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楼赴约的进士,都是经过了孔德祥的初步筛选。
否则数量上还得翻个倍。
从中挑选人员入御史台,责任重大,牵涉甚广。
李青不得不慎重。
他分析每一个人的性格、能力、家世背景,结合诸多因素,进行综合衡量。
这些来自世家大族的天之骄子,一个个紧张的等待着李青的筛选。
自己眼里蝼蚁般的平民,低贱的泥腿子,竟然高高在上审视着自己,决定着自己能否进入御史台。
巨大的身份地位互换,让他们适应不过来。
李青的一些问题问的很细。
并且针对每个人的问题,都会有一些偏差和不同。
一个时辰过去,才筛选出了一名监察御史的候选人。
但在场进士,除了如宋功文之类,几乎鲜有人会表现出不耐烦。
就在李青在遇仙楼对新科进士们进行筛选的时候。
东厂厂狱,魏榷亲自上阵,对刑部尚书进行残酷的审问。
“刑不上大夫,本官是官至二品的朝廷命官,魏榷你怎敢对本官如此用刑!”
“本官要上报陛下!”
当曹老三完成魏榷的吩咐之后回来复命,就听到刑部尚书曹勘歇斯底里的痛苦哀嚎。
曹勘出身四世三公的曹家,从小锦衣玉食。
在曹家的铺路之下,不到四十岁便成为执掌刑部的朝中重臣。
他哪里受过今天这种耻辱和刑罚。
魏榷冷笑道:“曹大人,你早已不是刑部尚书了。你现在只是咱家的阶下囚。
咱家劝你,若想不受罪,就把你如何勾结地方官员,如何在刑部营私结党的细节说出来。
这样咱家也省心,你也不至于遭受这种罪。”
遍体鳞伤的曹勘用力的往魏榷脸上吐了一口痰,满脸不屑道:
“所有事情,都是本官一人为之,是本官以权谋私。魏榷你休想对本官屈打成招。”
“不愧是四世三公的曹家得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到现在都不愿意招供。”魏榷拿出手帕,优雅的擦去脸上的唾沫,看向一旁架子上摆放着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种种刑具,吩咐一旁的东厂番子,“咱家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曹大人的嘴硬,还是咱家的刑具更狠。来人,给咱家狠狠的伺候曹大人。”
两个东厂番子听命,拿着刑具满脸狰狞的靠近曹勘。
“啊——!”
下一秒,厂狱当中,传来了曹勘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足足一刻钟之后,第一轮刑罚才停下。
曹勘已经完全虚脱,身上更是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
他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魏榷……你这个没卵子的阉人!”
东厂的刑罚太残酷了。
这些受尽白眼和侮辱的宦官们一朝得势之后,名正言顺打着皇帝的名义审讯犯人。
便尽情的宣泄内心的阴暗面,发泄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情绪。
各种闻所未闻的酷刑,简直层出不穷。
只要进了这里,即便是军伍当中的硬汉,也很难扛得住这种酷刑折磨。
“曹老三,事情都办好了?”魏榷将手帕交给一名东厂番子,端起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问向回来复命的曹老三。
“督主,都已经办好了。对联挂在东厂正堂,也请人在东厂门口刻上了尽忠报国四字。”
曹老三说着,看着瘫倒在地上虚弱无比的曹勘,十分嫌弃的说道:
“我曹老三虽然是一个没卵子的阉人,但也知道尽忠报国。
曹家四世三公,为天下表率。
这曹勘却不思忠君报国,擅用职权、结党营私,尽干一些腌攒之事。
曹姓当中,出了你这等腌臜小人,我感到无比耻辱。
日后出门,都不敢说我姓曹。”
曹老三这番话,简直杀人诛心。
对曹勘的攻击性,远在那些酷刑之上。
“你……”
曹勘睁大双眼,双目通红,满脸愤怒的瞪着曹老三。
被一个没卵子的阉人如此侮辱,致使他怒急攻心之下,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厥了过去。
“曹老三,没想到你竟然还藏有这一手?”魏榷满脸惊讶的看着曹老三。
曹老三嘿嘿一笑,道:“这是属下听戏的时候学到的,兵法上叫做攻心计。
只要攻破曹勘的心房,碾碎他的骄傲。后面的事情就好搞定了。”
“不错,不错!”魏榷欣慰的拍着曹老三的肩膀,道:“虽然这些读书人,没几个好东西。
但一些书上的道理,的确管用。
以前我们不需要读书,但如今肩负着为陛下监察百官的职责,立志要尽忠报国、建功立业,不读书就会吃亏。
曹老三,你去请几名先生,每月来东厂为大家授学几次。”
魏榷作为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老太监,大部分时间都侍候在天符帝身边,见多了读书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深深的知道那些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读书人手段有多强、心思有多深。
读书的好处,不胜枚举。
届时审讯官员之时,类似攻心计之类的招数,随时可以用出来。
曹老三听了魏榷的吩咐,满脸为难,道:“督主,那些真正有学问的先生,压根就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即便开再多的价钱,也不会来东厂教我们读书。
而能够被钱财打动的先生,又大多徒有虚名,肚子里没货。我们请来也没什么用啊。”
魏榷愣住了,他方才并未往这方面去想。
但曹老三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局面一下就尴尬住了。
“御史大人并未像其他人一般瞧不起我等阉人,要不督主您去请御史大人为我们授学?”
曹老三小心翼翼的建议。
魏榷脸色不断变幻,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道:
“御史大人是状元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若能请来御史大人,那是整个东厂的荣耀。
咱家便舍下这张老脸,明日便去御史大人府上求他。”
曹老三闻言,立马兴奋道:“督主,属下与你同去!”
……
遇仙楼。
经过长达三个多时辰的衡量,李青终于从五十多名新科进士当中,确定了十三名他认为适合在御史台任职的进士。
这十三人当中,有本次科举的两名寒门。
只不过与李青出身底层平民不同,这两个寒门进士,家中略有资产。
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却完全能够供他们安心读书。
其余十一人,则都有世家背景。
被李青选中之人,满脸红光兴奋不已。
落选之人,个个脸色落寞,暗自神伤。
“李青,你以权谋私!”
突然,宋功文站起身来,指着那两个寒门进士,愤怒的说道:
“我会试排名第四,殿试排名第五。这两人,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都是垫底。
为何你选他们入御史台而不选我?
你的选拔标准有问题,我认为你这是以权谋私,愧对陛下对你的信任。”
虽然宋功文压根不想赴今日之会,也不想进入御史台以后屈居李青之下。
但在父亲的逼迫警告和恩师的语重心长劝说之下,还是不情不愿的来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落选了,反而两名平平无奇的寒门被选上了。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接受不了。
于是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指责李青怀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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