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头。
当初林黛玉因家中无人教养投奔来了贾母这里, 身边只有年老的嬷嬷和年幼的雪雁在跟前伺候。贾母嫌林黛玉身边的人太少,便将紫鹃给了林黛玉, 让紫鹃好好伺候林黛玉。
紫鹃从前叫鹦哥, 是在给了林黛玉之后才改了名字换做紫鹃的。
紫鹃是贾府的家生奴才, 她家里的人都在金陵守着贾府从前的旧宅, 并没有跟着来,原先还常说留在金陵旧宅的人没有盼头,没有前程。
可经了宁国府及贾赦的事情后,府中养不起那么些奴才,各自都从公中拿了银钱就被遣散各寻出路。在府里的好些都跟着遭了罪,而在金陵守着府里旧宅的奴才们却没事,基本上旧宅卖了之后,各个人家就遣散了。
不管旁人如何,紫鹃一家却被林涧派人接到了都中, 经林黛玉安置在了林家老宅中, 又让孙姨娘给他们各自安排了差事, 林涧派人去贾府将紫鹃一家人的身契寻来,贾府也给的很痛快。
林黛玉习惯了紫鹃在她身边照顾她,从荣国府中搬出来之后, 便让孙姨娘将雪雁和她/的/奶嬷嬷接回林家老宅安置去了。雪雁年纪小些,这些年她也只让雪雁跟着紫鹃, 如今身边既有了香雾纤柔,便想着还是让雪雁回去伺候孙姨娘或者到老宅里去办些差事得好。
这孩子年纪还小,回去在孙姨娘身边历练历练, 兴许能好些。
紫鹃在贾母身边的时候不大受看重,毕竟一等丫头们都是十分能干的,且贾母身边也只有一等丫头识字,到了紫鹃这里,也不过认得一两个字罢了,贾母和旁人自然不会特特的教她们。
紫鹃也不是如侍书等自幼跟在姑娘们身边侍弄笔墨的丫鬟,自然也比不得她们,她到了林黛玉身边,林黛玉倒也想着要教她认得几个字。
只可惜林黛玉身子不好,时常肯病,紫鹃不敢叫她劳神太过了,后来慢慢的就不学了。
如今林黛玉又将这事儿想起来。
她现下养了这么些时日,又离那些叫她生气伤心的人远了许多,林家上下待她极好,她再无惶惶不安之感,只觉得满心又生出了想要好好活着的念想与盼头,这精神倒是这些年来最好的时候。
林黛玉这精神一好起来,思忖着紫鹃方才的话,又想着她自个儿的将来,便又将要教紫鹃读书习字的事情给重提了。
香雾和纤柔都是识文断字的,她们从小由林家看顾长大,跟着护卫们一起上学念书,并没有被区别对待。
紫鹃一开始听着林黛玉又要教她读书习字,她生怕带累了林黛玉的身子,便想着要拒绝掉。
林黛玉却是不愿,香雾纤柔在旁听了,却笑道:“姑娘要教紫鹃姐姐读书习字,这是好事情。紫鹃姐姐不必推诿的。紫鹃姐姐若担心姑娘的身体受不住,那我们可以先教紫鹃姐姐的,待紫鹃姐姐有什么不懂的,若我们也不知道,再请姑娘来教也就是了。”
紫鹃其实还是很好学的。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同侍书等人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在大观园里也就罢了,可自从林黛玉同林涧有所往来后,林黛玉往日因被困于大观园中所遮掩的光芒如今都在慢慢绽放开来,她自己的短处也就跟着显现出来了。
她家姑娘心中经纬丘壑样样齐全,而她却及不上她家姑娘许多,紫鹃嫌自己眼界窄了,如今正有求上进的机会,而她现下的差事也不及在大观园中那么多了,更没有闲杂人等来扰了她们的清静,她家姑娘终身有靠,后顾之忧全解,将来她也是要留在她家姑娘身边的。
紫鹃知道林黛玉的未来绝不仅止于此,所以,既有了这个能够专心求上进的机会,又不至于带累林黛玉的身子,她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林黛玉到了药堂后,早得了消息的孙姨娘当先迎了出来。
孙姨娘许久未见林黛玉,只是同林家往来消息中得知林黛玉一切都好,她如今见了林黛玉,仔仔细细瞧了好一会儿,瞧着林黛玉的精神确实比从前好些了,孙姨娘这才真正放了心。
孙姨娘将林黛玉迎上二楼,又亲自替林黛玉解了披风,侍候林黛玉坐定后她才坐下。
她问过林黛玉安好,听林黛玉说了在梦空山崇莲寺的起居,又问林黛玉除夕当夜的事情,林黛玉没同孙姨娘细说,怕她听了担心受不住,便挑挑拣拣,将一些不那么刺激的事情拿出来同孙姨娘讲了。
最后才笑道:“姨娘,侯爷他将我护得很好。我没有受伤,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孙姨娘为林黛玉悬心多日,如今瞧着林黛玉言笑晏晏,也确实是被林涧护得极好的样子。
孙姨娘便问林黛玉:“听说侯爷是为诱睿王起事甘做诱饵让人以为他吐血病重了,侯爷其实无事,对么?”
孙姨娘在外头听到许多关于林涧的流言。因为林黛玉同林涧的亲厚关系,众人又都知道孙姨娘是林如海的姨娘,所以好些流言都是有心人特意传到孙姨娘耳朵里的。
孙姨娘不清楚具体情形,为了不给林黛玉和林涧招惹麻烦,她在外头听到了也是一概不理会这些流言的。非但她自己不理会,但凡是林家的人,还有药堂医馆里的掌柜伙计们,她都一概要求他们不理会这些事,只开门做生意,关门过日子便是。
可外头不理会,孙姨娘还是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她是有些担心的。
林黛玉含笑望了孙姨娘一眼,避重就轻道:“姨娘放心,侯爷现在很好。”
孙姨娘听了,迟疑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向林黛玉道:“姑娘才被侯爷从山上接回来不久,想必不知道都中市井有些传言。那些传言对侯爷的名声影响不好,姑娘还是要提醒侯爷多加留意才是啊。”
林黛玉一听便笑起来:“姨娘,我昨夜才同侯爷一道去东市观灯过。怎会不知街上会有怎样的传言呢?”
她昨夜同林涧出去,没跟着百姓一道观灯,却也撞见了拿自己诗作在背后弄鬼的人。她才回来不久,确实不晓得都中市井有关于林涧的流言,但昨夜钱英小陈为调查她的事情,从云儿口中听来不少的传言,孙姨娘所说的这件事情,她还是知道的。
可林涧昨夜表现,倒好似不甚在意这些事情似的,于是她也就不曾多问,此时听见孙姨娘提起来,便在安抚过孙姨娘之后,问了孙姨娘一声,想听听看究竟有哪些具体的流言。
孙姨娘将那些话一一同林黛玉说了,末了,又对林黛玉说这些流言在街头巷尾传播极快,不出几日,定会闹得满城风雨的。
林黛玉听了,在心里兀自沉吟琢磨一回,才含笑望着孙姨娘道:“姨娘不必担心。侯爷是个心有成算的人,他不会不晓得如今这些流言的。姨娘不必理会这些,只管照看咱们家的生意要紧,这些事情皆有人处置,况又是朝中大事,姨娘知道了也是白操心,不如听我一句劝,将这心思略放一放。侯爷那样的人,是断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林黛玉原本也没有打算将自己诗作在市井中传开的事情同孙姨娘讲,也幸而家中没人知道她的那些诗作,不然的话,要是孙姨娘知道了,又要为她费一回心了。
如今诗作之事既寻到了解决的办法,林黛玉自是悄然揭过,不打算在孙姨娘跟前提起了。
孙姨娘也晓得她自己人微言轻,帮着林黛玉料理生意还可以,但要说林家的事情又或是朝中大事,便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掌控的了。她除了跟着操心什么也做不了。
索性就听了林黛玉的话,好好的替她料理生意,总要叫林黛玉无后顾之忧便好了。
至于流言之事,她素来觉得林家小侯爷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不论什么事都吃不了亏,因此也就放下不提了。
孙姨娘这才同林黛玉说起药堂医馆的生意。
他们的药堂卖百种药材,医馆里也有几个固定的坐堂大夫。都中百年老字号的医馆药堂还是有几个的,林家乍然开启药堂医馆,这生意自然没有那些老字号的好。
可有林家的名声在,这生意倒也不至于那么差。再加上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更没有市面上那些坐堂大夫惯用的诓人手段,这药堂医馆的生意也慢慢好起来了。
孙姨娘正给林黛玉看开张这月余的账本,底下倒上来了一个小伙计,在门外头隔着门帘同林黛玉孙姨娘禀报。
“东家,外头来了人,想要当面见一见东家。”
林黛玉没吭声,孙姨娘扬声问是谁。
那小伙计脆声道:“小的没见着人。一辆大马车停在外头。那马车上的标记小的认得。那是薛家的马车。”
“里头有个姑娘说,薛家大姑娘想要见一见东家。”
孙姨娘闻言眸光一凝,转眸就看向林黛玉:“姑娘,这来的是宝姑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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