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6分钟后,岛田魁轻松跑完全程。
终点线上,站着的、倚着的、坐着的,东倒西歪一大片。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响成一团,喷吐出的热气氤氲而起,幻化成黏稠的云雾。
“快点快点!就差你了!大伙儿都在等你呢!”
在青登的鞭策……啊,更正,应该说是在青登的刺激下,跑在最后面的那人在耗费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后,总算是冲过终点线,勉勉强强地完成训练。
“哈啊……!哈啊……!哈啊……!”
“我的侧腹……好痛!”
“嘶……!我的腰……直不起来了……”
……
就跟进了医馆似的,呻吟声、哀嚎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青登背着双手,目光横移,扫了一圈眼前的这群“病人”,眉头轻蹙。
“你们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慢极了!”
“不过,看在这是你们头次进行训练的份上,我也仁慈一点!”
“我给你们半个月的适应期。”
“在这半个月里,不论你跑得是快是慢,我都不会惩罚你。”
“但是,半个月之后,凡是速度慢于7分钟的,都得接受惩罚!”
“每超时半分钟就加跑2圈!不满半分钟的按半分钟来统计!”
考虑到钟表尚未在时下的日本流行,大多数人并不了解“时钟”、“分钟”的概念。
于是,青登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向众人展示7分钟大概是多长的时间。
“所以,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若是对自己的体能没有自信,就在私底下多找机会去练习!”
“此后,我会不断地提高训练难度!”
“从5圈逐渐提高为7圈、10圈。”
“从‘空手跑’变为‘持械跑’、‘负重跑’!”
“倘若有人无法适应这样的训练强度,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踢出新选组!”
“你们可千万别以为只要进了新选组就一切万事大吉了,就能吃上铁杆庄稼了!”
“新选组是军队!不是养生所!”
“实力不达标、心志不坚定的家伙,上了战场也是送死!”
“软弱之辈没有资格留在新选组!”
“你们好自为之!”
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人面色泛白。
遍观全场,达成青登的“7分钟”指标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在完成训练后,绝大部分人的脸颊都涨红得仿佛随时会渗血,气息急促得都快将胸腔里的肺叶给呕出来了。
像岛田魁这样的不仅圆满达成指标,而且在跑完全程后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仅仅只是气息稍乱、出了一身汗的“高质量战士”,只占其中的极少数。
岛田魁的里衫已被如瀑的汗水打湿。在这样的大冷天里出一身热汗,使他感到通体舒泰,畅快极了。
他一边用衣襟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边侧过脑袋,远远地观察不远处的青登以及列位长官。
少顷,他面带敬佩之色地暗忖道:
——这些人能被仁王大人提拔,还真不是因为裙带关系!他们确实是有两下子!
事实上,在青登公布新选组的军官名单时,新选组内部是有不少怨言的。
“四长”、参谋、拔刀名的10名番队长——排除仍未找到合适人选的“室长”一职,14个高级职务里,除了参谋清河八郎、四番队队长芹泽鸭、五番队队长新见锦之外,其余人都是与青登师出同门的“试卫馆派”!
试卫馆派——新选组内部的某些好事者对试卫馆出身的总司等人的统称。
这种大量起用自己人的做法,自然会引起他人的腹诽——岛田魁便是其中之一。
岛田魁立志攀上新选组的高位,建立震古烁今的伟大功绩,像他这样的心气高远、自命不凡的人,自然是相当反感这种“任人唯亲”的行为。
但现在,在一次又一次地亲眼见证“试卫馆派”的高超本领后,岛田魁等人的心理先后经受了从不满到诧异,再到钦佩的转变。
在数天前的“楠木组歼灭作战”中,总司的身先士卒、永仓新八的一骑当千、斋藤一的冲锋陷阵……他们的勇猛姿态,饶是自认身手高强的岛田魁,也不禁深感敬服。
就连看起来很弱小、似乎揍她一拳她就会哭很久的木下舞都能独自完成“潜入侦查”的艰巨任务。
在适才的长跑中,陪跑的青登和列位长官一圈都没落下,跟着队士们一起完成训练。
若是仔细观瞧,便能惊讶地发现: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女儿身的佐那子和木下舞在内——在跑完整整的2500米后,仅仅只是气息稍显急促,连汗都没流几滴。
这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最夸张的还得是青登——他不仅完全没出汗,而且呼吸依旧平稳,丝毫不乱,就跟刚散完步似的!
管中窥豹……仅从这处细节,便能看出新选组的长官们和普通队士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这就是仁王的实力吗……!
想到这,岛田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汗湿的衣裳。
直观地感受到自己与顶尖武者的距离后,他在感到惊艳的同时,心中亦升起一丝挫败。
这时,青登的声音将他拉回至现实:
“我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么多!现在,都去吃早饭吧!”
早饭——听到这个词汇,一双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
……
在青登的亲自领衔下,长官与队士们排列成四列纵队,大步流星地走向食堂。
驻所的食堂直接从宅邸的旧茶室改造过来。
这座宅邸的原主人还是一个文化人,不仅建造了占地面积高达一万多坪的庭院,还在宅邸的内部搭了一座两百多平方米的茶室。
标准的日式茶室是用纸拉门围成的房间,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墙壁。
茶室整体采用浅绿色的色调。
榻榻米是最高等的广岛产的“备后表”。
围住茶室的每一扇纸拉门的门面上,全都绘有精美的图画。
不得不说,这座宅邸的原主人真是有够豪气的,不仅将偌大的豪华宅邸直接抛置了,就连茶室里的这些相当高级的榻榻米和纸拉门也都一并地遗弃在这儿,并未带走,就这么打包送给青登。
让人不得不再次感慨:封建社会的权贵阶级的奢侈程度,总能让人瞠目结舌。
这种既宽敞又无复杂布局的房间,用来改造成食堂,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并不需要大刀阔斧的改动,只要将这些高级的榻榻米、纸拉门给搬走,然后换上普通样式的纸拉门便好。
区区一座食堂,要这么高级的装饰做什么?
你说榻榻米?食堂哪需要什么榻榻米!太客气了!坐在榻榻米上吃东西,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榻榻米上就沾满油污了!
这些被拆下来的榻榻米啊、纸拉门啊,青登也没浪费,都被他拖去卖了,总共卖得35两金,比庭院里的那些破树还值钱。
卖榻榻米和纸拉门所换得的这些钱,同样是用来补贴军费。
在青登当“倒爷”时,清河八郎曾找上他,建议他保留茶室的原貌。
“橘大人,这座茶室相当漂亮,不如把它保留,将其充作日后用来接待贵宾的专用场地!”——此乃清河八郎的原话。
面对清河八郎的这项建议,青登毫不犹豫地予以回绝。
军队的战斗力尚未形成,就先去惦记着招待宾客……一想到这,青登就忍不住地发笑。
新选组现在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需要用到钱的地方海了去了。
与其保留这座茶室以充当门面,不如把它拆了、卖了,地留下来做食堂,拆下来的那些玩意儿统统拉去卖掉——在青登眼里,这才是对这间茶室的最有效的利用方法!
就在一行人距离食堂越来越近的这个时候……冷不丁的,队列中骤然响起用力抽动鼻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嗅嗅……嗅嗅……好香!好香啊!”
“这是什么味道?”
“我闻出来了!这似乎是肉的味道!”
“肉?是鸡肉吗?”
“好像不是!鸡肉才不会那么香!”
浓郁的香气如风一般扑面而来,萦绕在众人的鼻端。
岛田魁狂抽鼻子,贪婪地吞吸香气,口腔中不受控制地分泌出大量的唾沫,怎么咽也咽不完。
闻着这香气,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其脑海中生成:
——这么好闻的香气……难不成……今天的早饭会很丰盛?
回顾进驻京都的这几日来的餐食,都是很简单的粗茶淡饭。
中午吃干饭,早上和晚上吃稀饭,三餐的配菜都是腌萝卜、芋头等稀松平常的便宜料理。
因此,也不怪得众人在闻见这稀罕的香气后,纷纷面露惊诧莫名的表情。
就这样,岛田魁怀持强烈的期盼,狂咽着唾沫,迫不及待地跨入宽敞的食堂。
一眼望去,食堂内已经摆好餐案,案上的碗筷码列得整整齐齐。
就在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后,十数位裹着割煮着的大妈——她们都是青登斥重金请来的手艺高超的厨娘——抬着一口大锅,走进食堂。
就在厨娘们……准确点说,是在这口大锅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这一刹间,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岛田魁睁圆双目,发直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口正向外喷吐出雾腾腾的热气的大铁锅,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
“这是……什么……?”
饱满的肉块、被肉汁染成暗红色的晶莹米粒——这便是众人此时的眼中所见之景。
那份量十足的肉粥,都快从锅中满溢出来了!
经过短暂的死寂之后,全场先是不太张扬地哗然起来,继而演变成激烈的骚动。
“我没有在做梦吧?”
“是大米!不是小米和稗子!是大米!”
“里面有好多肉啊!”
“这真的是我们的早饭吗?”
“不可能吧?这应该是专供给仁王大人他们享用的!我们这些小卒子哪有资格吃上这么好的饭菜?”
“仁王大人他们才几个人啊?哪可能吃得下这么多粥!”
青登微微一笑,就像是预料到了将士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的,神情平静地望着这一张张布满震惊、怀疑之色的面庞。
须臾,他幽幽地说道:
“肃静。”
骚动声缓缓地静止下来。
“毋需怀疑,这就是你们今日的早饭。”
才刚安静没多久的食堂再度吵闹起来——咕咚、咕咚、咕咚——到处都是吞咽唾沫的声音。
“都给我乖乖坐好,厨娘们会将每一个人的碗打满,不要着急,不许争抢,在我说‘可以开动了’之前,谁都不许动筷,违反上述要求者,今日一整天都不许吃饭!”
青登的话音未落,将士们便忙不迭地并拢双腿,两手搁在腿上,安安分分地端坐着,像极了“排座座,吃果果”的小朋友。
在青登的指示下,厨娘们不紧不慢地走到每一个人的餐案前,抡起大勺……一只又一只的空碗被打上满满当当的肉粥。
将士们纷纷伸长脖颈,眼巴巴地望着厨娘们,真可谓是望眼欲穿啊。
若不是青登下达了“不许争抢,乖乖排队”的严令,这些馋极了、因刚完成长跑训练而都快饿疯了的将士们,绝对会扑上前去,哄抢开来。
厨娘们的添粥动作绝对算得上是麻利,仅需一秒钟就能添满一个碗。
然而,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影响下,将士们只感觉“等待厨娘走到自己面前”的这组过程格外漫长、无比煎熬。
终于……肉粥分发完毕。
望着面前的近在咫尺的珍馐,岛田魁的双目再度圆睁,眼角仿佛都快撕裂了,表情布满强烈的难以置信之色。
诱人的香气犹如绝世美女的柔荑,频频地抚撩其肌肤,挑逗其感官,刺激其神经。
冷不丁的,他忽然感到嘴角一凉——原来是他的口腔里蓄满了唾沫,因为震惊得失神而忘记吞咽,所以那唾沫都已沿着其嘴角淌出来了。
事实上,从这一大锅肉粥出现的那一刻起,岛田魁就已不由自主地数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这么厚实的粥,筷子插进去后肯定能直接立起来!
说来惭愧,他长得这么大,还是头次看见这种厚得能立筷的粥!
虽然先后有过“失去双亲”、“被亲戚家收养”、“入赘商人”、“被岛田家收为养子”的复杂经历,但岛田魁所去过的每一个家庭,都是相当普通的中产之家。
在江户时代,中产的定义就是不会饿肚子,至于伙食质量是不用想了,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就是稀饭,而且还是用小米熬制成的稀饭,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有机会吃上大米。
也就只有那种家境优渥的豪商、富农以及中上级武士,才能无所顾忌地顿顿吃大米。
然而,哪怕是这种等级的上流家庭,日常食用的配菜都是简单得堪称简陋,基本就是腌萝卜、咸菜、芋头、豆腐……有一条鱼就算是饕餮盛宴了。
只要了解了江户时代的饮食水平,便不难理解新选组的将士们在看见这锅肉粥后所流露出的这番激烈反应了。
不仅是大米粥,而且还是加入了许多肉块的肉粥……这样的伙食,纵使是家禄高达上千石的旗本老爷见了,也得馋得直流口水!
一束束目光落到青登的身上——便在众人的殷殷期待之下,青登说出了那句他们现在最想听到的话:
“行了,都吃饭吧!”
刹那间,全场乱成一团!
咔哒咔哒——这是筷子敲击碗壁的声音。
吭哧吭哧——这是将士们像猪一样狼吞虎咽的声音。
呼呼呼呼——这是将士们被滚烫的粥水烫到,但是又舍不得吐掉或停下,继续大快朵颐的声音。
岛田魁亦在第一时间抓起筷子。
然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蓦地怔住,脸上现出犹豫的色彩。
出现这种异常之举的人,并不只有他。
许多人都像他一样,一脸的犹犹豫豫,迟迟没有动筷开吃。
“这肉……似乎是牡丹啊。”
“是啊,这是牡丹呀!”
“牡丹能吃吗?”
受佛教文化的影响,在古日本的传统观念里,四足动物的肉都是不洁净的。
甚至为了避讳,四足动物的肉都被起了各式各样的别称。
猪肉被称为牡丹,马肉被称为樱花,鹿肉被称为红叶。
虽然眼下随着西方文化的逐渐传入,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接受肉食,但仍让有不少人对四足动物的肉敬而远之——岛田魁便属此类。
虽然心里涌起浓郁的抵触情绪,但是……但是……
他转动脑袋,望了望吃得正香、仿佛恨不得多长一张嘴的伙伴们……在进行了短暂的思想斗争后,他猛地一咬牙:
——算了,管它是什么肉!
在下定决心后,他抓起碗筷,狠了一大口。
就在肉粥入口的那一瞬间,他又怔住了。
真香!
原来牡丹是这么好吃的东西吗?!
肉块煮得很烂,只是轻咬一口就散了开来,丰富的鲜味从舌尖扩散至整个口腔。
颗粒分明的米粒带有清甜的味道,混润的肉汁与米粒融合在一起,甚至都毋需去咬,只是轻含着就能感受到令人震撼的丰富滋味。
实在太好吃了!
前所未有的顶级美味,直接击垮了岛田魁的意志……等他回过神来,他已将整碗肉粥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不剩。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岛田魁一边擦嘴,一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厨娘。
我还能吃第二碗吗?
此念刚起,岛田魁便听见了对刻下的他而言,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悠着点儿!别吃得太急咯,小心噎着!”
青登笑了笑后,把话接了下去:
“肉粥还有很多,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要别浪费了就行!”
他的这一席话,顿时引起新一轮的轰动!
“再来一碗!”
岛田魁眼疾手快地将掌中的空碗递向不远处的厨娘。
“好咧!“
厨娘热情地吆喝一声,捏有长柄大勺的手臂轻轻舒展——热腾腾的肉粥精准无误落入岛田魁的碗中。
然后,情景再现——岛田魁失去意识,等他回过神来时,其掌中的饭碗又空了。
“再来一碗!”
说着,他又将空碗递向厨娘……
……
……
总司悄悄地探出右臂的胳膊肘,轻戳了几下与她并肩相坐的青登的侧腹。
“橘君,煮这么大一锅肉粥,一定花费了不少钱吧?”
“那肯定了。”
青登轻轻颔首。
“大米暂且不论,那牡丹真的是死贵死贵的。”
总司听罢,忍不住地急声道:
“花这么多钱来做饭,这样真的好吗?我们的手头不是很紧吗?”
青登耸了耸肩,嘴角浮起平静的笑意:
“补给就是战斗力,有些钱是绝对不能省的。我宁可把我的橘水和定鬼神给卖了,也绝不让我的部下们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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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水/定鬼神:“把我们卖了,那毗卢遮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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