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有这么糟糕吗?”
沿着华南道,江胜一路都能看到官道两边逃难的流民,数量比想象中要多,从东芝出来不到半日路程,一路上起码能看到数万流窜的民众。
并州物资丰裕,这两年又没有天灾,百姓虽依旧被压榨,但不至于像青、梁两州那样活不下去四处造反,很多家里都还是有余食的,轻易不会放弃自家土地去当流民。
“没办法.......”韩武与江胜同乘一辆马车,面对江胜的疑问微微摇头叹道:“韩萧名声太残暴了,动则屠城,不想家破人亡的只能往其它大城跑,先把命保住,大多都想着等韩萧被赶跑了,再回去收拾自己的田......”
“倒是敢挑时候呀......”江胜看着外面的流民,眼中闪过千般思绪。
此时秋收刚过,大多百姓都有余粮,这个时候如果打进城来,四处都能抢到补给,韩萧有漠北血统,和草原那些领主风格很像,都喜欢入冬的时候来打草谷。
但正常情况,此时进军一般只能骚扰,少有能攻克大城的,毕竟各地都是刚收粮食,稍微懂点军事的只要坚壁清野,你很难打持久战,坏就坏在紫荆关被瞬间破了!
很多郡县都还没来得及把粮食收上来,最稳固的屏障却一下没了,韩晓的骑兵犹如进了牧场的狼群,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吃的,反而让并州陷入被动,此时如果对方再能拿下青阳,断了水路补给,整个并州还真有可能被韩萧一举拿下!
自己来得时间太巧了呀......
江胜暗自叹气,这种混乱的局面江胜其实是喜欢的,他这种远在海外的小势力,最适合浑水摸鱼,仔细看周围的流民,虽然在逃难,气色却并不是非常的惨,毕竟不是灾祸州,不至于把身体完全饿坏。
并州民众的身体整体素质在大晋是中等偏上的,倘若时机合适,混乱中自己能带走个几千上万人,岛屿那边就可以开始组织往岛中推进了!
可坏就坏在来的时机不对!
倘若自己早来两天,已经身在青阳,摸清环境门道的情况下,紫荆关破,自己又没有现在的危机,完全可以暗中摸鱼,偷偷转流人口。
倘若自己晚来几天,战局明朗,无论是韩萧占优势还是朝廷占优势,自己都可以根据情况选择是否上岸,也可以趁混乱时在富川、关口接受大量难民,都不会受到波及。
但自己偏偏就刚刚闯到枪口上,真是要命!
“公子不用太过担心......”韩武见江胜一直关注窗外,勉强笑着安慰道:“咱们这里离青阳很近,韩晓刚破紫荆关,忙着到处抢粮,大军不至于这么快就过来的。”
“兵贵神速......”江胜微微摇头:“就算要抢粮,也得派遣先锋先断青阳华南粮道,对方的骑兵肯定在路上,只是看我们有没有那个运气撞上了......”
“额.......”韩武闻言微微吞了下口水,脸色更加紧张了,即便自己不怎么懂军略也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可要他放弃一车货物轻装快马去青阳,他又实在舍不得。
眼看还有个吧时辰就要抵达目的地,心下一狠,最终还是没有接话。
江胜看了看倒也没逼对方,有些事情是说不准的,即便现在放弃货物前进,也不见得就不会撞倒,这也是他没有直接抛弃韩武的原因,因为他自己也说不准这样做了就一定能安全抵达青阳。
都到这一步了,便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些流民不全是本地的吧?”江胜一路看过来稍稍有些疑惑,发现难民群体好像分几波的,大部分气色还不错,还背着干粮,但也有少部分饿得面黄肌瘦,一直被排挤着。
“嗯......”见对方转了话题,韩武稍稍松了口气,笑着回应道:“有一些是年前就被韩萧从其它州驱赶过来的,各个郡县吸收了一些,但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一直是流民状态,只能在野外刨食......”
江胜点了点头,难怪之前张远山要买佣农的时候对方说不用花钱,这种外地来的流民,一年多了还没着落,哪里还需要用钱买?
这些人应该是自己最好引流的,仔细看就会发现,哪怕现在同为流民,本地的都抱团排挤他们,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抱团排挤,那些饿极了的外地流民就会抢你吃食,为了生存,谁都不容易......
就这样,聊着日常和青阳的一些风俗,气氛比之刚才要好了很多,江胜趁机打听了下如今青阳的势力情况,本地大族有哪些、都做什么生意,背后的都是什么势力撑腰之类的。
问得很随意,对方答得也痛快,毕竟想要交好江胜这样外来的贵公子,韩武就得表现出地头蛇应有的作用。
一路这样过来,居然幸运的没发什么最坏的情况,让一直绷着神经的韩武渐渐的松弛了下来,尤其是在听到外面有人报信:“韩爷,前方就要到青阳南门了!”
“好!!”韩武兴奋的不停搓手,这一路紧张过来,总算挨到了目的地,终于可以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倒是运气不错......”江胜也淡淡笑道。
“公子好气度!”韩武忍不住笑道。
“哪里?”江胜也跟着哈哈笑道:“表面功夫而已,其实心里怕得要死!”
“哈哈!”韩武闻言笑得更大声了。
心想着回到家里,必要摆个宴席好好喝一场发泄一下,这一路过来,当真是诸多磨难,还好最后结果是好的......
但就在韩武笑得畅快之时,突然一道青影直接窜入马车,一股香风袭来,韩武眼睛一晃,便看到那身手惊人的侍女出现在了马车当中。
“公子,有情况!”柳燕脸色凝重的报告道。
江胜瞳孔一缩,也不等对方细说,直接一个翻身从窗帘处跃到马车顶棚之上,看向了后方,拥有灵眼的他如今视力惊人,老远便看到远处灰尘扑扑,这显然是快马奔驰产生的!
“进城!!”江胜厉喝一声:“远山,把受伤的兄弟架马上,赶紧进城!”
“是!”张远山也不敢耽搁,当即下马组织人手将受伤的兄弟们从马车里背了出来!
马车内的韩武听到这话直接吓得从马车里跳出来,看着车顶的江胜:“公子?”
“来了!”江胜赶紧道:“韩爷赶紧随我们进城,你这些货怕是来不及带进城里了!”
“这......”韩武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远处已经只有四五里路程的青阳城,脸色纠结至极,都到这个当口了,结果还是要弃货?这叫他怎么甘心?
“韩爷!”江胜此时已经上马,认真的看着对方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若没了,再多钱财又有何用?”
“弃车!”韩武闭着眼睛大吼道。
周围的手下闻言连忙麻利的斩断马车绳索,韩武都不忍去看,自己闭眼跳到了一匹马上。
江胜则松了口气,远处骑兵已经不远了,韩武若再敢犹豫,自己便只能抛下他了!
既已决定忍痛割腕,韩武一行人撤得也是相当果断,一行人快马加鞭飞奔至城门,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门口的守卫已经在组织关门了!
韩武见状大惊:“且慢!!!”
远处指挥的守将看到有人喝止皱眉往远处看了一眼,居高临下一眼便看到了冲过来的韩武一伙。
韩武也看到了守将的模样,兴奋道:“刘将军且慢,我是韩武!!”
此时遇到熟人,还真万幸!
“关门!!”那姓刘的守将只稍稍看了一眼远处骑兵的位置,直接就没有犹豫,厉喝下面的士兵继续关门!
这个时候,别说什么熟人,就是自己亲爹来了,他也得关门!!
“刘世宏你!!”韩武顿时目眦欲裂,拼命驱马奔跑,可终究还是被拦在了门外,眼睁睁看着厚重的城门砰的关上最后的缝隙!
“抱歉了兄弟.....”城门上姓刘的守将脸色冷硬:“守城之责重如泰山,不能为你冒险。”
刚才的情况也不是说放对方进来就一定有危险,但这个时候他当然得求稳。
韩武顿时心中冰凉一片,城门已关,对方连为他稍作停留都不愿,更加不可能为他冒险开启城门了。
一旁的江胜也是脸色阴沉,回头望着远处烟尘滚滚,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这次......怕真的有些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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