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也是大半个月没见林黛玉了, 每回钱英从贾府回来都说林黛玉精神还不错,他今日瞧了, 林黛玉果然精神尚可。那一双眼眸盈盈流盼, 就像当初在荣国府初次见到她时一般惊艳。
林涧间林黛玉/面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但在乔氏走后, 他却对自己的身体只字不提,只含笑望着林黛玉道:“前些日子,我派人往江南替姑娘寻名医。去的人前儿就传消息回来说,已寻得一位颇具盛名的名医。那位名医在江南游历数年,听闻姑娘病症,颇为惊奇,已允诺会随同我的人至都中为姑娘诊病。”
“只是如今快要年底了,他要在家中过完新年元宵再来,估摸着到都中就已是明年三月了, 所以这段时日, 还请姑娘珍重自己。待那位名医到了, 替姑娘细细诊治调理,姑娘的不足之症也能痊愈。”
林黛玉没想到林涧私下竟为她派人往江南去寻名医为她诊治她的旧病。
她原本就觉得自己能为林涧所做的太少了,如今林涧又这样待她好, 她一时心潮起伏,竟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三哥, 其实我——”
林黛玉双手交握,指尖摁在手里的鎏金手炉上,掌心十分温暖, 可她用了一点力气,指尖指甲盖里都有些发白了。她是心绪起伏有话想说,可话一出口,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又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了。
就在这心乱停顿的片刻里,乔氏带着熬好汤药进屋来,乔氏招呼林涧喝药。
乔氏这么一打岔,林黛玉想说的话倒说不出来了,她的掌心被温热的暖炉沁出点点汗意,指尖松了劲儿轻轻在暖炉上头镂刻的花纹上摩挲两下,终究没开口,默默望着林涧喝药。
林涧刚将药碗搁下,便听乔氏问他:“怎么样?觉得这药苦吗?”
林涧点了点头。这药是真的很苦。他活了快二十年了,从小到大第一回 喝药,没想到这药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苦。
乔氏道:“苦就好。苦了才能长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林涧却笑起来:“娘,您知道我不怕苦的。夏日府里常做苦瓜,我一次能吃好几盘,您忘了么?”
乔氏被这话一噎,狠狠瞪了林涧一眼,气得懒得搭理他了。
林黛玉此时却轻声道:“幼时先父常常叮咛,要我好好保养身子,每日养生方得长久。先生读书做官皆劳心劳神,纵养生持久到底耗损过多难以长久。我有不足之症在身,纵常年不在先父身边,先父叮咛之语也是一刻都不敢忘记的。”
“从前一应起居饮食皆跟着贾府来,有些事情不好擅专,我也不能如何。如今得伯母三哥呵护,一应起居饮食与那府里分开,许多事情我能自己做主了,这一应起居饮食习惯我都按从前在家时那样。皆是按照先父从前所说的那样布置,如此过了这数日,我便觉得身上好了许多。这话我同伯母讲过,却还未同三哥说起。”
“可见父母长辈皆是为了我们好,三哥素来是最能体贴人的,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便是不肯听伯母的话呢?”
林黛玉柔声细语,却皆是为乔氏说话。
乔氏听罢,望向林黛玉的眸光满是慈爱温柔,她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姑娘。想罢,又忍不住瞪了林涧一眼。
林涧是个听劝的人,尤其是林黛玉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听呢?奈何他是有口难言,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端正态度,同乔氏和林黛玉表示他以后肯定好好照顾自己,再也不熬夜作践自己了。
林黛玉不肯轻易劝人的,这劝了人总怕被劝的人不听,倒辜负了她一番心意,此番也是着实忍不住了才开口劝说,见林涧郑重应诺,又见林涧喝了药后唇色恢复了些血色,林黛玉才稍稍放心些。
医馆药堂之事皆是林黛玉做主孙姨娘操办的,乔氏在一旁帮着掌眼,经办事情的除了林家几个人外,再就都是林涧府上自己的人了,林涧很放心,便不曾过多过问。
此时同乔氏林黛玉坐在一处闲话,林涧便问了问这医馆请来的坐堂大夫的籍贯背景,又问了问药材的进货渠道来源,正说着话时,忽听得紧闭的窗外猎猎作响,林涧话锋一顿,在乔氏说完药材来源后便点了点头,当即起身走至窗前,站在那里凝神默听外头的动静。
乔氏问林涧:“怎么了?”
林涧转眸道:“听外头风声动静,怕是要下雪了。”
乔氏听林涧这话倒并不十分惊讶,只道:“现下才刚十二月,这时候就下雪,是不是还太早了?”
林涧闻言,便从屋中/出来,走到外头廊下站在二层小楼栏杆前看外头天色,又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所过风声,半晌后他转回屋中道:“是要下小雪。但这雪不大,过后便会融化,接着会有雨水。”
“只怕这雨夹雪落下来,天气还要更冷些。”
乔氏倒还镇定,侍立在旁的紫鹃却十分惊讶愕然:“侯爷还能预知风雪吗?”
林涧笑起来:“皖南近海,前锋营驻地更是在临海之地。这出海打仗比内陆打仗更重天象天气。我熟知海风,纵然皖南冬日海边难见大雪,但这天象之事,时日久了也能分辨出来。这风猎猎作响,风中湿气颇重,再看外头阳光没有半点暖煦之意,天边隐有乌云聚集,又是临近小雪,想来过会儿是必定要下雪的。”
林涧言罢,对乔氏和林黛玉道:“娘,一会儿天冷路不好走,我送您和林姑娘回去吧?”
林涧的意思,是将乔氏和林黛玉送回西园。
乔氏却怕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又怕雨停了路上泥泞不堪不好行路,夜里又要将林黛玉送回荣国府多费一番事,倒叫林黛玉白白又吹风受累,便让林涧将林黛玉直接送回荣国府去。
“如今这里的事也完了,剩下的事情自有孙氏和掌柜料理,既然天气不好,我便自己回去吧,左右带出来的人也不少,他们送我也无事。你便送林姑娘回去吧。”
林黛玉担心林涧的身体,见外头风大,又想着一会儿要下雪下雨,生怕林涧吹风受冷又添了病,便不肯叫林涧送她,但乔氏和林涧都执意坚持,还说不碍事的,林黛玉拗不过二人,只得应允了。
乔氏车里另备有披风,外头风大,乔氏便没有让林涧将她的披风脱下来,林涧便一直披着乔氏的披风。乔氏的披风颜色深,除了缎面暗纹外无任何花边装饰,穿在林涧身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女气,只不过短了一截儿,露出林涧的白底皂靴和小/腿来。
他的裤脚都掖在皂靴帮面里了,他腿又长,皂靴帮面绷得直直的,披风纵盖不住脚面和小/腿,但露出的这一截儿着实好看,自是别有一番利落风味。
林黛玉坐在车里,用手轻轻挑开车帘向外看。林涧骑着马就在车外,林黛玉已撩起车帘就能看见她。
林黛玉望出去的时候,林涧似有所感,回眸望过来,二人视线交缠在一起时,林涧勾唇给了林黛玉一个温柔的笑。
林黛玉静静勾唇回了林涧一个笑,然后便将车帘放下了。林涧在外骑马,总是侧头望她也不好,她也不能总叫林涧如此分心。
一旁的紫鹃见林黛玉自上了车之后,便将车帘撩起放下两三次了,每次都是与林涧对视之后又放下,两个人也不说话,只互相对视一眼笑一笑,林涧倒是笑得温柔和煦,但林黛玉的笑意却轻得很,眉尖微蹙,仿佛拢着一腔心事似的。
紫鹃便低声问林黛玉:“姑娘可是有心事?”
“姑娘是为了林侯爷的病担忧么?”
林黛玉顾惜林涧的身体,出门时便邀林涧一同坐车,被林涧含笑婉拒了,他说他没有那么娇气,便骑了他的马,同钱英一道护在车外。
林黛玉几次三番去看林涧,便是放心不下,又不知道自己能为林涧做些什么。
紫鹃听罢林黛玉的心事,低低笑了两声,才望着林黛玉低声道:“姑娘,林侯爷衣食无忧,纵然是如今病了,可到底是习武之人,这将养几日也就好了。林侯爷不过是积劳成疾,比不得姑娘有不足之症,姑娘可不能拿自己同侯爷相比。”
“我看侯爷待姑娘无微不至,林夫人同侯爷都惟愿姑娘平安健康。姑娘若真想为侯爷做些什么,便只管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须知姑娘身子好了,侯爷是最高兴的。姑娘也不用特意为侯爷做些什么,像先时姑娘费心做的药包,我听钱护卫说,侯爷十分珍惜,总是戴在身上。”
“像这样的事儿,姑娘就不能从自己的心思去想,姑娘得好好想一想侯爷想要的是什么才行啊。”
林黛玉手里的暖炉已经冷了,她却听紫鹃的话出了神,她想,林涧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紫鹃瞧林黛玉出神的模样,也没有去打断她的思绪,她伸手摸了摸林黛玉手里的暖炉,见那手炉冷了,便又拿出一个预备好的来,从林黛玉手里换下这个冷的。
紫鹃见林黛玉一无所觉,低眉悄悄笑了笑,自己取了温热炭块放入暖炉中换下了先前的冷炭,然后便陪着林黛玉坐着,她也不做声了。
林涧照旧将林黛玉一路送回潇湘馆。他们前脚刚进潇湘馆内,这后脚就跟着下雪了。
林涧不慎吸了一片雪花入口中,冰花瞬间融化,冷冽气息入了肺腑,林涧倒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
林黛玉见落雪了,又见外头冷了下来,她自不能让林涧这时候出门回去的。
林黛玉吩咐了紫鹃让给屋里再多加一个炭盆,又请林涧坐下:“三哥,这会儿时辰还早,天色尚明,外头又在落雪,一时想来也难停。三哥不如就在我这里先歇一歇,待用了午饭,过了晌午后再看看,到时雨雪停了,三哥再走不迟。”
炭盆烧起来后,屋里渐渐热起来,林涧解了披风,含笑坐下,闻言欣然应允。
林涧送林黛玉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史湘云那里。
史湘云原本就一直就悄悄派人盯着林黛玉这边,就是想在林涧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她倒是没想到林涧这么快就来了潇湘馆,但她这一上午的时间也没有浪费,私底下她还是做了不少功课的,此时听闻林涧来了,她忙从梨香院出来,随便同薛宝钗说了个借口,就兴冲冲的到潇湘馆来了。
史湘云倒也知道自己的长处,此番既是为了勾得林涧动心,她自然是要费些心思的。
瞧着外间冬日凄冷无甚色彩,落雪又显得园中十分素净,她还特意挑了圆领桃红的对襟衫子穿上,底下配上纯白的百褶裙,桃红衫子外头还配了一件粉红小比甲,斗篷倒是特意选了兔毛的大红斗篷,她带着兜帽撑着伞一路从雪中过来,吸引了沿途无数婆子丫鬟的目光,都道史大姑娘艳/丽的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儿似的。
外头落雪地上都湿/了,钱英也不便在外头站着,便到客房待着去了,紫鹃怕钱英一个人孤单,还特意让香雾纤柔去陪着钱英说话,她自己则在正房里侍候林黛玉和林涧。
史湘云来的时候,正巧有个小丫头出去倒茶水瞧见了,连忙就往正房去通报了,不多时,史湘云到了门廊下,紫鹃正好就出来迎她了。
“这样下雪的天气,天又冷,路又不好走,云姑娘怎么来了呢?”
史湘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憨笑道:“我就是看着下雪才兴起,想要邀林姐姐一同赏雪逛园子去呢!”
“宝姐姐要侍奉姨妈不能陪我,姐妹们各自都有事,也不好叫她们,三姐姐要备嫁也不能出门,我又不好去老太太那里叫二哥哥,怕扰了老太太休息,便只好来找林姐姐了。”
紫鹃笑道:“云姑娘,我们姑娘身子弱,这样的天气怕是不好出门的。”
“可林姐姐晨起不是才出过门了么?我看林姐姐最近精神还挺好的,”
紫鹃没让史湘云进屋,史湘云也不往里硬闯,更是不走,她只站在那里笑道,“不过,林姐姐才回来,想必也是累了。那不逛园子也就罢了,我就在这里坐一坐,陪着林姐姐说说话,便赏这院中雪景也是一样的。”
史湘云言罢,见紫鹃依旧没有要迎她进屋的意思,不由稍稍外头笑道:“紫鹃,莫不是林姐姐不欢迎我来?”
紫鹃抿唇,林涧从林黛玉回来的时候经了二门,这一路进园子许多人都是看见了的,紫鹃就不相信史湘云当真懵懂无知。
可她又不便质问史湘云,只得抿唇道:“姑娘自没有这么意思。只是,林家小侯爷也在这里。云姑娘——”
紫鹃的话尚未说完,屋内门帘便被挑起,林黛玉在里头道:“紫鹃,让云姑娘进来吧。”
史湘云对着紫鹃一笑,带着翠缕便进去了,徒留一阵香风绕着紫鹃飞了一圈,紫鹃乍然闻见这样浓烈的香气,不由狠狠打了个喷嚏。
林黛玉含笑请史湘云坐了,又同史湘云介绍林涧:“林侯爷送我回府,不巧遇上风雪难以行路,便在此歇一歇脚。云妹妹来得巧,倒是遇上了。”
史湘云从史鼐处得了林涧的画像,她见了画像便有些心动,此时见了真人她才知道,那画像根本不及林涧本人千万分之一。
画像能画得出那容貌,却画不出眼前这人半分潇洒恣意的风流韵致来。
屋内光线有些暗,但林涧偏偏坐在窗格漏下的一片光影了,史湘云一眼便瞧见了林涧撩起眼皮子看她时那微微勾起的眼尾,那眸中一闪而过的幽暗深邃都让史湘云心动着迷。
她原本以为,贾宝玉已经是这世间够出色的男儿了,却不想这位林家小侯爷不但有这么个不逊于贾宝玉的皮囊,还有贾宝玉远远及不上的将门风姿。
这种成熟迷人的风姿,只有经历过世情淬炼方有所得。这样的气质,最得史湘云这样深闺梦里的小姑娘们喜欢了。
林涧撩起眼皮子看了史湘云一眼,随后垂下眼皮,史湘云给他行礼他都没有理会,好像突然就对自己布满云纹的衣摆十分感兴趣似的。
史湘云同林黛玉闲话家常,林涧一丝一毫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偶然抬眸也是看向林黛玉,且都是在林黛玉说话的时候才会抬眸。
史湘云数次看见林涧望向林黛玉那温柔的眼神,再对比林涧对她无视的冰冷态度,她心中倒是有些着急了。
史湘云一心是想投林涧所好,因此对林黛玉说话时并未注意到或者说他完全不在意林黛玉与她保持距离的态度,林黛玉的态度并不热络,仅仅只是有礼貌的应答罢了。
“林姐姐,你还记得那年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咱们烤鹿肉,大家玩笑说,这鹿肉若是生着吃也十分有味,纵然腥膻,但也是新鲜有趣的体验。这吃完了再作诗,入口腥膻,过后便是锦心绣口,也是别有一番雅趣。只不过后来被珠大嫂子给劝阻了,着实是可惜呢。”
“今日落雪,这雪也不大,我偏想起那日情景来,若再有鹿肉,我真想尝一尝呢。”
史湘云言罢,不等林黛玉答言,她便转而看向林涧道,“林侯爷在军中三年,想必用过生肉吧?我听我家中叔叔说,在外行军十分艰苦,熟食难寻,若有生肉也只得咽了。林侯爷一路做到将军,想必知道生鹿肉的滋味吧?”
史湘云为给林涧营造一个她性情爽利大方的印象,专拣她知道的史鼐史鼎行军的事情说一说,又把那年她要吃生鹿肉的事情拿出来说,就为叫林涧看看,她同那等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不一样,她有侠气,亦有天真烂漫无邪好奇的一面。
林涧垂着眼眸看他的手掌,他的目光在虎口茧子处流连许久,才慢慢撩起眼皮子看向史湘云,似笑非笑的道:“史姑娘想吃生肉?”
见林涧肯搭话,史湘云很高兴,连忙矜持点头道:“是有些想要尝一尝。”
林涧低嗤一声:“这个好办。”
林涧示意紫鹃将钱英寻来,钱英到了门前,林涧起身往钱英跟前耳语几句,钱英会意,转头就走了。
林涧回身去看史湘云:“这时节鹿不难寻,但这会儿太过匆忙,提前没有准备,就不去寻鹿了。生猪肉也是生肉,比那鹿肉还好入口些,味道也更滑腻,倒不比鹿肉腥膻。史姑娘将就用些吧。”
“只不过,林姑娘的地方是风雅之地,生肉不便在此食用。史姑娘既然有心,不如随我往怡红院走一趟,那里地方大又无人居住,便于施展,我也好给史姑娘看一看,我们军中是如何食用生肉的。”
林涧肯亲自演示,史湘云求之不得,她压根就没看见林涧眼底的冰冷,还只当她当真投其所好合了林涧的心意,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衫,便往怡红院去。
林涧取了披风随后跟去,他走至门前,回身刚要同林黛玉嘱咐让她在此静候他回来,结果一转身却见林黛玉的披风都系好了。
“林姑娘,你就别去了。”面对林黛玉时,林涧眉眼温柔。
林黛玉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一双水眸目光盈盈,便是坚持要去的样子。
林涧无奈,垂目笑道:“罢了,去就去吧。反正有我在,总不会叫姑娘被吓着的。”
林黛玉当然可以不去,但她心中想去。她就是不想让史湘云单独同林涧待在一处,她想去看看他们到底弄什么鬼。至于林涧所说的吓着之意,林黛玉也不是很懂,她心中好奇,倒更是想去看个究竟了。
只是食生肉一项,她还是敬谢不敏的。就她现在的这个身子,她也禁不住这个。
林黛玉跟在林涧身后出了门廊,她望着身侧亲自给她撑伞的男子,心里默默地想,若真如史湘云所言,在外行军的人没有那个条件用熟食,总用生肉充饥的话,也难怪林涧会生病了。
想来,他在皖南军中,定是吃了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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