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终于被迫出手了。
见到近千官兵出现在视野尽头,杨遇安心中大石卸下一大半。
至少智者金身无忧了。
但之所以还剩下小半,是因为他们师徒二人尚未脱险。
于是他立即对旁边微微发愣的楼世干道:“这是沈公子派来接收‘智者大师’的人马。”
“果真?”
楼世干眺望来势汹汹的官兵,心中莫名感到不对劲。
但眼前这些人,又毫无疑问属于他的东家。
于是迟疑片刻,他开口道:“那楼某还需要做什么?”
“不外乎是做戏做全套, 送佛送到西,免得留下破绽,连累沈公子遭人非议而已。”
楼世干重重点头。
“这样吧,我们师徒二人继续留在此地看护智者金身,顺便掩护众人渡河。而楼当家即刻率领麾下擅长骑射的好汉上前冲杀一轮。”
“当然,也只是到阵前放个三两箭,做做样子罢了。”杨遇安立即补充道,“不必真的拼命,放完箭就跑。”
“明白,那金身之事,便有劳两位神僧了!”
楼世干也不废话,抱拳一揖,便立即去招呼手下备战。
也几乎再楼世干等东阳贼骑兵发起冲锋之际,杨遇安第一时间将师傅丢上马背,打马就跑。
从这一刻起,什么智者金身,什么东阳贼众的前途命运,统统与他无关了。
他已经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极限。
接下来,他唯一任务,就是保住自己与师傅的性命。
……
离开桥头范围,杨遇安第一时间往下游方向策马狂奔
这个地点本就是他为了今日之事特意选择的,附近哪里适合藏身,早就心中有数。
正好此地下游数里外,有一处“草市”,也即乡野商人聚集交易的地方。
那里人员复杂, 流动性大,最适合他们师徒二人“大隐隐于市”。
如此狂奔片刻, 就在他刚刚跑开一里地左右时,前方忽然杀出一骑。。
杨遇安先是一惊,但很快发现来者竟是先前随他们南下的一名军士。
算是自己人。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快……快过河!”军士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一路急赶而来,“沈纶下令坚壁清野,方圆十里内,没有杭州总管府出具的证明文书,视同贼寇,格杀勿论!”
“什么?!”
虽然已经对沈氏的狠辣与霸道早有预料,但杨遇安还是感到些许意外。
因为对方这个命令一下,杀的可就不仅仅是东阳贼了。
方圆十里之内的无辜民众,譬如他先前打算藏身的草市,都会殃及。
“徒儿,咱们先前是不是把人家坑得太惨了……”第五观主摸着光头,语气有些心虚。
“我师傅的祠监身份他们不认了?”杨遇安皱眉道。
“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军士无奈道,“幸而柳娘子先前在县城时也没闲着,暗中邀请族中一位长老过来支撑场面。那长老虽然修为与地位皆一般, 可到底代表柳氏脸面,沈纶等人不能乱来。”
“只是那位估计这会才刚刚到县城,要赶到此地,少说还有半天。”
“所以柳娘子暗中派我来告知两位,暂且渡河到隔壁州县躲一躲吧!”
……
杨遇安也不折返浮桥了,直接就近走直线切向河边,而后师徒二人一起浮马渡河。
第五观主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刺激的渡河方式,当场吓个半死。
其实杨遇安双脚暗暗催动元气托住马肚,稳稳当当。
但就在两人来到河中央之际,水面上骤兴波澜。
准确地说,动静源自上游方向,与师徒二人之间,还隔着一座浮桥。
但也因为浮桥的存在,哪怕相隔还有些距离,杨遇安也得以第一时间察觉异常。
一道远超寻常高度的巨浪从上游翻滚而下,顷刻之间,就将浮桥吞没殆尽。
还走在浮桥上的东阳贼瞬间没了声息。
但杨遇安已经无暇为旁人哀悼感慨了。
巨浪并未就此停下,而是继续以种摧枯拉朽搬地姿态,望下游横扫而来。
杨遇安迅速计算了一下,就是此时弃马改以《衣冠渡江诀(残)》的身法,也来不及躲开了。
情急之下,他对第五观主大喝一声“闭气”,然后等后者嘴巴重新闭上的瞬间,立即拖着一起沉入水底。
数息之后,巨浪席卷而过,战马瞬间被冲得失去踪影。
因为及时潜入水底,师徒二人躲开了巨浪杀伤力最强的水面部分。
不过仍旧被浪下急流卷得连连翻滚,难以自持。
……
不知过了多久,激流退去。
这时杨遇安赫然发现,原本两丈多深的水位,已经回落到早前的水平。
也就刚刚莫过腰。
他稍一提气,便扛着师傅从河水中站起。
大概是刚刚被水流冲击得太狠,第五观主已经晕厥。
好在气息尚算平稳,没有大碍。。
直到此时,杨遇安才终于有空回头查看刚刚巨浪的源头。
上游的浮桥已经彻底消失。
就连智者金身也倾倒了,正被一群刚刚赶到的官兵,如同蚂蚁搬家一般缓缓扶起。
那可是数千斤的玩意,巨浪威力可见一斑。
“我虽然藏于水底,但浪头划过之时,分明感觉到浓郁元气波动,莫非……”
回想起刚刚惊魂一幕,他立即对琼花仙子求证。
“仙子可知刚刚那道浪,是否人为?”
“是。”
果然!
“莫非是开府级的强者?”
杨遇安如今有中仪同入门境界,自忖就算比自己厉害的上仪同,也断不至于有这等翻江造浪的可怕威能。
果不其然,琼花仙子再次给予肯定答复。
“先前所见,沈纶的修为最多中仪同巅峰。看来多半是沈氏族中强者暗中出手了……”
沈氏开府强者杀东阳贼,不需要藏头露尾。
但这不是柳师师也在场么?
敌我双方明面上都要遵循规则,便只能在台面下使阴招。
杨遇安这边算计别人,别人自然也能在背后捅他刀子。
事后完全可以推给上游突发暴雨洪水。
反正柳师师又拿不出证据。
想到这里,他不敢停留片刻,背起师傅继续渡河。
但才刚走没几步,一骑从上游方向狂奔而来。
马上带刀之人,赫然正是沈纶。
“两位神僧,你们不是要将智者金身献与我家么?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
听到沈纶戏谑的语气,杨遇安便知道对方已经知悉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
当然,就算现在知道,也不影响杨遇安计策成功实施。
从官兵现身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已经输了。
唯独是此时此刻,对方明明输了一遭,仍旧锲而不舍第追到此地,目的不言自明。
报复。
不为利益,不为算计。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最原始最粗暴的报复。
你算计了我,我很不爽,所以我要砍了你出气。
恰好此时上游官兵陷入混乱,柳师师想要赶过来,难上加难。
只要在此之前完成复仇,事后如何解释,还不是他沈纶一个人说了算?
于是就在马蹄将将踏上的堤岸之际,沈纶身形骤然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转瞬间就飞跃到杨遇安师徒头顶上空。
一刀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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