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何时回的尼日斐?”适应了节奏, 慢慢轻松下来的瑟西也有了攀谈的兴致。
达西对她来说实在太高了些,尤其两人现在正在跳舞,贴的这样近,叫她不得不高高扬起脖子,才能对上达西的眼睛。
她这副模样实在可爱,像只奶声叫着往人身上扑的猫咪。何况她那双眼睛又那样亮。
达西被她这么盯着, 心下愉悦,说话时语调柔和的足以叫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大吃一惊:“我昨日才到。”他答完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少, 于是补上一句, “我送了乔治安娜离开后, 便立即赶回来了。”
他抿了抿嘴, 似乎因为自己出口的话过于直白而有些不好意思。达西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岂不是一听就能叫人发现他的迫不及待?可他又隐隐的期待瑟西能听出这层意思来,矛盾的很。
达西先生确实想得太多,瑟西在他这短短两句话里只抓住了乔治安娜这一个关键而已。她几乎是在达西的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开了口:“乔治安娜已经回彭伯里了?她近几日身体如何?上回分手的时候总觉得她脸色还是不大好,叫人担心。”
瑟西露出忧虑的神色。乔治安娜是她这么些年见过的身体最差的姑娘,像是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却没有好透,于是留下了头疼的小毛病,人看着也比其他同龄的姑娘要安静纤弱些。瑟西忍不住想到了班纳特家的那两个小妹妹, 差不多的年纪, 每日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有时甚至叫人觉得她们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只要想想她们几乎从不错过任何一场舞会, 也从不叫自己的舞步停下, 就多少看得出来了。
达西暗自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好在他已多少了解了瑟西在察言观色上的不敏感,于是很快就收敛了这些小心思,专心回答她的问题。
“是的,乔治安娜已经回到了彭伯里。她离开前专门嘱咐过我,叫我一定要记得邀请您,她会在彭伯里等您的。”达西领着瑟西互换了位置,又接着说了下去,“她非常喜欢您,所以请务必给予我,我们这份荣幸。”
瑟西赶紧点点头:“您太客气了,我一定回去拜访的,这么漂亮的庄园我可不愿错过。”这姑娘对让自己去彭伯里还真是执着,瑟西暗暗想着。被乔治安娜这样重视实在叫她快活极了。
她仰着脸露出这样认真的神色做着保证,叫人想抬手把她摁进怀里。这个姿势,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胸膛。达西有些手痒,牵着她转了个圈。
“至于乔治安娜的身体状况,您也不必太过忧虑。”达西分神感受了一下这个动作下,手边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她的状态不错,头痛这几日也没有再犯。”
瑟西上前一步,紧接着向后滑开。贴近的瞬间,少女温热馨香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舞伴脖颈。她毫无所觉,语调轻快,嗓音因为放松而显得甜软:“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她的脸色还是太苍白了些,看着就叫人心疼。”
达西因为她一瞬间靠近带来的甜美气息激的僵硬了身子,甚至紧张的动了动喉结。好在她很快退开……不,也许他是希望对方能再停留一会儿的。
达西不敢放任自己细想下去,一时只觉得手掌下的皮肤带着令人心悸的热度。
瑟西还在顺着往下说:“我想送她几盆花,”安神的那些,她在心里补充,“植物总是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换了个关切的语气:“您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瑟西斟酌了一下措辞。
达西一愣,像是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瑟西也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她有些羞愧,微微垂下眼,睫毛颤动:“您似乎,有些发热。”这个季节的衣服比较单薄,对方灼热的掌心叫她不太自在。
有那么一刻,达西几乎要慌张的缩回搭在女孩身上的手。但他很快想起此时他们正在跳舞,若是松手就太过失礼了。他的指尖痉挛似的动了动,惹得瑟西看向他,露出好奇的神色。
于是达西便必须要编出个理由来,好叫他不正常的体温能有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他犹豫了一下,才谨慎的开口:“只是有些热。”这多少也算是一句实话。他说完就住了口,完全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瑟西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也许是乔治安娜身体太虚弱了些,于是她看着小姑娘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不自觉的替他的身体健康担忧起来。即使这位先生结实健壮的像头训练有素的猎犬。
但她总不能当场往这位先生身上丢个检测魔法,那种金光闪闪的魔法效果委实太过显眼了些。瑟西小小的苦恼了一下。在感觉到达西的掌心传来的热度更烫了之后,忍不住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是这首曲子节奏太快了吗?瑟西仔细体会了一下?确实是很欢快的舞步,所以是因为运动的关系。她忍不住拿自己的轻松做了个对比,总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昨天赶路太疲惫了?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瑟西在心里给自己的推断点了点头。
自认为成功想通了以后,她便迅速的把这点因为对方手掌的热度带来的不自在抛在了脑后,转而考虑起一些改善状态的小魔法。只是要悄悄的。她想着。
达西注意到她的走神,却没有出声提醒。他正好也需要一点儿时间调整一下状态,以免出现什么失礼的情况。
他头一回意识到跳舞的两个人,距离真的很近,甚至太近了些,叫人心慌意乱。即使是在舞曲声和脚步声中,他也能准确的分辨出女孩略微急促的呼吸,看见她灵动的眼睛,微红的脸颊,还有起伏的胸脯。
达西像是被烫到了似的,仓促移开了视线,却又无法控制的感受到手掌下柔软的皮肤。哪怕隔着一层手套。他几乎要对瑟西曾经的舞伴们产生一种荒唐的嫉妒。
他意识到两人之间安静的气氛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掌心大概已经出汗了,额头也是。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窘迫与焦灼,令他心情起伏不定,一时觉得烦躁,一时又开始不安。然而这仅仅是因为一支舞。一支他在不知多少舞会上跳过多少回的,普通的曲子。
必须找个新的话题。达西在心里催促着自己。聊聊植物,聊聊伦敦,或者聊聊彭伯里。或者夸奖她,就像宾利做的那样,说些漂亮话讨她的欢心。
他这么想着,却有些踌躇不定。大概在喜欢的姑娘面前都是这样的,总希望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完美无缺。也许他应该用天气作为开头,可是那样会不会太过于古板无趣?真糟糕,他们沉默的越久,他越是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始交谈。
“那边的是不是简和宾利先生?”瑟西偏着头,询问她的舞伴。
“嗯?”这不是达西所设想的任何一个话题,于是他只好把脑海中打好的腹稿们全部推翻重来,来迎接这个新问题。
“是的,是他们。”达西的身高超过了六英尺,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高。这叫他得以轻松的顺着瑟西示意的方向,居高临下的看过去。
“他们真般配啊。”瑟西弯着眉眼感慨道,“简是郎博恩最漂亮的姑娘啦,宾利先生也是一表人才。”
“啊……”她猛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先生恐怕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毕竟不是所有男士都同威廉姆斯那样,各种消息比她还要灵通,并且对此兴致满满。
“抱歉,请当我没有说过吧。”瑟西有些尴尬,她似乎想抬手摸摸鼻子,又强行克制住了。
“……不,这并没有什么。”达西不愿意两人沉默许久的第一个话题以这样仓促的形式结束,他尝试着组织措辞。
“其实……”他难得的吞吞吐吐,似乎从未与人谈起过这样的话题,“您不会觉得相比宾利,班纳特小姐有些,冷淡吗?”他说完就红了耳根。这样的话几乎算是在背后论人长短,对他来说是一种失礼了。
“冷淡?”瑟西困惑的眨眨眼,她不自觉的向着达西的方向更进了一步,好叫自己瞧那对人瞧的更清楚些,“简看起来很高兴,她笑的比平时还要好看。”
她的这句话几乎要让达西笑出来。这样简单直白的判断方式也许就只独属于这个姑娘了。不过他很愿意听听她的看法,从这样一个他自己从不曾涉及到的角度。
况且他确实为这件事担忧了许久。宾利是他的朋友,他很清楚这是个怎样热忱又天然的人。于是总不自觉的为他多考虑一些,即使有些方面已然稍稍越过了朋友的界限。
见达西露出了倾听的神色,瑟西便似乎受到了鼓舞。她保持着这个有些过分贴近的距离,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同人说悄悄话。
“简是个很好的姑娘,对所有人都很善良,从不故意把人往坏处想。”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毕竟简实实在在担得起这些赞美,“她只是很容易害羞。”
“不过伊丽莎白,还有夏洛蒂和我,我们都知道,她对宾利先生的感情,就同宾利先生对她一样。”瑟西俏皮的眨了眨眼,装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叮嘱他“你可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宾利先生,他肯定会骄傲的。”
“……好。”但你是不是,凑的太近了?达西屏住了呼吸,吐字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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