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串钥匙。钥匙圈上有一只小猫布偶,非常有辨识度。
有人心虚,赶紧把烫手山芋一扔。
“鬼子,芝麻开门的咒语就在里面,你来。”林子晏到底心虚。
Frankie接过,贼贼一笑,走到阿静家旁边那个铁锈剥落的屋门前。
许晴淡淡说道:“悠言,好歹同学几年,难道我们就这样不招你待见?我便拭目看看你这屋里可是有什么宝贝?”
她其实猜到几分,对方是怕屋内简陋而窘迫,在众人面前出糗,尤其在顾夜白面前。
悠言脸色发白。
她上来前曾悄悄给郭姐发了个信息……刚才趁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她把钥匙悄悄从包里拿出来,在背后递了过去。她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却没想到根本瞒不过顾夜白的眼睛……就在方才顾夜白把她带下去的时候,林子晏不知想了什么办法跟郭姐把这钥匙诓到手了。
“你不是允了我第二个愿望吗?”悠言把顾夜白看住,浑身微微发颤。
“是,”顾夜白冷静地道:“但那只是我,不包括其他人。”
空气中是细微的金属撩拨声音。
“Bingo!好了,请君入瓮吧。”
从弯腰到直腰,不过两三秒时间。Frankie做了个v的手势,头一低,已推门走了进去。
“啊……”
也是须臾,屋中便传来他透着惊恐的声音。
半掩的门,屋内光线昏暗,浮光掠影间,只见灰尘在空中漫无目的飞舞。众人一凛,紧跟着进了去。
当离得最近的唐璜的身影也消失在斑驳的门间,悠言缓缓蹲下,双手捂住眼。
“她疯了。”
屋内,视线到处,许晴捂住嘴巴,声音却微微颤抖,仍是难掩吃惊。
Frankie余悸未散,颤声道:“Yan她是不是神经病?顾老三,你自个还是小心点罢。”
“老鬼,住口!”林子晏低声说道。
“我错了,不该招惹她,你们也是,也不早点跟我说……”他嘀咕着埋汰道。
“我说住口,丫的你听到没!”林子晏声音低哑,明显是抑住怒意。
不约而同,唐璜和许晴此时目光都落到屋中其他角落,也许只有Frankie不明白,这一刹他们到底经历了怎么一场震撼。
第二十章复制的房间
屋子不大,昏暗森冷,密封的窗帘间或被风吹起,荡开一道口子。
无数画纸散落在地,惨白漾眼。那纸上也没有任何物事,只有一条条怪异丑陋的虫子,趴爬其上。如果细看,能发现,那其实是断了翅的蝶,只余躯干。因为那些虫身上还连着一丝残翅。而且它们过于逼真,让人心生惊怖。
除此,杂物覆积,啤酒罐子、方便面袋子,一地都是,散发出阵阵腐朽难闻的气味。
厅中一只朴旧矮桌上残羹犹在,半只发了霉的面包,一瓶倾倒了的牛奶,从桌上到地上,乳白色的液体早已干涸成渍,却仍惹来老鼠。数只老鼠在桌上蠕爬,小眼睛泛着幽绿的光,也不怕人,啃着桌上的碎冷残屑。
桌两端,分别是两张小木椅,其中一只椅子上,坐着一只泰迪熊,另一只却被随意摊放在椅脚。
每只泰迪熊的脖子上都挂了个小牌子。
一写着小白,一写着猪言。
小白那只尚算整洁,坐在椅上,一派跋扈飞扬。猪言那只毛色却是黯淡灰暗,那胡放乱摆不被重视的姿态,那耷拉肮脏的小脑袋,无不委屈地谴责着主人的偏心。
如果说让鬼子感到惊惧的是那丑陋可怕的虫子,那挂了小牌意蕴诡谲的两只小熊,那么林子晏、唐璜和许晴震惊的还在于这屋子本身。
这屋内所有的摆设,从窗边盆栽、墙角塑料模特到屋内一桌一椅,乃至茶几上的调色盘、画笔,沙发上的纯白衬衣,事无巨靡,无不渗透着昔日影子。这满室昏暗,光影斑驳无依,仿佛把时光都锁住了,岁岁年年。
G大校园,幽静寓所,那时岁月正好。除了Frankie,那是这里每一个人都曾到过的地方,封神前,那个孤傲的美术系男生的公寓。
那个女人,复制了她昔日情人的寝室,一丝一毫,半点不漏。除去那肮脏的泰迪和恐怖的虫子。
与时光拼记忆,最愚蠢。
门外传来微微的响声,瑟缩又凄凉。
朝那道瘦削身影悄看了眼,Frankie仍旧有些不好。
“她是神经病。”手指朝额角一掸,犹太人小声说道:“她这里有点毛病。”
许晴脸色微白,看着门外的影子,也是几分恐惧几分沉重。“是,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迟疑了一会,又轻声开口,“又也许是……策略。”
“你们说够了没有。”林子晏低喝一声。唐璜把他拉住,目光慢慢移向顾夜白,那自踏进屋,便一直缄默至今的男子。、
唐璜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那双瞳,那是全数的黑暗,深沉得像涡,似乎下一瞬,便即吞没一切,直至所有湮灭或自身死亡。
隔着半扇门,悠言呆呆望着众人,昔日旧友,今日新朋。
脑中那根绷到此刻的弦,“砰”一声断了。
她苦苦隐瞒的,她以为终于可以完结的。
还有她可笑的尊严。
泪水的从指缝间不断掉下来,她喃喃道:“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疯子。”
“我不是,我不是……”她哑着咽喉,一字一字,说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在许晴质疑的目光中,她低笑一声,转身便冲了出去。
“再有一句,你们从此就再也不是我顾夜白的朋友。”
昏暗屋内,一道冷锐的声音打破此时凝滞了一般的古怪宁静。低沉得危险。
一道弧度划出,白皙的指捡拾起被遗忘在桌角的小熊,许晴浑身一震,只觉眼前微晃,锋冽的空气仿佛划到身上,在她几步之前的男人已转身,与她擦身而过,消失在那锈迹斑驳的铁门外。
街道上是好些嬉笑而过的男女,悠言一路狂奔,直至心律无法承受这疾奔的速度,方才慢了下来,但还是慌不择路的跑,眼前光线骤亮,一时迷眼,身上已是一紧,教人紧紧揽入怀中!
轿车停下,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大声骂道:“神经病都不长眼吗!”
悠言微微颤抖,“我不是神经病——”
“道歉。”她话口未完,背后男子已沉声开口。
那男人狠狠啐了一声,道:“这女人瞎了眼睛,你却叫我道歉?真是俩神经病凑成对。”
抚了抚悠言的发,男人沉眸往前走去。
悠言心中一震,连忙把他拉住。
她朝他摇头,两眼通红,眼底的泪痕,灼痛了他的心。
不是容易动怒的人,顾夜白此刻却只想找人打架。
明明只是个年轻的男人,模样俊美,看不出任何孔武有力之处,身形虽是高大,但并不比自己胖硕,那中年男子却惊恐的不断往后退着,这人的眉眼,多看两眼,他便知道,并非自己能招惹的。
他使了个巧劲,把她轻轻带开。悠言却是急了,明明那天看他处理怀安的事,绝对斯文有礼,是她先跑出在先……她脑中虽是昏沉混乱,但道理还是知道的,想也没想,一把便从背后将他抱住。
温软香腻的身子,纵使有千百个理由,他又怎还能抽得了身?顾夜白伸臂把人回抱住,眼见男人狼狈地冲上车,他目光缓缓扫过那疾驰而去的车子,将车牌记下。
除了他,谁都不能欺负她!
那些年,这点念想已成了他意识的一部分。
哪怕她后来走了,回来了,他想亲手毁掉她,但别人要有一丝这念头,却还是不行。
看那人的车子远去,悠言慌忙撤了手,可他力道之大,如钢似铁,将她锁在双臂之间。
“放开。”她仰起脸,怒声说道。
“现在才说放开,不嫌迟么?”他眼尾撩起,嘲弄说道。
“放开!放开!”想到秘密被他窥穿,悠言嘴里一阵发苦,她苦撑了四年,所有一切却在这个夜里瞬间瓦解。她该怎么办?
果然,不应该回来的。
她浑身冰凉,并无半丝喜悦。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来?你和我一起,从来都是你说了算,你对周怀安,可从来不是这般,从来不是!”她发恨,狠狠往他身上打去。
她犹不解恨,又往他腿上踢去。她只恨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他眉峰微微蹙起,证明他并非不疼,但他闷哼着只是不躲不避,低醇的笑声微微从他喉间逸出。
心还在疼,很疼。
“别打疼了手。”见她吃痛地缩着手,他眸色弥暖,双掌改包裹住她双手。
悠言却气苦得浑身发抖,“你住嘴!”
“好,我不说,你打累了,便休息一下,一会再打。我反正不走。”
他这话有些撩人,仿佛也说得轻佻,但他双眼似涡,把她整个拢着,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悠言心里慌张,不知所措。
她用力一咬,将他啃得皮破血流。他任她咬着,只是不放,哪怕她力道大得快把他一块皮肉撕扯下来,直到看她意识到,慌忙松口,怔怔看着,他方才松手。
她不知所措,抬手便去盖他的眼,低吼道:“不许你看,不许你看。”
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发狠,哪怕再见之后,她净被人嚼舌根,也不曾反驳过。
他微叹一声,终于压抑不住,把她狠狠揉入怀中。
这个女人,前一刻,他还恨着,这一刻,他再次缴了械。屋子里的一切,他还能说什么,如重击敲落心上,再无法说一字。
如果他还认为,她这样都不算爱他,那他才是一个疯子。她隐瞒了她的画技,那四年前的背叛,她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我要回家——”泪水又涌了出来,现在,该怎么办。她不能与他一起。永远对她来说是一份奢侈。
“我要回家。”她哑声求他。
“回哪里的家?回你的猪窝,那个又脏又破的地方?”他冷冷诘问,
“不用你管。”她使劲要挣脱他的怀抱。
“你上了我的床,我不能不管。”他也终于沉了声音。
她刺他,“怀安也上了你的床。”
大掌擎起她的小脸,重瞳幽魅。
“告诉我,你在意么?”声音低哑,透着讽意。
悠言心中针扎似的,嘴上却道:“这早就和我无关,你喜欢周怀安,我喜欢迟濮。”
“我喜欢周怀安?那也是你强加的喜欢。”他勾唇笑,眼中寒冽更甚。
“没有人可以逼迫得了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小白,你心中对她也是喜欢的。”她心中苦涩,但还是提醒他,他们才是一类人。
“确实没有人可以逼迫我,除了该死的你。”一股什么“嚯”地从他胸腔升起,手几乎没把她下巴捏碎!
悠言登时说不出话来。
“许你在你的迟大哥身下承欢,就不许我抱别的女人么?路悠言,你记住,顾夜白要疯,也是被你逼疯的。”话落,他低头吻上她雪白的颈项,牙齿咬上她的颈动脉。
他的吻他的齿如火灼烧着她的身体。
除了你,没有人可以逼迫了我……这话,让她疼得快窒息,却仍做着自我也厌恶的挣扎。
“你不在意我喜欢迟大哥比你多?”
“迟濮结婚了,不是成媛,也不是你。路悠言,告诉我,你有多喜欢他!爱他爱到用满室的我的过去来麻痹你自己?”他冷冷一笑,反问她。
也许许晴说的对,她是她欲擒故纵,寝室是故意布置的,即使他没闯她进来,她要使些手段,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让他上来看到这心思。
可哪怕是假,就凭她还记得彼此当年的模样。
他便无法彼此放过!
是的,他原打算放过她。
他怕,她再在他面前梦呓迟濮一次,自己会忍不住打断她双腿,将她囚起。他跟林子晏说的那些,不是玩笑。是真有想过。
可是,医院撞见那天,推断她手可能受了伤,他的心便狠狠的抽,他枯坐一晚,依旧没能管住自己。
于是,他联系林子晏,让他出面替她疗伤。
但今晚,他不打算再忍。也忍不了。
若这屋中一切都是真,她要他命他都可以给她,若这些是戏,是手段,也无妨,那就如他此前之前所想……彼此折磨,一起进地狱吧!
她满口拙劣的辩解,再也说不出来。
“路悠言,今晚把你的真心和谎言都统统拿出来,让我死个明白!”他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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