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7日星期一
17:40PM
于岿河敲门的时候,望珊正在看手机上的一篇英文期刊。
“我进来了?”于岿河两手便当盒满满当当,用手肘开了门,进门后左脚往后一带,又把门关上。
“唔,好。”望珊把手机关掉,在枕边放好。
于岿河把两手的塑料袋往医务室桌子上一放:“跟徐老师说好了,在这儿吃可以,待会记得给她收拾干净就行。她先下班了,等会门我锁。”他一边说着,一边挨个儿把饭盒打开,香气随着热气蒸腾氤氲,瞬间掩盖了医务室的消毒水味。
任望珊吸吸鼻子:闻着不像食堂的啊。
于岿河把凳子拉到写字台边坐下,又伸手拖来另一张:
“过来吃饭。”
望珊走近一看:银杏菜心,清溜虾仁,再加一道芝麻茶饼。
“记得树老板吧,他刚做的,都是新鲜的。现在时令不对,树老板在壶碟后面有个蟹塘,等十月份还能有蟹粉豆腐,他做那个最好。”
“你身体不好,就只给你挑了两道清淡的来。”
“多吃点饭哈,你血糖低呢。看把你瘦的。”于岿河随意道,边给她夹了棵菜心。
望珊慢慢坐下来,就着菜心安安静静,小口小口地吃米饭。她刚醒不久,嘴唇还有些病恹恹地发白。握着筷子的手小小只的,上面青紫的血管很细,根根分明。可就算是这样,整个人却还是很漂亮,让人看着特别想疼的那种漂亮。都说带着病的人会有一点点粘人,任望珊却是一点也不。
她食欲其实并不好,但树老板做菜是真有一手。菜心是用鸡汤小火炖的,青翠中泛着些许奶白的光泽,嫩得仿佛能掐出水;虾仁个头又圆又大,分量很足,还透着一点点淡粉色。老抽和生姜分量搁得刚刚好,还带着些温热。
茶饼的边缘烤的松松脆脆,上边的芝麻微微冒着油,亮晶晶的。一口咬下去先是浓郁的老茶叶味,带着七分的甜,再嚼的话苦味会慢慢滋上来,咽下去喉咙却又有淡淡的回甘,让人忍不住再来一口。望珊饭只吃了小半碗,芝麻茶饼倒是吃了三块。
“于岿河,”望珊才发现他没动筷子,“你不吃吗。”
“刚刚程鼎颀在班里招呼说,晚上他要请夜宵,我留肚子。很多人都去,你来吗。”于岿河撑着脑袋懒懒道。
望珊摇摇头。
那也太晚了,爷爷奶奶在家会很担心的。
于岿河早料到她会拒绝,也没再提。毕竟胃不好的人,路边摊也的确要少吃点。
任望珊拒绝了他,内心莫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抬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刚巧对上了于岿河的眼睛——
于岿河的眼睛生的是真的好看,眼皮很薄,眼尾又拖的很长,但一点都不女气,反而显得很干净。
眼眸黑白分明,笑起来里面亮闪闪的好像有颗太阳,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就被包裹在太阳里了。不笑的时候又有些清冷,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没有什么能让他分心。
头发距离上次弹钢琴的时候已经有段时间没修了,黑软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眉毛,有时候会扎到眼睛。这时候他就会眨眨眼,用骨节分明又细长的手指把前额的头发撩拨开变成中分,露出高高的眉骨,往下紧紧连着的是凸起的山根,与鼻尖连成一线,竟有几分艺术品的气息。
望珊愣了几秒,说的话变成了“我想去上晚自习。”
于岿河抬起黑金色的CASIO垂下眸随意地看了一眼:“六点整,走回去刚好。吃饱了么。”
望珊乖巧地点点头,帮于岿河一起把饭盒收拾了,关上灯,等于岿河把门锁好。
回到教室,和文漾笙简单聊了两句,也提到了晚上夜宵的事情,文漾笙也表示理解:“恩,你胃不好就不要去啦,要是你说去,我还要拦你呢。”
望珊莞尔。
文漾笙过了两秒又补充道:“不过下次要一块儿哦,娴姐人很好的,对我们也都很好,下回带你认识。”
“恩。”望珊乖巧地点头。
回到座位,望珊把今天落下的课对照文漾笙给她记的笔记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又把五三拿出来,做三角函数专题测验。
“在△ABC中,向量AC乘以向量AB=TANA,当角A等于六分之π,△ABC的面积为_____”
任望珊心算了一下,向量AB乘向量AC的值就是三分之二,所以面积就是二分之一乘三分之二乘SINA就是六分之一……
身体还没好全,任望珊做着做着就很想睡觉,但看看刚发下来的数学周练卷子,上面红彤彤的“122”;再看看前面文漾笙的“135”,再看于岿河的……“152”,她就感觉到了两个字:
差距。
单靠英语,她也拉不回来这么多分。
她甩了甩前额的碎发,把头发用手上套的黑色发绳重新扎好,认认真真埋头继续刷五三。
2019年10月3日星期四
10:50AM
“嗡嗡——嗡嗡——嗡嗡——”
任望珊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闹醒。她叹了口气揉揉眼睛,半坐起身懒洋洋地按了接听,又瞬间躺回床上闭起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谁啊。”
“诈骗的,卖房吗。”
“哦,向晚啊,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黎向晚默默扶额:“祖宗啊,你连接电话都不看是谁的啊。不跟你废话,我难得早起,八点发你的微信文件,看你到现在都还没回,就知道还没起。昨晚是……难得喝断片儿了还是又吃了?”
“……吃了。”望珊皱着眉,也没骗她。
“你要是哪次回答我是断片儿睡的,我还能高兴点,睡醒没啊。下午两点半,陪我去戚乐那边,顺便把我心心念念的BALGARI项链去收了。”
“好吧。两点半见。”
任望珊一直睡到一点半都过了,才起来倒了杯凉水。感受到冰冷的水顺着喉管流到胃里,她才清醒。魔都的天气比北京热得多,她才来这边一月有余,已经不得不把衣橱翻了个新。
她拣了条油画色的复古碎花裙,外面披了件白色小西装,挽起浅棕色的头发显得她更加动人。金属扣白色单鞋,拎了个MIUMIU家的粉色单肩包,望珊化上精致的妆容,带上小香家的珍珠耳钉,在落地全身镜前面仔细卷好额前的刘海,才转身出了公寓门。
“嗡嗡——嗡嗡——”
手机还没响完两声就被她接下:“怎么啦,你到了?”
“我在BALGARI门店里面,先过来帮我挑个色,待会再去撸猫。”向晚肩膀夹着手机,手里拿着两条项链。
“十分钟。”
望珊挂了电话,真不出十分钟,就看见黎向晚对着柜台前面的两条项链,对着导购大眼瞪小眼。
“哟,今天怎么没上演你的‘好看的都买’啊。”望珊哂笑道。
黎向晚耸耸肩:“对不住,卡刷爆了,这个月花呗还没还完呢。”
望珊:“节哀顺变,”边掏出银行卡,“待会咖啡店你请了。”又对店员说:“除了她的两条,粉晶那条给我拿一下,不用包装了。”
黎向晚瞪大眼睛:“富婆我爱你!我请你一辈子下午茶!”
望珊系上项链,空落落的脖颈上有了玫瑰金锁骨链的加持,直线型的锁骨愈显得凸出,更有了几分妩媚,淡淡道:“刚打完场大官司,东家财大气粗,给的大方。再说你下周生日了,算是生日礼物吧。”
黎向晚这人是有一说一,从不食言。看来真得陪她撸猫一辈子,唉。
“你还是不怎么用家里的钱啊。”
黎向晚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她不知道任望珊还介不介意这个。
不过说真的她要是有任望珊这家底,奢侈品店都能给她包下来。
前两年任氏翻案的消息闹得轰轰烈烈,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己挣得够用,哪需要用家里的。”任望珊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随即话锋一转:“再不去,“有猫在”要没坐咯。”
“走走走走走走!带你去吃草莓慕斯!”黎向晚大手一挥。
任望珊眼眸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到平常模样:“知道你最好啦。”
杨浦区大街,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走在街上,眉眼间尽是自信和高傲,引得步履匆匆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虽还是在读研究生,可她们的气质在外人看来,俨然是魔都里天生的业界精英。
也难怪,她俩大三开始就在北京的律所实习,又得上司赏识,接触了各界不少精英人士。读研之后更是已经小有名气,望珊刚谈完的一个案子就是北京的朋友介绍来的。
拐进小巷,“有猫在”的木质牌匾下,黄白相间的小布偶已经在等向晚了。
黎向晚飞过去,抱住小布偶亲了又亲,望珊无奈道:“你口红掉了。”
黎向晚才不管。
望珊推开玻璃门,撩起上方的布帘子,朝门口微笑着一点头:“戚乐?今天在啊。”
戚乐在上海H大读的是汉语言文学,大二下学期参加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开的咖吧风格少女心满满,生意出奇地好,毕业后就一直做了下去。去年又引了几只布偶猫,把咖吧变成了猫咖,越做越火。
闲暇之余,还充分发挥了语文课代表的优势,经营个体微信公众号“乐已忘忧”,专门发表情感文字,粉丝也有小十几万。
戚乐带着淡黄色贝雷帽,架着副防蓝光黑框眼镜,抱着一只灰蓝英短,正在码字。朝望珊笑了笑:“要吃什么找季薇薇点就行,她在里面忙呢。”
季薇薇是F大大二的学生,在戚乐的店打零工。见到望珊他们,热情地打了招呼:“望珊姐向晚姐,你们又来啦。”
“快快快把姐字去掉,我就比你大三岁欸。”黎向晚疯狂摆手,“这姐我可不认。”
“一杯冰美式加奶不加糖,一杯焦糖玛奇朵配炭烤坚果。草莓慕斯加巧克力冰激凌球,香草慕斯配抹茶华芙,两份咖喱牛肉意面,再来个双层水果拼盘,芒果不要。”向晚轻车熟路。
十分钟后。
向晚用小叉子切下一块香草慕斯:“来点?”
望珊摇摇头,拿了向晚一颗坚果丢进嘴巴里:“那个上面有抹茶味儿。”
“啧,太金贵。”向晚一哂,“咖啡喝不加糖的,草莓慕斯倒是照吃。”
“那不一样,戒糖归戒糖,这个就不能戒了。”望珊哂笑。
二人每次去餐厅点单都点一大堆,经常被误认为不止两个人。望珊胃口小,吃的不多,东西大多是黎向晚吃的。好在黎向晚也是吃不胖体质,否则按她这吃法,若是换成别人,肯定得嫁不出去。
两人一边撸着猫,一边从咖啡蛋糕聊到各自项目的最新案情进展,又从戚乐开的文章新坑聊到原来在北京R大的日常,天南地北讲了个遍,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人也陆陆续续走光了。
望珊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凝神望着窗外。她侧边的线条很温和,眼睛半闭着,不太密但卷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朦朦胧胧暖黄色的微光打在她脸上,练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黎向晚也习惯了,任望珊总是会这样习惯性又有些没来由地长久盯着一个地方凝神,仿佛在想着什么事,又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额前的细碎刘海一动不动这个时候的望珊总是显得很忧郁,散发出一种带着清愁的美感。
向晚默然,其实任望珊在想什么,她也知道:“我去结账。”
季薇薇毛茸茸的脑袋从后厨探出来:“老板已经结啦。难得见面,老板说这顿算她的。”
“她倒是倒有心了。反正也不差这顿,向晚可说要请我一辈子下午茶呢。”任望珊回过神打趣道,又眯起眼睛抱起布偶撸了个够,毛都给她摸秃了才肯放下。
戚乐走过来,靠在门框上懒懒的:“望珊,现在没其他人了,弹首歌给我听听吧,我都好久没听过了。这琴音准我下午刚调过。”
任望珊没有拒绝,把靠在沙发上的吉他轻轻地拿过来,靠在自己的腿上,她试着拨了一下,琴弦震动,音准合适。
纤细灵巧的手指再次轻轻一拨,仿佛带着故事的音色随着吉他声渐起——
“LovingstrangersLovingstrangers
Lovingstrangers我爱着一个陌生人
Ah……
I’vegotawholelotofworktodowithyourheart
我想存在于你的心里
It’sjustthestartofthewinter
那是冬天的开始的季节
AndI’mallalone
我茕茕孑立
ButI’vegotmyeyesrightonyou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你
Nowgivemeabeer
一人饮酒醉
AndI’llkissyousofoolishly
我只想像个傻瓜一样爱你
Lovingstrangers
我深深爱着一个不可能的陌生人
Ah……
我爱你,爱你,很爱你
她的语调是悲凉的,一首歌,唱的全是strangers,但没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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