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威廉姆斯保持着抬手捂脸的动作, 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瑟西现在这幅尊容根本就是从那些传说描述里直接复刻出来,其还原程度足可止小儿夜啼。尤其是当她咧嘴笑起来, 稀疏的牙齿在干裂皱巴的嘴唇间若隐若现, 仿佛黑暗里一只怪物张开巨口露出了獠牙。笑声尖利可怖, 几乎叫人怀疑她下一秒就要摸出一瓶瘴气环绕的魔药出来。
这笑声连瑟西自己都有点儿受不了, 刚一开口, 就情不自禁皱了皱眉。而皱眉的动作一做出来, 她那张沟壑遍布的老脸就愈发狰狞起来。粗黑的眉毛倒竖, 扭曲的形状似乎是两条蚯蚓爬在额头。眼窝深陷, 恍惚觉得那两只眼睛里正冒着幽幽的绿光。
抬手撩了把油腻的头发, 却险些被自己过长的指甲划伤脸。那下巴弯曲前伸着,几乎要碰上鼻尖。巫婆瑟西略有些不习惯的舒展了一下手指。
垂眼的大半视线都被那个硕大的鼻子遮住,瑟西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手都变成了个困难的事情。她不得不把手举到眼前,再斜眼去看。这个古怪的表情动作看着就像是巫婆在打什么邪恶的主意。
随即老巫婆瑟西摸着鼻子前端那颗黑色还长毛的瘤子, 阴森森的笑了:“永生、财富、美貌、权利……向我说出内心的渴望吧,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她刻意压低了嗓音, 拖长了语调,把这句话说的诱拐意味十足。而最后那半句,则轻的几乎听不见。瑟西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
然而威廉姆斯并不配合:“这是魔鬼才会说的话吧。”他发觉从指缝里看过去的效果更惊悚, 索性泄气的收了手。
巫婆瑟西僵了一下,忿忿的瞪大了眼睛, 指控他的罪行:“你不能在见到巫婆后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个动作要是放在小姑娘瑟西身上做, 威廉姆斯大概能稍稍红下耳朵, 捂着胸口说去可爱。可换巫婆瑟西做出来, 效果堪比恐怖片现场。他甚至错觉自己的胃正在发出某种不太友好的抗议。
“我的反应,还不够配合吗?”他虚弱的笑了笑。
眼见着威廉姆斯脸色发青,瑟西心虚的抿抿嘴,善良的解除了魔法,趁他调整心态的档口,挥挥手从窗口轻巧的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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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伦敦城带着不容忽视的凉意,瑟西一出门就被风吹的一抖。她赶紧给自己补了一层保暖咒。
书页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好在她飞得足够高,才不至于给伦敦添上一个新夜间传说。
她先是急匆匆的赶回家取了必要的材料和适宜的土壤,才缓下脚步前往她真正的目的地。夜更深一些,才更适合她行动。
一来一回,瑟西对去达西住处的路线多少有了印象,更何况她还悄悄设下了追踪的魔法。夜色中,一道只有瑟西看得见的金色细线,飘飘忽忽的指引着路线,远方的那一端隐没在黑暗中。
一路慢慢悠悠飞着,瑟西分心想着别的。虽说把卡珊德拉一起带来了伦敦,结果却根本没什么机会带她出去,果然还是乡下的环境更自在些。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临近的时候,瑟西确认了一遍静音和隐身的魔法,这才悄无声息的降低了高度。按照白天在屋子内部参观的记忆,瑟西轻而易举的靠在了乔治安娜卧室的窗边。
小姑娘躺似是在床上睡着。银白的月光打在床尾的位置,她的面容在黑暗里有些看不真切,只有轻缓起伏着的胸口,叫人知道她正陷入梦乡。屋里没有亮灯,看来仆人们已经伺候过退出去了。
仗着有隐身的魔法,瑟西明目张胆的侧坐在窗台上,顺势收起了书本。她穿墙而过,无声的踩在了地板上。
设置法阵倒也不急在这一会儿,担心着白天乔治安娜的头晕,瑟西先凑到了小姑娘床边查探情况。
乔治安娜的睡相很是乖巧,眉毛舒展的,只是唇色有些浅淡。伸手掖了掖被子,瑟西又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之际,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挎包里摸出一瓶安神的魔药,取了一滴点在枕头边。
瑟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视线转向了自从发觉她的到来便活跃异常的鸢尾。轻柔的抚摸着小家伙的花瓣,换来叶片温柔的卷附。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她索性连花盆都换了一个,选用了更适合法阵运行的材料。点点新花盆的盆檐,眨眼间,它便换了副新模样,甚至细小的划痕都同原先的那个一模一样。
花盆底部已被刻好了法阵,瑟西向内注入了自己的魔力。法阵一圈圈亮起来,又在莹白的光芒中消弭于无形。花盆重新变成普通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它里面还藏着女巫的魔法。
倒上新土,瑟西冲着鸢尾伸出手。小家伙听话的拔出根系,缠绕上瑟西的手指,亲昵的蹭着她的指缝。她趁着这个机会,梳理着它根系内的魔力,并补足了它先天欠缺的那一部分。
鸢尾蓝紫色的花瓣在月光下颜色越发鲜艳起来,它在女巫白皙的指掌间快活的扭动摇摆着身体,像是孩子冲母亲撒娇。
这当然是瑟西的视角,若是随便换个普通人看过来,大概只会觉得妖异吧。
被撒娇的瑟西心情很好,她乐得让小家伙在自己手上多待一会儿,动作不紧不慢的收起了旧花盆。
有安神的魔药在,她并不担心乔治安娜会突然醒来。
有些事情大概不能想。瑟西脑海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见房门与地面摩擦的轻响。
她猛地一惊,鸢尾配合的迅速钻进了新花盆里,她自己则贴着窗台蹲下了身子,屏住了呼吸,试图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她蹲下去才意识到自己的隐身魔法还好好起着作用呢,根本没必要这么多此一举。可人的本能反应到底是让瑟西失去了最好的离开机会。
确认了自己绝不可能被发现,她决定还是更保险一些,等人离开再走。
进来的是达西。他在书房处理完了积压的事务,便想着来确认一下妹妹的情况。
开门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窗台上有黑影一闪而过,可等他定神看过去,却只能看到那株鸢尾安静的开在花盆里。错觉吗?怎么感觉开的更好了些。
清楚自己并不是个擅长园艺的,达西摇摇头没有多想。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妹妹床边,微微躬身。看到乔治安娜恬静的睡颜,他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又疑惑的拧起了眉。
似乎有股奇特的香气。是乔治安娜换了新的熏香吗?整理了一下被子角,达西转身离开。
瑟西睁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他从眼前经过,衣摆甚至蹭到了她的膝盖。
然后达西停下了。瑟西感觉自己快要紧张的窒息了。隐身就和幻术一样,看见的是假象,触碰却是真实的。她现在等同于被困在了窗台与墙面的夹角处,动弹不得,只能堵一把运气。
事实上,这要是放以前,她根本都不会相信能有一个人在一天内连续三次险些发现她的身份。
这个人是专门为了让自己暴露身份而存在的吗!瑟西在心底泪流满面。
面上她却是一点儿小动作都不敢做,呼吸都放到了最轻,生怕气流的波动引起男人的注意。
达西确实是感觉有些细微的不对,尤其再联想到刚进门时窗口一闪而过的黑影,他现在开始怀疑那并不是错觉了。
瑟西抱着腿努力把自己缩的更小一些。她认真的考虑着这时候穿墙,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有没有可能不发出任何大动静的离开。
三秒后,她冷漠的把这个念头丢出了脑海。她的身手还没好到这个地步,就算她真的眼疾手快念了缓落的咒语,这么短的高度用处也不大。反正一声沉闷的落地声是少不了的,不被达西发现才是怪事一桩。说起来也怪她偷懒,静音的魔法只笼罩了乔治安娜的房间。
于是瑟西只好这么躲着,后背尽力抵住墙,头顶则顶着窗台,眼前就是达西两条腿。他但凡再上前一步,瑟西就别想逃过一劫了。
达西此时陷入了疑惑。他经过的时候感觉衣摆似乎打到了什么东西,然而停下来看又什么都没有。他想着也许是碰到了窗台,目测一下距离却觉得不可能。
窗台下空空如也,窗台上鸢尾开的正盛。
达西到底是没做出伸手去窗台下挥几下的愚蠢行为,他暗叹自己多心。这么一目了然的地方,要真有什么也不可能藏的住。
最后看了一眼鸢尾,达西总算离开了,留下窗台下一身冷汗的瑟西。
不敢再耽搁,瑟西站起身,迅速离开了这里。
等到彻底远离了这座房子,瑟西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一整天的经历说句惊心动魄都不为过。她又开始想念小花圃和地下室了。
“你回来了,比我想象的要晚些。”威廉姆斯竟然还没休息,坐在扶手椅上。他手边的矮桌上点着盏灯,膝盖上是本翻开的书。
瑟西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立刻被愧疚和心虚取代了:“抱歉,遇到了一点意外,稍微耽搁了一下。”
拉了拉裙摆,瑟西讨好的笑笑:“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我,我先上楼了。晚安。”
“你去达西先生家了?”瑟西楼梯走了一半,他突然出声。
“什么?”瑟西一愣,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没事,你快休息吧。”他抬起头笑了笑,温声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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