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道:“我是将计就计顺势而为。也是想混淆视听麻痹他们, 让他们放松警惕。在他们看来,我的行径是因为水溶的几句话而担心了自己的处境, 所以自己膨/胀, 又朝着圣上讨要封赏, 我林家开始有了自己的私心。如此是合了他们的意, 而私下里,我是要顺他们的意思,但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并要弄清楚的这几件事情。”
林涧要弄清楚当年事真/相,林鸿与承圣帝之间当年事就是一个结,只有这个结解开了,事情才能进行的下去。
林涧这一局用意颇多,且正如萧煜所言,在大皇子作乱之前, 他这一局早就布好了。
萧煜这数月被迫置身事外, 可他放心不下, 纵使林涧什么都不同他说,可他除了自己办差之外,仍旧是十分关注林涧这边的状况。
只是林涧不同他讲, 他就算自己能猜到一些,也还是心中存有诸多疑惑的。
他当初将林涧带去东宫署时, 有心询问过林涧这些事,想起自己当时的猜测,萧煜今日才有全盘恍悟之感, 当时他所想的以身作饵,原是林涧自己的以身作饵,还有将承圣帝的以身作饵。
林涧那会儿不肯叫他参与进来,萧煜心中不但有疑惑,也是有些许不满的。
如今再细细想来,萧煜方知林涧的良苦用心。
不论是林涧与四王八公那一方的博弈,还是林涧对承圣帝的试探,萧煜这个太子实际上都是不方便参与其中的。
他若仅仅只是一个皇子,或者可以帮着林涧对付四王八公的势力,但就如承圣帝曾经说过的那样,他是大周的太子,将来会是大周的天子,他的眼中不能只看到一人一事,他要看到的是整个天下。
而林涧布局对承圣帝的试探,是为着林家的事情,也是为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寻求一个答案,他这个太子就更不应该插手了。倘或林鸿腿伤的那件事情当真与承圣帝有什么关系,他这个太子,是该站在父皇一边呢,还是该站在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的林涧这边呢?
林涧将这些利害关系洞悉得清清楚楚,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撇开了萧煜,避免了他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的两难局面。
萧煜沉思许久,才开口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云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父皇达成一致的?”
林涧轻轻一笑:“就在我被关进来的那一天。”
“殿下,坦白说,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疑过圣上对我爹的情分与看重。只是就我查到的那些线索来看,圣上又确实同我爹当年受伤的事情脱不了干系。我爹回都中后甘愿平淡隐忍至今,他是没有勇气面对,更不愿意破坏现有的局面,他当时的心境是真的矛盾,毕竟,查是查不下去了,而种种迹象又表明他为之效力的圣上伤了他,这其实是很难让人接受的。我爹选择了逃避。”
“毕竟在那个时候,还真没有让我爹能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摆在台面上说的时机。”
林涧缓缓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我爹这样下去。这个结我爹不解,那便由我来解好了。”
“我爹的寿宴是一次,当面向圣上讨要封赏是一次,满都中散布传言逼/迫圣上是一次,那日朝殿后圣上单独见我是一次,我三番两次试探圣上的心意,皆是为了确定圣上并不是我爹伤腿的指使人。我是僭越的过分了,但结果却很好。圣上待我爹恩重如山,我爹效死以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说了几句话,才叫圣上知晓了我的内中用意。”
那时林涧尚在做戏,也不能与承圣帝说得太多,况他就要被关入大牢中,做戏自要做全,之后他又安排了照闻在后头,照闻那里存有手稿,他也不必与承圣帝说的太多。
承圣帝当然不知林涧屡次三番是为着试探他的心意,这也的亏了林涧素日那横行无忌的性情,承圣帝压根想不到林涧是在做戏,只当他是性子又犯了才会这样出言无状,纵然心中觉得有些蹊跷,可承圣帝为林涧这所行所为也是真的生气愤怒。
但林涧那几句话说了之后,承圣帝回味几番,心中疑惑倒跟着解了。他从其中咂摸出林涧有做戏的意味在其中,当下也不曾表露出什么来,依旧做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表面上承圣帝令大理寺刑部严查林涧的案子,但私底下,承圣帝已经暗中派人去调查事情始末了,最终查到了照闻那里。
萧煜把自己放在林涧立场上前后想了一遍,始终觉得林涧这一局走得并不容易,这前后种种事情桩桩件件都十分棘手,一旦有一件事情没有衔接上或者有哪一步没有走好,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后果难料了。
萧煜轻叹道:“你也是一片苦心,父皇其实并不曾怪罪于你。先前不知情时还会恼你,如今真/相大白,即便父皇不说,我也能看出来,父皇心中对镇南公还是有愧疚的。当年父皇对镇南公十分放心,岭南之事全权交由镇南公处置,却未曾想到他们声东击西,暗中对岭南那边做了手脚,以至于让小人钻了空子,找寻到机会伤了镇南公。”
“如今事情虽有了结果,可无论父皇再做出怎样的决断和处置,都无法挽回镇南公的伤腿了。”
林涧定定看着萧煜,问他道:“殿下,事情是如何结果的?”
萧煜原本还在叹息唏嘘,听见林涧这话倒是顿了顿,沉默了许久都未曾答言。
他迟疑再三,还是在林涧直直望向他的视线中开了口。
“云溪,父皇查到水琛当年豢养的那批杀手踪迹。那个杀手组织一直在江湖中隐匿,父皇确实花了些心思和时日才将他们找到,并且派人将他们的巢穴清剿了。只是那些杀手拼死抵抗,与官兵短兵相接,死了不少人,最终只抓到几个活口。”
“他们承认了当初被派去袭伤镇南公的事情,同时也承认为水琛做过许多事情,他们一直听命于水琛。他们说,水琛临去之前放了他们自由,他们便遁入江湖,一直以接活□□为生。刑部派人查过,父皇与我也都派人查过了,他们所说属实。在水琛死后,确实找不到他们再与北静郡王府来往的痕迹了。”
林涧冷笑:“找不到痕迹,也未必就说明北静郡王府当真放弃他们了。这么好用的一批人,又是水琛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会因为要死了就这么容易放弃吗?他是要死了,可他的儿子,还有那与他北静郡王府交好的人,确也未必不需要这些杀手替他们做事。”
“圣上与殿下的人偏偏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这本身就有问题。很大程度上,这都说明他们还在听命于某人,这个人为免自己被牵连,所以抹掉了所有的痕迹,让这群杀手与他彻底的切断,将他们伪装成只活跃在江湖上的杀手组织。”
萧煜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若这个推测属实,那么,能让这批杀手做到这种地步的,只能是让他们誓死效忠的主人,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萧煜在外头自然与林涧知道的情况要多些,他告诉林涧,“官兵去清剿那些杀手的时候,两方短兵相接,都死了不少人,但后来我再派人过去查看时,那些官兵多是被一剑封喉致死的,说明那些杀手的功夫多在官兵之上。而杀手身上的伤则很蹊跷。虽然很多也是一刀致命,但交给仵作查看后发现,很多看起来像是官兵斩杀的杀手,实际上都是他们自己用了巧劲撞上去的,才造成了一刀致命的结果。”
“云溪,就同你说的一样,这其中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
林涧道:“刑部可曾对那几个活口用刑?”
萧煜淡道:“百般用刑,他们仍旧一字不改。”
“不用我说,刑部主官自然看出他们有所隐瞒,父皇为了这个案子,挑选来审讯的都是心腹之人,他们自然知道父皇的心意。就算用刑,也不会让他们死去,请了大夫给他们治伤,治好后继续用刑。他们活着,才有得知真/相的可能。可到最后,那几个活口还是死了。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迎上林涧直直看过来的目光,萧煜的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事后,我们找人查验过那几个杀手的尸体。他们在被抓之前应该服用过一种药物,这种药物会让他们的伤口急速失血腐烂,并且再用药物治疗也不会愈合,他们会在受伤后两三个时辰之内死亡。云溪,父皇与我都请人看过了,无人知道药物来历。且只半个时辰后,那些药物就溶解在逐渐冰冷的尸体里,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
林涧眯起眼睛,心中思忖,难道说,是他的计划走漏了风声?又或是他们早有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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