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剎间,现场的氛围轰然变化!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
一同凝固住的,还有时间。
青登也好,桐生老板也罢,在摆出流光的架势后就一动不动的,像极了石像。
左手似胶,紧紧黏住鞘口。
右手如爪,不轻不重地掐住刀柄。
双腿化柱,踏稳了地面。
两眼像鹰,绝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界。
因为二人都不动弹,所以乍一看去,仿佛真是"时间暂停"了。
然而……晓得其中门道的人,定能一眼看出:二人才不是在扮演石像,而是在积蓄力量!
他们体内的力量正在急剧攀升!
电光火石之际,两道蹬地声不分先后地响起——保持著流光架势的二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彼此!
10米上下的间距,转瞬即过!
同样的出手时机。
同样的刺眼刀芒!
伴隨著双方嘴里同时发出、犹如猛兽喊叫般的吆喝声,二人同时将手中的刀刃,猛力朝对方头上砍去!
如此气势,如此威力,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也一併斩成两半。
如有旁人在此,肯定不敢相信这二人是师徒,只会觉得他们是仇人。
而且还是那种有著"弒父"、"杀子"、"淫妻"的深仇大恨的仇人。
要不然,怎么会下如此狠手呢?
挥刀的时间,不过只是一瞬。
一瞬过后,两刀相撞於空中,青白色的火花应声激起!
尖锐金属互相碰撞的悽厉声,传遍道场内外。
团团气流,激盪开来!
在这强烈风压的吹袭下,交战双方的身上衣裳猎猎作响,犹如置身风暴中心。
一息后,就像被衝击波给弹开了似的,隨著"鐺"的一声巨响,二人双双急退,在地板上拖出四条长痕。
这场激烈的仿佛是两道雷霆在爭雄的"中门对居",以平手告终。
既无人占得上风,也无人落了下乘。
青登一边摆出残心架势,谨防对方来攻,一边暗暗地活动双手十指,放鬆肌肉。
流光本就是威力极大的杀招,乃"一力破万巧"的典型。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它乃足以"越级杀敌"的绝招!
由进入"无我境界"的桐生老板来施展此招……其威力可想而知!
顺著刀刃传递过来的磅礴巨力,像极了高速撞来的重型卡车。
青登直感觉双手的血液里似有电流在窜动,麻麻的,酥酥的……虽不碍事,但也並不好受。
不过,力是相互的。
青登承受了如此巨力,对面的桐生老板没理由置身事外。
然而……老爷子他依然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实在是猜不透他此时的所思所想。
打从进入"无我境界"之后,桐生老板就始终是这副"世界的存亡,与我何干?"的淡然模样,给人以莫名的威慑感。
青登算是明白了,"无我境界"的这一名字,確实是名副其实。
在进入该状態后,整个人的情绪就会格外镇静,不会再发生剧烈的波动——一如此时的桐生老板。
在刚才的战斗中,桐生老板的所有举动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躁。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么地冷静,冷静得令人发毛。
"在战斗中保持冷静"——此乃战斗的不二法则。
但是……说著容易,做起来难。
莫说是愤怒、惊惧等心理了,有时候打得嗨了、兴奋了,脑袋一充血,就容易使出昏招。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也很容易在"情绪的把控"上翻车。
毕竟,再怎么强悍的高手,也始终是人类。
只要是人类,就无法摆脱七情六慾的控制。
从这个角度来看,"无我境界"实在霸道!
使人的情绪一直保持镇定,始终做出冷静的判断,直接弥补了人类最大的弱点之一。
据青登本人的观察,"无我境界"最可怕的地方,还在於它能强化人体的各项机能——尤其是移动速度和反应能力。
相比起移动速度和反应能力的大幅增胀,臂力、腕力的那点变化,简直不值一提。
通过適才的那一轮轮交锋,青登已经敏锐地看穿了桐生老板的"行动规律"。
攻击也好,防守也罢,不论是展开什么样的行动,桐生老板始终是脑袋空空,什么也没想,更没有在思考——这並非贬义,而是褒义。
不同於以往依靠五感和直觉的战斗方式。
在进入"无我境界"后,依靠身体各个部位进行条件反射式的运动,不需要大脑的一点儿思考,进而最大限度地加快移动速度和反应能力。
简单来说,就是直接跳过了"思考"这一步骤,所以反应速度自然极快!
就算是血管里淌满兴奋剂,怕是也很难达到这样的效果啊。
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后,青登连做了数个深呼吸。
接著,他握紧掌中的毗卢遮那,扬起刀尖,霞段起势。
久违的势均力敌的激战,使其眼中的战意愈发沸腾。
从以前的"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的"斗个旗鼓相当"……实乃巨大的进步!
这种肉眼可见的变化,让青登大感振奋。
他的脑袋在飞速运转,构思出一则则作战方略,恨不得与桐生老板再战个三百回合。
然而……对方却並未如他所愿。
只见他胸膛的起伏节奏渐渐恢復正常,其眸中的那抹奇异亮光也隨之消散。
显而易见——桐生老板退出了"无我境界"。
"呼……!呼……!呼……!呼……!呼……!呼……!呼……!"
就在退出"无我境界"的下一刻,桐生老板就像是一个氧气瓶耗尽、刚从深海里上浮出来的潜水员,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吸氧气。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桐生老板不復先前的瀟洒模样。
他满头大汗,面色泛白,腰杆因疲惫而大幅弯曲,不得不将刀拄在地上,以此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望著仍呆站在原地的青登,桐生老板半开玩笑地说道:
"橘君,你愣著干嘛?还不快来扶我。"
青登听罢,顿时后知后觉地纳刀归鞘,走上前来,稳稳地托住桐生老板的腰背,将他扶到道场边上,好让他可以坐下来休息。
"桐生老板,要喝水吗?"
桐生老板摆了摆手。
"不必,让我缓一缓就好。"
说著,他伸手向后,忽轻忽重、富含节奏感地按捏自己的后腰。
"桐生老板,你这是……在推拿吗?"
"是啊,我以前曾经在奈良学习过一点推拿。刚才闹腾得太厉害了,害我的腰骨都有些发疼了。"
"需要我帮忙吗?"
"你懂推拿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推的话……"
"那你就帮不上忙了。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快就能恢復。"
青登直勾勾地看著正在"自我疗愈"的桐生老板,表情复杂。
回望从前,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不论是处理什么样的事情,或者是面对什么样的麻烦,桐生老板总是一副措置裕如的俊逸模样。
以致在很多时候,青登都下意识地遗忘了他的实际年龄。
反观刻下的桐生老板——累得满头大汗、按捏著发疼的腰骨……
乍一看去,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而已。
直至这个时候,青登才直观地感受到:桐生老板再怎么厉害,也始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青登的眼神与情绪变化,桐生老板一直看在眼里。
"橘君,为何要露出这种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微微一笑,接著道:
"你看看我的皱纹,再看看我这花白的头髮。"
"我都已是这把年纪了,你可不能指望我这样的老头能像年轻小伙子那样肆意折腾自己的身体。"
"唉……虽说"生老病死"是人的宿命,但我的身体可真是衰老得有够彻底的啊……"
"才这么两下子,就累得气喘吁吁了。"
"这样子……可不行啊……"
在说到"可不行啊……"这句话时,桐生老板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抹眸光转瞬即逝。
很快,他就重新掛起微笑:
"橘君,你的成长速度总让我惊讶万分。"
"没想到我现在即使是进入了"无我境界",也没法拿下你了。"
"即便使出了"流光",也仅仅只能打成平手。"
"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够全面超越我了。"
桐生老板的话音刚落,青登就立即说道:
"桐生老板,话也不能这么说。"
"你还没有使出"奥义",不是吗?"
"如此一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老实说,我不敢打包票说自己绝对能够接下你在"无我境界"下施展的"奥义"。"
青登口中的"奥义",正是流光的最终杀招——剎那!
对於青登的这一番论断,桐生老板笑而不语,既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予以否决。
"说到"奥义"……橘君,如何?你现在可有练成"剎那"?"
此问一出,青登的面部神情即刻被强烈的尷尬和窘迫所支配。
"很遗憾……还没有。在加速到最高速度后,我的身体就极难在精准的时刻里稳当地停下来。"
"这样啊……那確实是很遗憾啊。若是不能练成"剎那",那么将来面对某些强敌时,怕是很难取胜啊……"
青登挑了下眉,心中暗忖:
——嗯?是我的错觉吗?
他总觉得桐生老板方才似乎是话里有话。
虽感困惑,但青登也没有将其往心里去。
"啊,对了对了。桐生老板,突然大老远地跑来京都,所欲为何?是来看望阿舞的吗?"
青登不问倒好,一问——氛围骤变……
他亲眼看见桐生老板的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著,他隱约看见有一股股半透明的、名为"怨念"的玩意儿,从对方身上飘散而出。
"……被发现了。"
"嗯?什么东西被发现了?"
"你那"宏伟的理想",让主公她发现了。"
"……什么?"
"你那"娶三个正妻"的宏伟理想,让主公她发现了。"
桐生老板更加详细地说道。
"……"
"……"
"……"
"……"
二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约莫10秒钟后,桐生老板又道:
"因为替你隱瞒,所以我被主公臭骂了一顿……那一天的我,真的好惨啊。"
青登自觉地低下头。
他像极了一个做错事情、正在等待受罚的小孩儿,脸上淌满冷汗,时而游移视线,时而抓弄头髮。
他的脑袋在飞速转动,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著合適的措辞。
最终,他所能想到的话语,就只有——
"那个……怎么说呢……非常抱歉!"
像折迭椅一样折迭身子,以此达到"强化道歉"的效果——此乃日本人的传统艺能。
青登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使用这一招的一天……
桐生老板放下按捏腰骨的手,面无表情地坐正身子。
"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累得提不动刀了,否则我……算了,不说了。"
冷汗,越流越多了……
刚刚跟桐生老板交手时所流的热汗,都没现在渗出的冷汗多……
他算是明白適才在屯所门口看见桐生老板时,为何会感知到若隱若现的杀气了。
"主公让我带话给你——在一个月之内,到大坂来见她。"
"虽然是废话,但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声:主公之所以要求见你,肯定是为了深入地和你谈谈你那"宏伟的理想"。"
"所以……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现在唯一能帮你的,就只有跟你说上一声:主公並不介意少主未来的夫君有著许多侧室。"
"只是……"弄出一堆正室"以及"同时爱上包括少主在内的三位女孩"的这等行为,让她颇感……困惑。"
桐生踌躇了好一会儿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一个"困惑"来。
他大概是不想採用过於激烈的词汇,以免嚇到青登。
青登听罢,以手抚额。
震惊、愕然、惶恐……种种情绪漂亮地混合在他的脸上。
"到大坂去见她吗……也好,正合我意!我也正好想去见她呢!"
青登的这一句话,使桐生老板面现讶色。
"哦?橘君,你想去见主公?为什么?"
青登苦笑一声:
"桐生老板,实不相瞒,我的秦津藩现在正缺钱呢,缺钱缺得厉害啊……"
他言简意賅地阐述秦津藩目前所遭遇的困境。
修筑新城、开垦新田、修缮水利、兴建工厂……这些项目,统统无法开展。
归根到底,就一个原因:没钱!
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
新选商会实在是没法在供应新选组的情况下,再拨出大笔资金去支援秦津藩的建设。
仅靠"存钱"来筹集资金的话,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除了钱之外,青登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在德川家茂的命令下,幕府目前正在积极备战,准备趁著"长州沦为叛贼"的这一难得窗口,发动大规模的西征,一举灭掉这个不安分的隱患。
自知大难临头的长州,同样也在努力备战。
京畿方面的战事结束了……可更大规模的战爭正在酝酿!
自关原合战以降,时隔二百五十年,东西日本将再度爆发规模惊人的决战!
值此风云变幻之际,可没那个国际时间让青登慢慢发育啊。
秦津藩必须要迅速崛起!成为一支能在大爭之世里起到决定性作用的重要势力!
"若欲在短时间内筹集资金,就只能去拉投资了。"
"这不是什么千两、万两就能打发过去的小钱,而是以"十万"为计量的大钱。"
"如此庞大的资金,也就只有大坂的巨商们能够出得起这笔钱了。"
"而我所认识的大坂巨商,就只有阿舞的奶奶了。"
桐生先生安静听完后,面露瞭然之色。
"原来如此……我听明白了。"
他一边呢喃,一边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橘君,你的野心倒是不小啊,竟然想与我葫芦屋达成合作。"
青登笑了笑:
"倘若双方能够顺利达成合作,便可互利互惠,我们拿到钱,你们得到政治上的坚实盟友,实乃完全之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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