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家与沈家在朝野地位都十分特殊, 林涼弹劾沈峤案在调查结束后,最终的调查结果是由都察院都御史在大朝会上对着承圣帝及文武百官一并通报的。
经调查, 沈峤并没有林涼在奏章中所说的那些问题, 即便都察院在经过调查之后, 确实查出了沈峤在任岭南将军时有一些不妥当的行为, 但并没有林涼所说的那么严重与出格,更没有触犯律法。
最终结果证明,林涼确实是冤枉了沈峤,属于攻讦构陷,按规矩,林涼自己是要担责要受到惩处的。
大周是未开风闻言事来,但言官弹劾奏事,就算言及子虚乌有的事情,也不会惩处的太重, 除非真的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才会严惩。这样做, 是为使言路不至于太过闭塞, 加之又有都察院在其中督导监察,又有专门的监察御史在,大周弹劾言事的风气还是没有被过分败坏的。
只是林涼此番弹劾沈峤, 影响太过恶劣,承圣帝有言在先, 若沈峤无事,他是肯定要惩戒林涼以示正听的。
这会儿调查结果出来,承圣帝自不能食言, 且因为林涼弹劾沈峤造成的影响过于恶劣,承圣帝不但当着文武百官将林涼申饬一顿,并且将其罚俸半年,留任岭南知府职半年以观后效。
都察院调查事件时,许多心中对林家不满的人都为沈峤说过话,其中还有不少人私底下搜集过关于林涧的罪证,就想着想要为沈峤做个反击。
这四王八公里虽说有郡王和国公因前事败落了,但尚还有几位郡王国公存在,许多家族与势力依附着四王八公,又同四王八公的势力交错纠缠盘根错节,这些人自然是希望林家垮台的。
如今林家最出风头的便是林涧了,林涼倒是其次,因此这些人便想着,若能寻出林涧的错处,一举将林涧撸下去,那么他们眼前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承圣帝纵还有清剿他们的心思,林涧没了,这一时半会儿也难找到人来代替林涧。更何况,为着这事儿已经闹得朝野不安了,承圣帝为了稳定朝野人心,一段时间内,必不会再提及清剿四王八公势力之事,他们必能与承圣帝相安无事的相处一段时间。
而这朝野上下满朝文武中,除了林涧,还真难找出第二个像林涧这样敢同他们作对的人来了。他们先对付了林涧,再收拾了林家父子,等到林家垮台,就算承圣帝再有这心,也没有人再愿意步林家的后尘了。
这些人卯足了劲儿去找,自然叫他们挖到了都中近日沸沸扬扬的传言是林涧在背后传播的实证。
他们原本还在想,就算都察院的结果出来,承圣帝还是袒护林家人的话,他们也要将林涧的罪证给说出来,如今见到承圣帝秉公处置,完全一点没有偏袒林涼的意思,这一幕极大的增强了这些人的信心,振奋了他们的精神。
几乎是在承圣帝刚刚处置完林涼,紧接着便有人站出来揭发林涧知法犯法,身为都察院副都御史却不能以身作则的罪行。
揭发林涧的大臣拿出了林涧私下两次在都中散布传言的实证,证据当前,使得那些想为林涧说话的大臣踟蹰不前。早先好多次朝中有大臣攻讦林涧,还是有些人为林涧说话的,可那会儿多没有实证,如今实证就放在眼前,不管是旁人还是林涧,对此都是辩无可辩的。
朝中众人面色各异,对林家素来不满者,自是觉得扬眉吐气暗暗兴奋,与林家和睦者自然是忧心忡忡了。那些希望林涧倒霉的人自然不会去多想,但那些与林家交好者,素知林涧为人者,心中却都在纳闷。
依林涧这等性情,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怎会留下痕迹让人查到呢?
可众人再纳闷,也没法子当庭询问林涧了。
实证呈给承圣帝看过,承圣帝早同萧煜私下说过这事,见到有人将林涧散步传言的实证呈上来神情并不惊讶,只是在看过之后,便叫林涧出列,询问他是否知情是否做过此事。
林涧对此事供认不讳,痛痛快快的就承认了于都中散步传言是他所为。
不但如此,林涧还笑着认下了怂恿林涼弹劾沈峤之事。
林涧笑道:“圣上,林知府写奏章弹劾沈将军,这并非林知府本意。实则也是臣撺掇林知府做下的。”
他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承圣帝更是皱起了眉头,他沉声问林涧:“你为何如此?”
林涧笑了笑,道:“因为臣为十年前的旧事不忿。臣觉得,就因为臣父腿伤,西宁郡王在得以抢夺了本属于臣父的军功。之后臣又从林知府处得知,臣父从前之副将从十年前就没有好前程了。那些副将这十年间从无出头之日,沈将军接任岭南将军后,但凡跟随过臣父出战的人,从不得重用,臣心中不忿。遂撺掇林知府弹劾沈将军。”
承圣帝道:“你既对沈峤不忿,为何不自己弹劾他?”
林涧笑道:“圣上,臣是都察院副都御史,不好做这样的事情。臣与林知府是兄弟,臣之所忿之事,臣的兄弟也为此愤愤不平,臣在臣的兄弟面前抱怨了几句,林知府便愿替臣来做这件事了。”
“但如今臣的罪证既然被找到了,臣也不愿林知府蒙受不白之冤,臣愿意揽下所有的罪责。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承圣帝闻言,又问林涼是否如林涧所说的那样。
林涼出列,沉默片刻后,才平静道:“回圣上,事情确如林副都御史所言,臣是被林副都御史怂恿的。”
身为朝廷命官,还是担负检查百官职责的都察院副都御史,不但知法犯法触犯律例,还撺掇怂恿地方封疆大吏对朝臣将军攻讦构陷,更是利用传言对当朝天子逼/迫利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等私心私利勾结的人,按律例是要重重惩处的。
就算承圣帝有心袒护也没用,林涧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承认了,承圣帝如若视而不见强行袒护,那就是徇私了。
承圣帝咬了咬后槽牙,扫眼瞧见太子一撩衣摆像是要出列为林涧说情的模样,承圣帝当即轻咳一声,令人将林涧给带下去了。
“林卿之事,着大理寺、刑部会同审理。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来禀报朕,朕会秉公处理的。”
有了林涼的处置在先,承圣帝的这个秉公处理,对众人还是十分有可信度的。
林涧在被送入刑部大牢候审之前,承圣帝叫人将林涧送至勤政殿中,他单独见了林涧一面。
作为将去刑部候审的犯人,林涧已然被剥去了官服,他身上只穿着深色内衫。
可他这人形貌出众,便是沦为阶下囚,只穿着内衫跪在那里,也有自成一派的风流潇洒。
承圣帝望着眼前站着的青年,瞧着他含笑的模样,承圣帝摆了摆手,将五种人全部遣退,又摆了摆手示意林涧站起来说话。
待林涧站起来后,承圣帝望着林涧那灿如繁星的眼眸,没来由的就想起四年前,白毅将林涧领到他跟前来时的情景。
他又想起小时候的林涧,承圣帝想起一幕幕往事,才忽然发觉,无论何时,他见到林涧,无论他是年幼还是长大了,他的眸子永如天上的星子般明亮。
他的眸中没有杂质,通透的放入能一眼望进他的心。可是,这样的清澈,却并不能叫人一眼看透他的想法。
承圣帝是真惜才,也是真疑惑,更是真心愿意给林涧一个机会,他觉得林涧是有苦衷才会如此,待屋中只剩下他同林涧,他便问林涧为何要如此行/事,又问林涧此番作为究竟是意欲何为。
林涧洒然笑道:“圣上,事已至此,圣上不必再问了。该说的话,臣都在殿上说完了。”
“待事情查清楚,罪名定下后,要杀要剐,罪臣全凭圣上裁夺。罪臣绝无二话。”
承圣帝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又听得林涧这似是破罐子破摔的,心里越发不痛快,语气中都带了几分薄怒:“云溪,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当初回都中时,同朕说的好好的,朕如今还记着你的一字一句,你自己怎么倒变卦了?你是何等聪明的人,朕一直这般信重你看好你,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吗?”
林涧又笑:“圣上生气,是为着罪臣没有完成对圣上的承诺,没有遵守圣上的嘱托?还是为着罪臣自己作死,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圣上为罪臣痛惜呢?”
林涧是真敢说,他笑嘻嘻的望着承圣帝,眼底却蕴蓄着冷冽寒凉,“圣上,若罪臣对圣上来说已无利用价值,又或者圣上能够找到代替罪臣继续为圣上做事,继续为圣上清理四王八公势力之人,那圣上应是不会再见罪臣这一回了吧?”
承圣帝被这话激怒,怒斥林涧放肆。
林涧还是笑:“圣上,罪臣本就是个横行无忌不顾规矩的人,从小到大,也没少顶撞过您。您从来都对罪臣宽仁包容,如今这样生气,是因为罪臣说中了您的心意,还是因为罪臣的父亲不再是废人,林家得了封赏,所以圣上就容不下罪臣的放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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