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28日星期一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刚刚下课,女生们提着自己的水杯,说说笑笑地往教室走。男生们还要趁着这一会功夫多打五分钟的球。于岿河借着身高优势,跳起来就给程鼎颀一个盖帽,差点把他鼻子给打歪。
他落地拍拍手,掀起T恤擦了擦额角的汗,露出六块线条硬朗的腹肌,甩了甩发尖上的汗珠,偏头看到任望珊挽着戚乐,在香樟树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正捂着嘴笑个不停,就朝她那边大声喊道:
“前桌——帮我把水杯还有外套带上去谢了!”
“噢好,你记得别又迟到啦。”望珊听到应了一声。
下面两节都有是周逾民的课,语文这门课相比较于于岿河其他几门课来说,也真的是挺让班主任头疼的。而且几乎每个周一下午第二节课全体(1)班男生都要迟到,老周第一个怪的就是于岿河——
自己语文不好好学,还拖家带口地迟到。
不仅如此,老周还好搞连坐八组一说——不然他也不会因为让全班同学罚抄两万字课文而全(臭)校(名)闻(昭)名(著)了。
“欸欸欸——”程鼎颀忙道,“还有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指尖任望珊手里除了于岿河的衣服水杯还有自己的东西,满满当当地根本塞不下其他了;再看戚乐手里更别提,许念念和陈柚依去文印室复印第四节课做的历史卷子,把自己的东西全托付给她了。
程鼎颀把头一扭,转向不远处的文漾笙——
文漾笙把外套系在腰间,一手抱着夏成蹊的衣服,一边低头拿着手机;夏成蹊一手提两个水杯,一手插在束脚运动裤兜里,正低着头,喉结显得很突出,薄唇微微动着,似乎是在和文漾笙说着什么,几秒过后,冰山脸上出了太阳。
于岿河低头无声地哂笑了声。
夏成蹊是冷静而非冷漠的人,无声的面孔下,总是有燃烧着的,炽热的,少年的灵魂。
程鼎颀:“……”
行行行,你们都给爷成双成对地去吧!
爷爷我天下第一!独孤求败!
再不济我还有萧宸……
干。
14:14PM……
不迟到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男生根本没意识到,还在疯狂拍手为刚刚于岿河的一个场外三分叫好。铃声停了有小两分钟后,男生才猛地醒悟,一瞬间就像脱了圈的野狗,飞一样地从操场滚上四楼。
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已经迟到的事实。
于是乎,老周刚开始讲他偶像屈子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转身就被一坨推推搡搡、挤在教室门口并且还热气腾腾冒着汗的脑袋沾污了纯洁的双眼。
“……都进来拿好书和笔记本,然后给我出去趴窗台上听。”周逾民闭上眼。
男生进门时倒是一个个垂头丧气,装的乖巧得很,一背对老周,个个笑的跟黄鼠狼一样——
只是出去听课而已,只要不告诉王神牛,一切都好说好说——
老周感觉太阳穴上快乐的小青筋在跳跃:“程鼎颀你他妈别以为我看不见你的表情!等会下课跟我去办公室见你们班主任!你当语文课吃屎的啊次次都迟到!”
呼——不生气不生气,他人作死我不气。这节课要讲离骚的,要带着高雅的情操给同学们传递屈子的高尚情怀——……
去他娘的高尚情操,这群该死的老兔崽子。
于岿河趴在窗台上哂笑。
昨天晚上返校的晚自习下课后,窗台刚被任望珊细细打理过,不染一丝尘埃,趴上去冰冰凉凉的,他也不嫌凉。于岿河趴着的窗台刚好侧对着望珊的右脸,从侧面看她的睫毛很长也很翘,低头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很乖。
漫长的语文课,这样上着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语文课下课后,程鼎颀灰溜溜地跟在老周屁股后面溜了。但五分钟后,又欢天喜地地在王神牛背后蹦蹦跳跳回来。
“班长,过来拿一下表格,确认一下冬季社会实践班级参与的名单。”
“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我高中生涯的第一次冬游了!爷好欣慰啊!”程鼎颀叫嚣着满口爷爷,全然不顾其余人眼神中“王神牛还在呢”的疯狂暗示。
王神牛瞪了他一眼:“别乱传,这叫冬季社会实践活动,回来要写实践报告的。”
冬游啊不,昆城一中冬季社会实践活动的时间是本周六,时间从早晨七点集合至下午六点返校,地点定在看苏州乐园欢乐世界。那个地方班里很多人很小就去过了,但因为是班集体活动,所以大家还是很期待。
“小前桌,”于岿河撑着脑袋戳戳她,“校车一起坐吧。”
“不要。我和漾笙。”任望珊头也不回。
“哈,”于岿河嘴角歪了歪,双手枕着后脑在座位上一摇一摇:“文漾笙那丫头估计走不开。”
望珊不明所以,也没多问。五分钟后,文漾笙缓缓从前面转过头:
“望珊啊,冬游校车上我跟夏成蹊有事情说,你和于岿河先凑活挨着坐一下呗。”
“……哦。”任望珊愣了愣,回头跟她后桌无声地比了个“OK”。
2013年2月2日星期六
7:15AM
就在这个百分百二的日子里,昆城一中全体高一学子,包里塞着海量小吃,手拿各色包着骚气壳子的手机,乘着校车往苏州乐园冲去。
车开了五多分钟,王神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车上没平时闹腾了。于是她直起身转头往后面一看,哪里还有程鼎颀的影子?
毕竟是班主任,王神牛的责任感在心底疯狂上升。
这平白无故少了个人算个什么事儿?
她站起身往后面走,正欲一探究竟——
视线对上了后面那辆标着高一(2)班校车上,坐在第一排嘴里塞满零食,一手勾着死基友萧宸肩膀一手扒拉着护栏往前和司机叔叔打趣的……程鼎颀。
两辆车的空气同一时间尴尬成了固态。
王神牛缓缓坐下,默默给程鼎颀记下了一例“第一单元至第四单元单词表十遍这周末前交”。
可怜的程鼎颀还不知道自己又多了项罚抄的任务,以为王神牛没什么意见,就继续跟司机砍大山。
1号校车内,夏成蹊和文漾笙在悄悄说话,文漾笙一边答应着边用指甲抠窗户玻璃上的细纹。没过十几分钟,两人一人一只耳机,一块听着手机歌单睡着了。
任望珊也是很好睡的人,从集合到现在就没怎么说过话,无精打采的。随着校车地颠簸,小脑袋一晃一晃,就靠在了车窗上。可是车窗又颠得厉害,望珊靠无可靠,微微皱起好看的眉。
于岿河默不作声地轻轻把宽大的手掌垫在望珊脑袋后面。望珊再碰到车窗的时候,就没那么颠了。
于岿河的手很大,不像十六岁的少年,倒像是成年的大人;但同时又很瘦,手指纤长而没有成年人的粗糙感,而是带着少年人的清秀。
十六七岁这个年纪的少年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懂勉强算懂,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懂。面对讨厌的事情,能嫉恶如仇;而当喜欢放在面前的时候,又能把他的全世界都毫无保留地给出去。
任望珊睡了半小时,于岿河就垫了半小时,感觉手掌上空了的时候,才发觉整条手臂好像都麻了。他还没来得及动,随之而来的便是肩膀上温热的触感——
任望珊换了个姿势睡,小脑袋轻轻靠了过来,温温热热的脸颊靠在他肩膀上。于岿河瞬间又不动了,生怕惊觉了他的小前桌。
又过了半小时,校车缓缓停靠在湖滨南路,车门缓缓打开,蒸汽突突往外喷。最后跳下车的是神清气爽的课代表和左半边瘫痪的班长。
跟着班主任办理完了团队票,同学们伴着“注意安全,五点前集合”的警告声,结伴撒欢儿去了。
于岿河带着NK鸭舌帽,发麻的左手还不忘帮任望珊拿着淡紫色双肩包:右半边勾着夏成蹊的肩,看着程鼎颀挎着萧宸在旁边傻呵呵地一蹦一跳;已经瘫痪的左肩是手挽着手的任望珊文漾笙戚乐仨,后面不远处还有陈柚依,许念念,苏澈,洛熹和方知予。
夏成蹊难得地带着护目镜,手插裤兜,面孔永远是一副“你们与我无关的”模样,但他真正望向什么人时,眼里面其实又有情感在,只需要你再静下心来多用一点点心,就能发现夏成蹊的眼神里也有暖字辈。
乍暖还寒的天气,任望珊已经穿上了黑色小脚裤,纤瘦的脚踝露在外面一截,看着有些冷。米色系的羊毛衫软软糯糯的,显得很乖巧。今天望珊把头发盘起来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球,是和平时不同的元气感。和旁边小个子的贝雷帽短发女孩戚乐还有齐刘海披肩发,挎着白色单肩包的文漾笙站在一起,简直可爱满分。
“啧,我说咱们副班,你怎么没帮文漾笙拎包啊。”于岿河挎着任望珊的包问。
夏成蹊淡淡道:“她说背着是为了搭衣服好看,死活不给我。”
听到的众直男:“……”
靠,女生好难懂啊。
15:20PM
该玩的几个项目已经都玩过了,突然女生们看见双层的旋转木马就眼红得就移不动步子,吵着要去二楼排队。男孩子们不好玩这个,便帮忙拿着东西在外围等——
也不是所有男生都不玩,你看这不还有程鼎颀和一生一起走的好基友萧宸。
两人嘻嘻哈哈地,混在一堆妇女,孩童,和少女中间,一点也不脸红,反而还有种莫名的,令人震惊的和谐感。
于岿河懒懒地歪在长凳上,曲着长腿搭着夏成蹊,喝着冰百事。
他百无聊赖地数着游乐场喧闹的人声、树木、车辆、建筑。
数着头顶的蓝天和白云,温热的阳光,空气里的尘埃,一切快乐和忧愁。
然后他把任望珊也数了进去。
“夏成蹊于岿河——那边有冰激凌车,帮我们先排个队呗!”文漾笙她们从旋转木马二层下来,朝他们招手:“我们一块去下洗手间,马上回。”
“我去,这是冬天啊文大小姐。”于岿河拿着冰百事懒懒道。
文漾笙白眼一翻:“装什么第一次见,我不年年这样?先放下你的冰百事再说我。”
于岿河无奈,随即想到什么:“你们几个女生都吃?”
程鼎颀:“不不不还有我们!”……
我又不是想问这个。
于岿河清清嗓子,视线移了一下:“胃不好的冬天就算了吧。”
望珊第一个跳起来不同意:“那不行,今天很特殊啊。”
少女高高抬起下巴,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半分委屈。她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地看着于岿河,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一:“就一次,草莓味。”
面对眼前的这双眼睛,于岿河告败了。
任望珊得逞地朝文漾笙眨眨眼,挽着她胳膊小跑着去找卫生间。
于是一群大男生在冰激凌车前面排队,前后夹着的都是女生,要么就是带着孩子的妈妈。
为首的两位,一位插着NK裤兜,鸭舌帽被他拿在手里一转一转,漆黑蓬松的发根与他黑色的眸子相呼应,鼻梁挺拔薄唇微翘,俨然一个公子哥儿;另一位正低头拿着手机,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插进发根,架着细边眼镜的脸上面无表情,对前面纷纷扭头看过来并窃窃私语的女孩们置若罔闻。
“望珊你不上洗手间啊,那趁这时间帮大家买一下船票吧。”文漾笙和戚乐抬头看着路牌:“不远处就有售票亭。”
游乐场里面大多项目都是包含在门票里的,直接排队就能坐;少数的一些比如游船,得单独再买票。
“好,你们直接回旋转木马那边等我。”望珊轻轻地挥挥手。
她顺着路牌往下走,指示牌上的路程走起来比想象当中要远得多,半走半跑过去倒是用了小十来分钟。望珊把票拿好,跟售票阿姨道了谢。
“这条小娘鱼还挺漂亮。”售票阿姨转头对她旁边坐着的老伴儿讲。
“嗨哟,哪有你年轻时候好康哟。”那老伴儿笑了摆摆手,“看着点,有人来买票呢。”
“侬表戳气。”售票阿姨皱着眉。
十分钟后……
路盲任望珊同学走了十多分钟发现自己竟然走反了。
另一边——
文漾笙她们左等右等,于岿河手上拿着的草莓冰激凌都要化了,发现望珊还没回来,戚乐很担心:“别是走丢了啊,漾笙你给她打个电话。”
“哦——”文漾笙说着就掏出手机。
“不必了。”夏成蹊指指于岿河,于岿河很配合地抬了抬任望珊的浅紫色双肩包。
“唉,真是的,她是路痴吧。”于岿河叹气,语气中有无可奈何:“你们在哪儿分开的?”
“就在洗手间门口,望珊去买船票,她让我们直接回来等就好。”
于岿河把双肩包往背上一放,反手扣好帽子:“我先一步往前找,你们就顺着这条路慢慢走,别错过了。随时电话联系。”
于岿河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很慌张的样子,但他现在跑得很急。
洗手间附近没有,售票亭附近也没有。
他逮到一个同学就问有没有看见任望珊,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又遇到刚刚买完饮料的许念念和陈柚依,许念念一愣:“刚刚差不多十分钟前见过,她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了呀,说刚买好游船票,正要回去找你们呢。”……
从这个方向往前走,越走离他们越远。
于岿河低声骂了句什么,拔腿就往前奔。
任望珊手机不在身边,又背不出其他人的号码,忙找管理员问旋转木马这么走,管理员阿姨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这么着急,忙热心指点:“别走原路了,你从这个林荫道穿过去,是条近路,很少人走的。”
望珊道谢后走了近路,就这么和大部队再次偏了方向。
16:15PM
“阿姨好,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约这么高的女孩子,”于岿河把手比在自己肩膀的位置,一边气喘吁吁:“眼睛大大的,挺好看的,然后盘着一个丸子头?”
管理员瞪大眼睛:“刚刚那个小女孩要找的就是你啊!刚刚我让她走这条近路回旋转木马了。”
“谢谢阿姨。”于岿河拿起手机沉声道:“你们别往前了,直接回旋转木马。”
16:35PM
众人都到的时候,任望珊正坐在长凳上一声不响,乖乖地晃着腿等他们。
文漾笙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望珊你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放你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走了!也是我不好,知道你不分东南西北的还让你一个人去买票……要是于岿河没问到你在哪儿了我们怎么办啊!”
望珊笑着拍拍她背:“好啦好啦,是缺根筋看错了路。再说马上五点了,找不到你们我就去门口校车上嘛,这么大个人,怎么都丢不了哒。”
夏成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慢慢往回走,差不多刚好赶上集合。”
走到一半,于岿河突然想起了什么,冲他们招招手:“我想起来有个东西忘拿了,你们先走。”
他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回跑。
16:59PM
王神牛站起身清点着人数。“大家都左右看看,还有谁没在?班长你也点一下。班长?班长?欸,班长人呢?”
“王老师我来了。”
于岿河边喘边踩着车门进来,脑门上还微微冒着汗。腕骨分明的手上是一杯草莓味的哈根达斯。
这个并不很有耐心和记性的男孩子,在他最好的年华里,竭尽所能把他的温柔双手奉上,全都送给了一个女孩。
这个时间点车窗外的黄昏像是玫红和紫红的浆果碰撞,浪漫得有些慵懒。微微的风颤动着,将黄昏的碎片吹得摇摇欲坠。身边的少年身上有薄荷叶的清香和草籽的味道,明明才刚认识他不久,却好像很熟悉。在他身边的感觉就像是裹了冬天晒足阳光的被子,一下子躺进去的绵软触感,舒服惬意,还很安全。
“任望珊,答应我一件事。”
“恩?什么呀。”
“背下我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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