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以绣花之技震住了宋家所有人。
宋太太震惊之余,看李俊绣的自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李俊问宋绘月的婚事,下意识道:“还没有。”
李俊立刻道:“很好。”
然后他把针插了,十分诚恳的对宋太太道:“我到宋家也有两个月,看的出来太太是希望宋大娘子留在家里的,我有个非常好的主意,就是招婿,但是鉴于家里没有镇的住场面的男丁,招婿不能招不知道根底的外人。”
宋太太瞠目结舌:“你是说……你想……”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这人在家里吃了两个月的饭,怎么就想到要做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而李俊一看就知道宋太太误会了他,把那根针拿起来搔了搔头:“不是我想,是他想。”
他伸手一指银霄,不看银霄的脸,继续对宋太太一本正经的说话:“家里知根知底的单身男子一共有三个,谭然、银霄、还有我。”
林姨娘纠正他:“两个。”
他们对这个口口声声要造反的人不知根知底。
“好吧,”李俊接受了她的纠正,“谭然不算,那就剩下我和银霄两个,据我了解,银霄的年龄比宋大娘子还要小一些,但是你们看,银霄是少年老成,个子也高大,和十八九岁的人差不多,再者他长的也很英俊,和宋大娘子岂不是正般配?”
然话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至于我,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想,你们家的饭菜很好,令我留恋,但是我胸怀天下,日后是要成大业的人,不能留在这里做上门女婿,真是令人遗憾,不过为了报答你们这些时日的款待,如果我大业无望,大娘子又没有嫁,我还是愿意上门——希望那个时候家里的厨子还没有换。”
他这一席井井有条的话,将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呆若木鸡。
坐在大门口的谭然瞪着眼睛,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心想不愧是要造反的人,连入赘都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李俊看没人反驳,便看向宋绘月:“宋大娘子,我给你解决了一桩人生大事,你应该谢我。”
宋绘月含笑点头:“我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李俊满意地点头,低头准备继续绣花,却发现天色暗的太厉害,油灯的光辉不足以让他分辨这些极其相近的颜色,便放下东西,将凳子重新让给元元:“你来吧,这个光对我的眼睛不好。”
宋绘月冲他招了招手,另一只手握着篾刀,龇牙道:“你到我这里来,我给你点一盏碗口那么大的油灯。”
李俊看她笑的不怀好意,抬腿便要开溜,然而银霄一跃而起,抓住了他的衣襟,连拖带拽的将他运送进自己房中。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又传来“啪啪”两声脆响。
屋子里传来了李俊的哭声和含含糊糊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在指责银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宋太太慌忙站起来:“怎么又打起来了。”
林姨娘拉住宋太太:“连大娘子的婚事都敢编排,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免得他出去了也这样胡说八道!”
宋太太叹了口气坐下,又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担心银霄把人打坏了。
李俊脑子不好,她下意识的就慈祥几分,希望以后宋清辉走出去,也能得到他人善待。
屋子里传来李俊拍门的声音,边拍边喊救命,同时把那扇门扒拉开了一线,可怜兮兮的露出个脑袋。
下一瞬,银霄就薅着他的发髻,把他拖了进去,门“哐”的一声关死了。
屋子里再次传来沉闷的打斗声,银霄手下不留情,揍的李俊直叫唤,揍完之后,银霄打开门,把李俊从门里踢了出来。
李俊一张脸像是开了染缸似的,青紫一片,原本吓人的疤痕都不那么吓人了,横竖已经让银霄揍成了一个猪头。
他气冲冲的走到宋太太跟前:“你的女儿太坏了,我不做你的上门女婿了!”
说完,他伸手擦了擦鼻子下面的血。
宋绘月站起来,拍拍屁股,告诉宋太太她去小码头上吃夜市,宋太太忍着笑意问她有没有银子,去吃了就回来。
还是出去好,免得呆在家里就打架。
李俊一听出去吃,立刻脸上也不疼了,抬腿就跟上:“我请客,我有银子。”
他在金明池,挣了一大笔,足够他花。
宋绘月不搭理他,他就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只是离银霄稍微远了一点。
刚才挨了揍,他亟需服用一些美味来止痛。
小码头上灯火通明,两侧都是脚店和茶坊,百来只渔船系在水边,一字排开,鱼行的牙人拿着一杆秤在岸边,有店子里和行贩要活鱼的,就从渔船上买下来,过了称给买主。
宋绘月寻了一家今年刚开的脚店,里外一起放了十副樟木桌椅,灯火明亮,共点了六盏油灯,门前酒缸子旁的案子上还点了一支蜡烛。
李俊没来过,只打眼一看,十副桌椅都坐满了人,刚想让宋绘月换个地方,就见一桌客人起身离开,伙计已经上前收拾起碗筷了。
他赶紧往里蹿,占了这个座儿,叫酒保要三个酒盏,两壶金华酒,让酒保先不管肴馔,筛上三杯再说。
酒保对着他这张乱七八糟的脸,心情复杂地筛了三杯,宋绘月和银霄才坐下,宋绘月向酒保要了鲜鱼汤、鱼脍、熏猪头肉、肉角儿、山海兜、榛松瓜仁拌的米饭。
点完没过多久,酒保就把菜热热闹闹铺了一桌。
三人都不大饿,因此吃的斯文温吞,宋绘月吃鱼,银霄对着猪头肉使劲,李俊则爱金华酒,很是痛快的饮了满满一大杯,然后痛快的发出一声喟叹——酒好。
他扶着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看着桌上的碗碟,伸出筷子吃了一包山海兜,面衣包的虾鱼笋蕨,属实不错。
酒菜味道都很可口,唯独不好的就是人太多,太嘈杂,声音四面八方的涌过来,塞满了他的耳朵,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在太行陉呆久了,里面安静的能听到野鸡拖着尾巴飞过的声音,重回京都,他还是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很不适。
听不到自己想听的声音,就会有危险。
端起酒盏,他又来了一大口,打算再尝一尝熏猪头肉,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呼啦啦涌过去一大群鲜衣怒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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