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人世间 > 第 十 五 章 客死血色褐 天凉火愈红

客厅中,王总管等人早已经面露焦急之色,却也只能坐着干等,不敢有半句怨言。一见到苏剑笑出来,王总管先就松了一口气。

    苏剑笑首先看向客厅的墙壁。却只见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仙女画?

    原来,方才苏剑笑喝过茶后,径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接着出来两个童子,将他抬到后面去。这一去却就是一个时辰。王总管等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都有些茫然无计。

    苏剑笑不由喟叹,这才相信方才果然只是黄粱一梦。

    童子将众人领到后堂,侍候他们吃过午饭,才将他们送到院门外。那院主吕洞宾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苏剑笑知道这等世外高人,等闲外人哪能得见?自己能够缘悭一面,已经是莫大的机缘。

    出了书院,已经过了未时。王总管也不问苏剑笑遇到了什么事情,只管领头就走。众人跟在后面,沿着来时的小路穿过树林,来到谷外。

    停马处,陈赵两人依旧谈笑风生,浑然不知自己刚从奈何桥边转了一圈回来。

    王总管让其他人去备马,自己却把苏剑笑叫到一边。苏剑笑见他面色相当凝重,知道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王总管说:“有一件事最好还是告诉你。据庄里的情报,在我们离开金陵的时候,有一伙人缀在了我们的后面。”

    苏剑笑说:“与我有关?”

    王总管说:“我想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你。”

    苏剑笑说:“是淮南帅府的人?”

    王总管摇摇头:“只怕比淮南帅府的人更可怕。”

    “哦?”苏剑笑笑了,“在你们的地头上,难道还有人敢摸老虎屁股不成?”

    “普通人当然不敢。”王总管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诮,冷笑着说,“但是这个世界上,恐怕并没有几件事是三员外不敢做的。”

    “三员外?”苏剑笑也有点笑不出来了,“‘六刀盟’的三员外?”

    王总管说:“江湖上还有第二个三员外么?”

    苏剑笑脑海中闪过遇到聂小倩的那个晚上,山间破庙之外,牛僧孺手下的十三青衣卫顷刻之间全军覆没的情景,想起那一日宋猛等人在三员外面前噤若寒蝉的情景。即使冷静如他,也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到牙根有种酸酸的感觉。

    三员外和他座下的八大杀将无一不是满手血腥、杀人无算的恶魔,在武林中可以真正称得上是让人谈虎色变。万万没有想到那一日令牛僧孺吃了如此大亏,那三员外居然还敢停留在淮南的地面上。

    王总管说:“在我们这些人中,恐怕没有人能够接得下三员外的沉香宝弓和断魂铁箭。何况三员外手下还有九大杀将。”

    “九大杀将?”苏剑笑奇怪地问:“三员外座下的不是八大杀将么?”

    “原本是八大杀将,只是两年前又增加了一位更加神秘的‘毒将’。”王总管说,“幸好我们人多势众,想来三员外也不无顾忌。所以这几日以来才一直相安无事。倘若我们落了单,情况就难说得很了。”

    苏剑笑不禁苦笑起来:“我们现在岂非已经落了单?”

    王总管叹息着说:“我们本来也绝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只可惜慧觉院主却一定要见你。对于院主的要求,即使我们庄主也万万不敢拒绝。”

    苏剑笑笑着说:“你既然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想来早已有了应付的法子了。”

    王总管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爆响,一支烟花火箭直冲上天。火箭在半空之中啪的一声爆开,像一朵巨大鲜艳的牡丹忽然凌空盛开,即使在白昼之中,依然绚丽夺目。

    紧接着,第二第三支火箭也陆续飞起,炸开。

    王总管抬头看着空中的烟火,苦笑着说:“霹雳堂的这种烟花火箭,一只便要八百两银子。这次连放三只,可真是大大亏本了。”

    这个火箭信号是通知驻扎的镜花庄大队人马起寨开拔,赶往下一个宿营地。

    苏剑笑等八人不再走回头路,直接从另一条路赶过去与使团会合。如果三员外想要在他们的来路上打埋伏的话,恐怕注定是要白等的了。

    苏剑笑却想起一个问题:“如果三员外不是等在来路上,而是等在去路上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王总管的回答也很简单:“如果三员外有此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也只能怪我们的命不好了。”

    三员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看到空中炸开的烟花,他已知道这次埋伏计划失败了。

    站在一个山峰的峰顶之上,三员外脸上丝毫没有气馁。相反,他的嘴角慢慢浮出一丝笑意。

    “还真是一些有趣的家伙呢。”三员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是该开始进行一些更有趣的游戏了。”

    听到这句话,恭敬地立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眼睛之中已开始发光。

    那是善于捕食的猛兽,在看到弱小的食物时眼中发出的那种饥渴的光茫。

    苏剑笑等人一路打马飞奔,黄昏时分,终于与大队人马会合。

    这一日镜花庄的使团午后才出发,加上山路难行,半天下来只前进了三四十里。

    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使团继续上路。接下来的两日竟然出奇的平静。这天傍晚扎营的时候,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山区的边缘。再前进十几里就要走出这茅山山区,进入平原地带了。

    只是情况越是平静,王总管的脸色就越是严肃起来。或许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一只信鸽在山间盘旋了片刻,终于认准了目标,直落下来。它落到一个木架上,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每天都会出现的食物。一双手熟练地取下绑在它右足上的竹筒,同时把一盆粟米摆在了它面前。

    竹筒很快就交到了祝子奇手上。祝子奇拧开盖子,倒出一张卷起的纸条。他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又将纸条卷好放回竹筒中,略一沉吟,便转身离开。

    按照情报处理的流程,祝子奇首先找到王总管。王总管只问了两个字:“如何?”

    祝子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竹筒递给他。

    在没有必要说话的时候,祝子奇绝不会说一个字。

    王总管同样取出纸条看了一下。他眼睛中陡然有厉芒一闪而逝,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纸条又放回竹筒中。

    “有劳了。”王总管说。

    竹筒又回到祝子奇手中,祝子奇需要按照流程去找下一个人。

    下一个人是“大先生”。

    镜花庄当家的七兄弟在江湖中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祝七创在七兄弟中排行第一,也就是庄主祝七通的大哥。祝大先生有名不是因为他是祝家的老大,也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医术。

    祝七创主攻内外伤科。这种医术对江湖中人来说尤为重要,而祝七创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伤科大夫。有人甚至说,镜花庄中最重要的人除了庄主祝七通,接下来就数这位祝大先生了。

    如果不是因为宋猛,祝大先生这一次根本就不会随团出征。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长途跋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猛无疑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但是对于镜花庄来说,他又是一个万万不能死的人。

    不过任何人都相信,有祝大先生在,宋猛要死实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祝子奇来到祝大先生的帐篷时,祝大先生正在做两件事。

    第一件是煎药。

    祝大先生认为一个好大夫不单要会开方子,煎药的手艺也同样重要。同一付方子由不同的人煎出来,疗效会完全不同。

    当然也只有最为重要的病人才能劳驾祝大先生亲自动手煎药。

    祝大先生的第二件事是接待客人,而这个客人居然是卫十五娘。

    祝子奇在帐篷外就听到了卫十五娘的声音,然后他就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去。

    卫十五娘这时正拿着一个药碗在端详,被祝子奇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闪到一旁。

    祝子奇看到卫十五娘,原来就很冷峻的脸色更沉了三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卫十五娘呐呐地说:“我来向大先生打听大哥的伤势。”

    祝子奇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滚。”

    卫十五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幽幽地看了一眼祝大先生,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

    祝子奇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冷冷哼了一声,说:“祸水。”

    祝大先生缓缓地说:“卫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问病情了。他们兄妹情深,这也情有可原,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火?”

    祝子奇说:“若非是她,二弟怎么会惨死?二叔不但不杀了他们报此血仇,还对他们礼若嘉宾,实在让人生恨。我看这几天四弟整天围着她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祝大先生拿起火钳,一边将煎药的火调小,一边问:“是你四叔有消息传过来了么?”

    “是的,爹。”祝子奇说着将竹筒递了过去。

    祝大先生却没有接:“你收起来吧。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可是这是规矩,爹。”

    “我知道是规矩。不过,我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祝大先生示意祝子奇坐下。他放下火钳,一边伸手弹去衣袖上的火灰,一边缓缓地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继承我的医术,却逼着你去习武?”

    祝子奇一怔,摇了摇头,心中却很奇怪祝大先生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祝大先生接着说:“只因为在这个家庭中,武功才是决定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根本。你二叔为什么能做庄主?就是因为在祝家他的武功最高。你爹的医术要说也是傲视天下,但是在这个家里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所谓武林世家本来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有分量。而你爹呢?就只能在这里掏柴火。”

    这些本应该是气愤填膺的话,祝大先生说来却十分的平静,不带一丝火气。但是这种平静却仿佛一座大山般,沉沉地压在祝子奇心上。

    “自从你二弟死了之后,后一辈这些人中,就数你最有希望。我们这一房的前途,已经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四弟要围着谁转就让他转去。红颜祸水?”祝大先生嘿嘿冷笑起来:“对他人是祸水,对你便是福水。”

    祝子奇静静地听着,脸色慢慢又变得如水般沉静。过了半晌,他点了点头,说:“爹,我知道怎么做。”

    “好。”祝大先生满意地笑了:“快到你三叔那里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他说完,又拿起火钳调起炉火来。

    与祝子奇分手之后,王总管快步来到营地正中,走到最后面的那辆马车旁边。

    苏剑笑静静地看着他,猜测着这辆马车中究竟是什么人,同时也在猜测王总管是不是知道自己正在窥视着他?

    过了一会他就看到王总管离开了那辆马车走了过来。

    很快,王总管就掀开门帘钻进车来。

    看到王总管,苏剑笑忽然笑了:“为什么每天看到你,你的脸色都很不好?”

    “脸色不好,自然是因为有不好的消息。”王总管在车中坐下,作出了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苏剑笑微感诧异。他知道每天的这个时间正是王总管最忙碌的时刻。

    王总管压低了声音说:“你可知道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使团应该是沿着官道直奔湖州,根本不会进入这片山区的。”

    “这个我也略有耳闻。”

    “在到达宁远集之前,知道使团将要折向西行的不会超过五个人。”王总管说,“改道的命令是在宁远集宿营那天晚上临时下达的。假设你要跟踪我们,倘若确切知道我们的行动路线,你会怎么做?”

    苏剑笑说:“在前面等,当然要比在后面跟要方便得多,也隐蔽得多。”

    王员外说:“不错。我们出发那一天,三员外的确是抢在我们前面,首先到达了宁远集。那一天他们就落脚在宁远集南边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过了一夜。”

    苏剑笑双手抱在胸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笑着说:“这个你们都能查出来?”

    王总管说:“只因为我们已经下了死令,不惜代价彻查那一段路,一草一木都不能放过。”

    苏剑笑了解。

    他相信以镜花庄的势力,在这种排查之下,那个晚上那段路上有多少个人拉了几次屎都已经被查得清清楚楚。

    王总管说:“事实上,第二天使团并没有马上改道向西。我们启程之后继续南下,五里之后有一个叉路口,只有在那里,西行的道路才能容得下使团的马车。然而我们却发现三员外好像并没有继续南进,而是从那个小山村折向西行了。”

    苏剑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由得与王总管对视了一眼。

    王总管说:“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有趣呢?”

    苏剑笑说:“的确很有趣。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王总管说:“但是却十分可疑,不是么?”

    他接着说:“你最好有些准备,毕竟三员外的目标是你。”

    “据我所知,三员外的目标只是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命。”苏剑笑仿佛事不关己地说:“你若是怀疑自己人内部有奸细,就应该想办法把他挖出来,实在没有必要把这么敏感的事情告诉一个阶下囚。”

    王总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缓缓地说:“你莫要忘记,如果你的人不在我们手上,你的命对我们就毫无意义。在这个队伍里,想要你命的人并不在少数。”

    苏剑笑却彷佛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威胁的意味,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半躺着靠在床上,抬头看着车顶,淡淡地说:“再过两天就要到湖州了吧?”

    “不错。”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们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查出祝少同是我杀的?”

    “这很奇怪么?”

    苏剑笑缓缓坐直了身子,说:“那一天我们中州五条龙与祝少同、祝七衡他们起了偌大冲突。祝少同忽然被杀,第一个该怀疑的难道不是我们么?”

    王总管沉吟着说:“这件事颇有些复杂。”

    苏剑笑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那只是因为,那场冲突本来就只是演的一场戏,是么?”

    王总管蓦地抬头看着他,诧异地说:“你知道了?”

    苏剑笑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但是好像不幸猜中。”

    王总管一怔,苦笑起来:“如今这件事也不用瞒你了。当年我们与‘龙公子’李玄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我们假装把你们追杀得走投无路,然后李玄就会提议投奔六刀盟。你们入了六刀盟之后,李玄自然就会成为我们在六刀盟里的内线。”

    苏剑笑说:“既然是协议,你们当然要开出李玄不能拒绝的条件。”

    “我们答应三年后帮他复兴金陵李家。只可惜眼看期限已到,他却已经没命获取这份回报了。”

    苏剑笑想起李家废园的荒凉,却也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是怎样一副繁华的景象。

    他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该感叹李玄功败垂成呢,还是应该庆幸他恶有恶报?

    苏剑笑说:“即使如此,相信你们也该知道,我在那天之后就与他们决裂了。看到祝少同身上那十几处剑伤,你们怎么想不到我身上?”

    “这有两个原因。”王总管说:“一是李玄向我们的解释,你之所以与他们决裂,是因为爱人忽遭横死的缘故。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件事与少庄主联想到一起。”

    苏剑笑眉头微皱,等着他说下去。

    王总管说:“首先,那天晚上少庄主重任在肩,我们万万想不到他会忽然跑到那样一个荒山破庙中去。”

    苏剑笑说:“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里又岂是别人管得了的?”

    王总管说:“说来你可能不信。少庄主人称‘惜花公子’,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惜花之名却真的是名副其实。他绝不会向一个女子下此毒手。”

    苏剑笑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你说有两个原因。”

    王总管说:“第二个原因,是我们一直以来其实并不知道少庄主是死在剑下。”

    苏剑笑大感诧异:“这么明显的剑伤你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王总管说:“我们并没有看到剑伤。因为我们只找回了少庄主的头颅,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的身体。”

    苏剑笑心中一跳。

    头颅?他分明记得自己并不曾斩下祝少同的首级。那么祝少同的头颅又是被谁砍下来的?

    这一刻苏剑笑的脑中如有闪电划过,隐隐约约地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头颅的?”

    王总管说:“是在湖州最有名的一家青楼院内。”

    “青楼?”

    王总管说:“少庄主性喜流连于秦楼楚馆,在那家青楼之中,也有一名红颜知己。”

    苏剑笑说:“你们莫非以为他是与人争风吃醋,才死于非命的么?就因为这个所以排除了对我们的怀疑?”

    王总管说:“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之所以排除了你们,是因为虽然只找到了少庄主的头颅,但是我们还是很容易就发现了他的死因。”

    苏剑笑更是奇怪:“从头颅就能判断出他的死因?”

    王总管忽然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说道:“你以为祝庄主不杀你,仅仅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么?”

    苏剑笑说:“难道不是?”

    王总管说:“就因为这个死因,我们直到此刻还在怀疑,少庄主是不是真的死在你的手上。”

    苏剑笑神色不动,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说下去。

    王总管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死于……”

    王总管这句话并没有能够说完。

    就在这个时候,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喝之声。

    “着火了,快救火啊——”

    两人闻声都是一惊。王总管飕的立起,身形闪动之间,已经抢出车外。等到苏剑笑跟着走出了车门,王总管早已经不见了人影。只见前方帐篷丛中,传来一片火光。

    整个营地仿佛都沸腾起来,不断有人来回走动,或救火,或巡视。嘈杂之声,此起彼伏。

    苏剑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居然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这就要开始了么?来得还真是快呢。”

    唐老谋的武功也许并不是很高,但他却绝对是镜花庄使团中不可或缺的人之一,也是使团中可以单独使用一个帐篷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因为他是一个饲养和训练信鸽的好手。

    他这次带着的三只信鸽,是使团与后方通信的最快捷最有效的途径。特别是在进入山区以后,这更是成为通信的唯一途径。

    外面大喊着救火的时候,唐老谋第一反应不是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去看他的鸽子。

    多年以来,这些鸽子已经像是他的孩子。

    所幸的是他的这些“孩子”都安然无恙。

    鸽子当然听不懂着火了是什么意思,但不知是受了帐外惊呼声的影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它们此刻竟然也显得有一些烦躁不安。

    唐老谋放下心事,终于想要出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进了他的帐篷。

    唐老谋看到这个人,不由得笑了,说道:“这里一切都好。”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这句话说完,来人的手忽然就到了他的脖子上。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三个鸽笼里,三只鸽子毫无所觉地看着这一幕。

    起火的是两座挨着的帐篷,所幸帐篷中的人反应极快,火势刚起,他们就已经跑出帐外。

    使团的宿营地就在水源附近,镜花庄的人马果然训练有素,救火工作进行得快速而有效,有条不紊,毫不慌乱。不过盏茶功夫,火蛇已经被彻底扑灭。

    起火的原因也很快就被找到。

    那两支羽箭虽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是经验丰富的人还是不难想像出它们本来的模样。

    祝小草端详着手中这支残箭,沉吟着说:“这是霹雳堂出品的火鸦神箭。这种火器即使在霹雳堂中也被归为极品,这样一支箭的价格可是要超过千金。三员外的出手可真是阔绰呢。”

    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三员外的沉香宝弓也能够在百丈之外准确地用这两支箭射中任何目标。这种箭在射中目标之后,箭头部的特殊材料会产生轻微的爆炸。爆炸虽然轻微,但是爆出的物质会剧烈燃烧,在瞬间释放出巨大的热量,像帐篷这种布制的东西很容易被点燃起火。

    祝子奇说:“这样的箭来用来烧帐篷确实是有些浪费了。”

    “只怕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烧掉这两座帐篷,而是起火那一瞬间的混乱。”

    在场的几个使团的头面人物都同时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知道起火那一刻的混乱时间虽然极短,但是已经足够做许多事情。

    队伍中各个部分的情况报告陆续报了上来,独独缺了“鸽房”的唐老谋的报告。

    报上来的是他的死讯。

    “所有人原地待命。大公子和我一起过去看看,麻烦四公子去请大先生来一趟。”王总管的命令简洁而准确。

    唐老谋的尸体仰面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眼睛中仿佛充满了诧异与不信。

    祝大先生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看唐老谋的面部和手脚。

    “致命伤在咽喉,一招毙命。凶手出手非常准确,恰好捏住他咽喉的这个位置。劲道运用得恰到好处,使他短时间内窒息而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总管说:“看来这个敌人非常有经验啊。”

    祝大先生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阴沉地说:“不止是有经验。”他说着,伸手抚摸着尸体的咽喉,声音居然变得有一点点兴奋起来:“瞬间致命,却居然没有留下任何淤血和伤痕,这已经不能用有经验来形容。这简直就是一种艺术。这个人手上阴劲的造诣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王总管只听得咽喉都有些发麻,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

    这时,门帘被掀起,祝小草领着一个大汉走了进来。

    祝小草说:“在起火的时候,这个人曾经看到有人进过这个帐篷。”

    “哦?”王总管问:“你叫什么名字?属于那个堂口?”

    那大汉抱拳行了一礼,说:“属下姓余,单名一个青字,在花气堂陈堂主手下办事。”

    “你看到的是什么人?”

    余青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抬头看了旁边的祝子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嗫嚅着说:“这个……”

    王总管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看到的莫非竟是大公子?”

    “是的。”余青低着头说,却已经不敢再看祝子奇一眼。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祝大先生霍地站起身,厉喝道:“你胡说什么?”

    余青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急声说:“那时我正准备睡觉,本来是要出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刚出帐门就恰好看到有两个人走到这个帐篷门外。今天月光很亮,属下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人的的确确是大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蓦地集中到祝子奇脸上。祝子奇的神色却丝毫没有改变,仿佛余青所说的跟自己毫无关系。

    祝小草忽地轻咳了一声,说:“整个救火过程中,大哥一直跟我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

    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意思,就是说祝子奇不可能到过这个帐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回到了余青身上。既然祝子奇不可能来过这个帐篷,那么余青当然也不可能见到过他。

    祝小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转到余青的身后,占据了门口的位置,封死了他的退路。

    余青忽然间明白了别人的想法,脸色不由得大变,亢声说:“属下绝没有半句虚言。”

    祝大先生已经在冷笑。

    祝子奇却忽然说:“我相信他。”

    祝大先生一怔:“你相信他?”

    祝子奇淡淡地说:“只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说出这么容易被揭穿的谎言。”

    余青神色不禁一松,连忙说:“大公子说的在理。也许是方才属下睡眼惺忪,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祝子奇说:“这个也未必。”

    余青愕然:“未必?难道说大公子你真的来过么?”

    祝子奇说:“你看到我来过并不等于我就真的来过。”

    这句话委实说得有些莫名奇妙,众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

    祝子奇缓缓地说:“我听说三员外座下九大杀将中有一名‘暗将’,乃是昔日‘无相王’的亲传弟子,易容的本领当世之中无出其右。”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祝小草说:“大哥所言甚是。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要易容成大哥的模样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并且,这个人如果真有化身千万的本领,极有可能现在还混在我们的营地之中。”

    众人也一齐想到了这个可能,顿时只觉得脊背一凉。

    想到有一个要命的敌人,此刻正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伺机而动,人人神色都是大变。

    祝子奇的脸色却像是石刻一般,始终无惊无喜。他环顾了一下帐篷四周,缓缓地说:“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不知你们发现没有?”

    王总管问:“什么怪事?”

    祝子奇说:“三员外专门派人来杀唐老谋原因何在?”

    王总管说:“那自然是为了切断我们与庄里的联系。”

    “既然如此……”祝子奇说着,眼光定在了一个地方。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三只鸽子正呆在各自的鸽笼中,无辜地四处张望,好像正在埋怨眼前这些人打搅了它们的睡眠。

    “为什么来人只是杀了唐老谋,却留下这三只鸽子?杀死这三只鸽子对他来说岂非只是举手之劳?难道说他竟会认为除了唐老谋,我们这里就没有人会使用这些鸽子了么?”

    余青忽然说:“如果他要这样认为,那可真是大大失策了。别人不敢说,属下等人平时经常与唐老谋喝酒聊天,唐老谋最喜欢卖弄他这些鸽子,一来二去的,属下也知道怎么摆弄了。”

    他因为刚才的事这时还心有余悸,不由得有心表现一下,说道:“请让属下给各位长上演示一下。”

    王总管点头应允。余青走上前去,打开一个鸽笼,将手伸进去。那鸽子略微晃了晃脑袋,像是见到了熟人一般,双脚微蹦,跳到了他的手背之上。余青将手从鸽笼中收回,举到眼前,笑着说:“只要与它熟了,它其实就很听话。”

    他说着将手伸到众人面前。那鸽子就在他的手背上摇头晃脑,左顾右盼,一点也不惊慌。

    祝子奇没来由地心中一跳,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时常到这里来取飞鸽的传书,对这些鸽子也颇为熟悉。这时觉得这鸽子似乎与平常有些什么不同,却一时看不出来。他不由得仔仔细细端详了那鸽子一番,待看到它的眼睛时,终于发现异常之处。

    帐篷中油灯发出的火光本是昏黄色的,若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这时一上心,他发现这鸽子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那鸽子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红色光芒,竟像是一种诡异的微笑。祝子奇只觉得背上一阵发麻,以他的定力,这时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待要出声示警之时,异变已生。

    那只本来很乖的鸽子忽然低头,狠狠地在余青手背上啄了一口。

    余青一介武夫,自然是皮粗肉厚,但是鸽子这一啄之力,竟然啄破了他的手背,血光立现。

    余青疼得大叫一声,慌忙中将手一甩,把那鸽子摔了出去。那鸽子在空中张开双翼,竟不曾失去平衡,翅膀翻飞,迅捷地向祝子奇扑了过来。

    祝子奇处变不乱,右手一翻,腰间尺二短剑闪电般出鞘。剑光一闪,血花飞溅,那鸽子已被凌空斩为两段。

    余青离祝子奇最近,鸽子被斩杀之后,有几滴鸽血恰好飞溅到他的脸上。

    他立即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其他人再也想不到这几滴鸽血竟然让他反应如此剧烈。

    这叫声是如此的凄厉,听得在场诸人都心惊肉跳。余青惨叫着跌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脸,在地上来回翻滚,像是疼的难以忍受,不断地惨叫着,竟似乎一声比一声更要痛苦。只是片刻的功夫,从他的手指缝中竟慢慢渗出黑色的液体。他双手遮不住的地方,已可以看到皮肉被腐蚀掉了一大块,深可见骨,早已经面目全非。

    众人只看得头皮发麻。祝大先生忽然大叫一声:“快杀了他,快!”

    祝子奇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手中短剑轻轻一划,已割断余青的咽喉。

    余青的叫声戛然而止。

    祝大先生却又惊慌地大叫道:“快扔了手中的剑,退后!”

    祝子奇虽然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惊慌,但还是甩手扔掉短剑,向后跃开。

    余青这时已经停止了挣扎。他的头部和捂在脸上的双手此刻肌肉都已经几乎全部腐蚀掉,露出下面的骨头,那骨头竟也是恶心的黑色。而这种腐蚀却还在继续,很快脖子也慢慢露出了颈骨,黑色的血水慢慢地流到地上。

    王总管急促地问:“这是什么。”

    祝大先生神色一片惊恐,却不回答,只是喊道:“快退出去。”他说着已经抢先奔出帐外。众人不明所以,却也已经看出情况不对,连忙一个接一个跃了出来。

    出得帐外,祝大先生脸色苍白,竟像是劫后重生一般。王总管知道刚才确实是危险万分,寒声问道:“那究竟是什么?”

    祝大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这是诗圣杜工部的名句之一。这样的诗句杜工部一生之中也不知道写过多少,这一句本来也并没有多少奇特之处。

    然而这一句诗此刻从祝大先生口中念出来,周围的人却全都脸色霍然而变,彷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一般。

    王总管深深吸了一口气:“难道说这就是……”

    祝大先生点点头。这时他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些,缓缓地说:“想不到这两种传说中的绝世毒药竟然真的存在。这就是其中之一的‘惊心血鸩’。传说这‘惊心血鸩’并非来自人世间,而是产于魔界极深极寒之处的‘万禽圣血池’,具有匪夷所思的邪恶力量。这种毒药让禽鸟之属服食以后,禽鸟立即就会陷入疯狂,变成禽妖。这禽妖可怕之处在于全身血液都是剧毒的毒药,常人被沾上一点半点,全身肌肤立即就会像融雪一般被生生腐蚀掉,生不如死。其痛苦之惨状,实在令人发指。更为可怕的是,中毒的人被腐蚀以后,血肉所化的血水依然是同样剧毒的毒药,如此循环往复,实在是流毒无穷。”

    王总管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岂不是说如今这帐篷里已经成了一个毒池?”

    “只怕正是如此。”

    “那如何是好?”

    “烧。”祝大先生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把这个帐篷里的东西全部烧得干干静静。”

    王总管再不犹豫,迅速下达了命令。

    “巡逻队全部参加警戒,没事的人呆在自己的帐篷里不许走动。周围这六座帐篷立即拆了搬走。”

    他的命令马上被不打折扣地执行。周围的帐篷拆走以后,唐老谋的帐篷马上就被点燃,很快就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映红了王总管的脸,让他感觉到有点发烫。但是他的心里却已经冷到了极点。

    他已经下了一个决心。

    只要潜入的人还停留在营地里,他已经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让这个人活着离开。

    卫十五娘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苏剑笑身边,与他一起远远眺望着这烈烈燃烧着的帐篷。跳动的火焰就像是一个邪异的精灵,让人心中感觉到隐隐不安。

    “那里不知是什么地方?”苏剑笑喃喃地说。

    “那里好像是他们养鸽子的地方。”卫十五娘说,“这两天我都看到有鸽子从那里飞进飞出的。”

    苏剑笑若有所思地说:“鸽子么?”

    卫十五娘低声说:“在六刀盟里,三员外被称为‘暗夜精灵’。这夜晚的世界就是他表演的最好舞台。我看这件事不会这么快结束,下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抬头看了看苏剑笑,有些担心地说:“四哥,他们会不会趁乱向你下手?”

    苏剑笑微微一笑:“他们恐怕不敢。”

    “不敢?三员外向来胆大包天,哪有什么事他不敢做?”

    苏剑笑说:“胆大不等于鲁莽。”

    他说着,目光慢慢地扫过周围的五辆马车,并且在第一和第五辆马车上都短暂停留了一会。无论这营地里出现了怎样的混乱喧嚣,这两辆马车竟始终死一般的宁静。

    卫十五娘已经明白了苏剑笑的意思,秀眉微微一蹙,说:“也不知道这两辆马车里是什么人,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苏剑笑说:“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辆马车都有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这气息连我都能感觉得到,我想三员外不会不知。相信无论他要怎么对付我,都绝不会是在这两辆马车旁边。”

    卫十五娘说:“那岂非是说他们这一路上都不会有机会?”

    “那倒也未必。”苏剑笑淡淡地说,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完全无关:“机会需要创造,而不是等待。此刻他们第一步已经成功破坏了镜花庄使团与后方的联络工具,我想接下来应该轮到……”

    他刚说到这里,就看到祝大先生走了过来。祝大先生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手中正捧着一个药罐子。

    祝大先生走到二人身前停了下来,问道:“子山贤侄,卫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苏剑笑笑着说:“这么吵闹怎么睡得下?”

    “说的也是。只不过无论如何吵闹,病人还是要按时服药的。”

    “哦,又到了宋大哥服药的时间了么?”

    “是的。”

    卫十五娘说:“我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大哥了,能否让我跟着去瞧一瞧?”

    祝大先生沉吟了片刻,说:“好吧,不过你们只可看着,千万不要与他说话。”

    苏剑笑和卫十五娘跟着祝大先生来到宋猛乘坐的马车。马车虽然宽大,却也无法同时挤进五个人。苏剑笑只得站在车外,透过门帘的缝隙,刚刚好能看到车中的宋猛。

    马车上放置着一张床,宋猛正仰面躺在床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泛着深紫色,显得无比的憔悴。昔日威猛的一张脸庞,如今眼窝深陷,颧骨突起,几乎是生生消瘦了一圈。苏剑笑想到他以重病之躯,却还要受这舟车劳累之苦,心中由不住一阵酸楚。

    祝大先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去瓶盖,将瓶口在宋猛的鼻前晃了晃。过了片刻,宋猛的眼皮抽搐了几下,慢慢地睁开眼来。

    “宋大侠,该服药了。”

    祝大先生示意同来的那年轻人将宋猛扶着坐了起来,背靠在车壁上。宋猛双眼迷离,一丝神采也没有,竟没有看到马车中的卫十五娘。

    那药罐像是被密封着。那年轻人解开罐口紧绑着的皮绳,取下盖子,又揭下一张羊皮,这才将药罐打开。顿时一股奇重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马车,连车外的苏剑笑都闻到了一种呛鼻的药味。

    年轻人取出一个小碗,从药罐中将汤药倒出,乘了大半碗。他放下药灌,将药碗端到宋猛嘴边,说道:“宋大侠,请服药吧。”

    药灌刚好放在卫十五娘身边,她探头看了看,鼻子皱了起来,说:“这是什么药?好重的味道。”

    祝大先生笑着说:“这药可不简单呢。药材昂贵也就罢了,最难的是制作起来十分费功夫,需要三洗三煮,文火慢熬,整整两个时辰才……”他说到这里,鼻子忽然抽搐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陡地伸手制止那年轻人:“辰生,停一下。”

    那年轻人闻言猝然停了下来,抬头诧异地问:“怎么了,先生?”

    “把碗给我。”

    祝大先生一把夺过辰生手中药碗,举到鼻子边闻了起来。

    他的脸色立时大变。

    “他喝了么?”

    “喝了几口。”

    祝大先生仓惶地放下手中药碗,猛然向前跨了一步,抢到了宋猛身前,口中急声说:“快拿水瓶来。”他说着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倒出三颗药丸。也来不及把药瓶放好,右手一把捏住宋猛的下颚,把他的嘴生生捏出一道缝来,左手毫不停歇,三颗药丸全部塞到宋猛嘴里。

    这时辰生已经把水递过来,祝大先生一把接过,急急灌进宋猛口中。

    卫十五娘已看出有些不对,急声问:“大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祝大先生却不回答。他后退了一步,脸上已因为这几下急速的动作而变得有些潮红。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略有些气喘地说:“但愿有用。”

    话音未落,只见宋猛忽然全身一颤,竟张口吐了起来。只吐了两口,头猛地向右一歪,竟再也不见动静。再看之时,只见他脸色已经变得异样的通红,嘴角竟流出了一道黑色的血。

    祝大先生脸色再次变得惨白。他上前伸出右手两指按在宋猛颈侧动脉处,双肩禁不住微微战抖。

    苏剑笑和卫十五娘均是一脸惊惧。卫十五娘抢上前去,问道:“我大哥怎么了?”

    祝大先生收回右手,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闻风百结断’,这魔界的毒药果然霸道,当真是中人立死,见血封喉。今晚这短短时间之内竟然接连出现两种人间难得一见的毒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卫十五娘蓦地瞪大了眼睛:“难道我大哥被人下了毒?”

    祝大先生点点头。

    卫十五娘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身子一软,几乎跌倒在身边的坐凳上。

    祝大先生说:“姑娘,请节哀顺便吧。”

    卫十五娘默然无语。过了半晌,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她没有因为悲痛而大喊,只是伸手温柔地抓起宋猛的手掌,紧紧地握在手中。

    那原本充满了力量的手掌,如今已经苍白而僵硬。

    在昏黄的灯光下,宋猛毫无声息。苏剑笑静静地看着,似乎也不敢相信一代豪杰,就这样悲哀地死去了。

    这一瞬间,他内心之中涌起一阵沉痛的哀伤。

    即使他一万个不相信自己还会为这个人的死亡而伤痛,眼中却已不由自主地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马车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王总管正脸色铁青地匆匆赶了过来。

    这时本来月已中天,但却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块云彩,把月光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天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仿佛夜晚这才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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