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慧娘在府里走了一圈,白嫣然回了玲珑小筑小憩片刻。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竟还做了个梦。
梦里是前世记忆,建王逼宫兵败被当场格杀,建王府一众人等全部发落,神情憔悴的齐思敏茫然的被人戴上镣铐,推推搡搡从被抄家的建王府带出去。
齐家虽没有参与宫变,但季司宏正是借着齐家女婿的便利策反了京中巡防营的兵马,皇上震怒之余惊觉齐家在军中的威信,更不可能姑息。
齐家被牵连,哥哥也被白悦妤和祝柔芸陷害,最终冤死狱中。母亲一把年纪,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双儿女或死或下落不明,受了打击一病不起。
饶是如此赵氏还嫌不够,她想要白家主母的位置,可爹爹到底顾及多年结发夫妻,也愧对于未曾搭救的嫡子,更不想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不肯休了母亲。
赵氏去与白悦妤哭诉,白悦妤神神秘秘的拿出一包药粉。赵氏买通孙妈妈将白色药粉下在母亲的饭食里,不出几日母亲便渐渐开始疯魔,直至最后疯疯癫癫。
“嫣儿,我的嫣儿在哪里?博仁,博仁你别走,快让为娘瞧瞧疼不疼……”
那时的白嫣然只是只半大的小奶猫,明知兄长被人陷害,母亲被人暗害,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计可施。
心痛致斯,乃至于今生白嫣然想起当日种种,仍是心痛如绞。她被唤醒时甚至眼角还挂着泪珠,愣愣的看着素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素心倒是习以为常,熟练的抚着白嫣然的背安抚道:“小姐又做噩梦了?你这梦魇自年前就有了,奴婢还以为后来好了,怎么眼下又犯了。”
嘀咕了两句,素心又端来一杯茶水让白嫣然喝下,白嫣然这才彻底回神,望着窗外的天色问道:“什么时辰了?”
素心答道:“还未过未时呢,小姐只睡了片刻功夫。只是方才白府的下人来传信,让小姐有空回去一趟,说是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白嫣然一愣,她记得前世祖母是在入冬后才过世的,如今却是提前了近两个月。
不过她转而一想就明白了,祖母素来最好面子,先前白悦妤却让她丢尽了脸面。后来大夫也说过祖母是忧思过度,心绪郁结才会病来如山倒。
祖母病重,理当回去探望。白嫣然收拾妥当,季凌云也得了消息放下公务,陪着她一道回了白家。
白家的下人们倒是没什么紧张模样,显然周氏久病卧床,府里上下都已经习惯了,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女儿回来一家人自然高兴,只是眼下也不是欢喜的时候。一行人进了寿安院,周氏身边的贺妈妈见了白嫣然和季凌云惊喜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叨着你呢。”
几人随着贺妈妈进了里间,一进去扑鼻便是汤药味。白嫣然只觉这味道格外刺鼻,忍不住掩着帕子干呕了两下,这才觉得好些了。
一旁的齐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只是碍于眼下的场面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眼睛总是若有似无的放在女儿的肚子上。
贺妈妈说周氏方才醒来喝了药,眼下便又昏睡了过去。这几日都是如此,一日里十个时辰都是睡着的,即便醒来也是糊里糊涂,没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白宗林上去小声唤醒母亲,周氏睁着混浊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在齐氏的提点下认出了白嫣然,当即便伸手要去握她的手。
白嫣然坐在床边握住周氏干枯的手,只听周氏不住的道:“好孩子,好孩子,不愧是我白家的女儿,有本事,如今做了王妃,也算给咱们白家光宗耀祖了。”
白嫣然静静听着,知道周氏眼下其实已经糊涂了,否则不会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季凌云视而不见。
周氏还在絮叨,已然换了语气骂道:“那个丧门星,那个丧门星死了没有?这样不知廉耻让家门蒙羞的贱蹄子就该天打雷劈。还有她那个白眼狼的姨娘,都不是好东西,都是克星。
你看自从那娘俩没了之后,咱们家的日子就越来越好了。嫣然丫头做了王妃,宗林的两个妾室都有了身孕,再过两个月就要添丁添福了,多好的事啊。”
白嫣然听着祖母的话只觉得可笑,前世的境况与如今截然相反,被她挂在嘴边是成了大学士夫人的白悦妤,赵氏也仍是她的心头好。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前世哥哥死后,周氏对病重的母亲的辱骂。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了赵氏肚子里的儿子,眼下连自己的儿子也被你娘家连累。可怜我的博仁有你这么个娘,害的他平白丢了性命。
我们白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偏偏娶进门你这么个扫把星,克的我们白家就要断子绝孙了。你滚,你给我滚!”
便是因此,重生以来白嫣然虽有时需要讨好周氏,但对这个祖母心中却始终未有亲近。眼下人之将死,她只觉得怜悯,却生不出太多悲痛之情来。
正巧这时孙明哲来诊脉,白嫣然起身让出位置。周氏还不知身旁已经换了人,还在自顾自的嘀咕,话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一行人便退了出来。
看眼下这情况,即便孙明哲不说,众人也能看出老夫人已到了弥留之际,时日无多了。到了这个年纪,后半生也是衣食无忧,周氏即便去了也是喜丧。
果然,孙明哲只道老夫人这是心脉乏力,精气绵软,非药石可医。
老夫人病了有些日子,全靠汤药吊着,为了冲喜早连棺椁都备好了。
从寿安院出来已近酉时,齐氏忙着去张罗晚膳,季凌云同白宗林和白博仁去喝茶。白嫣然闲来无事,便陪着素心去看彤儿。
这一段日子将小丫头养的白白净净,远远的看到素心就扑了过来,转而看到白嫣然又忙规规矩矩的行礼,看得出来邹氏素日对她管教甚严。
白嫣然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丫头说笑,正巧段氏扶着唐氏走了过来,唐氏如今体态丰腴,尤其肚子大的出奇,行走间都有些吃力。
段氏看了白家的家底,见白宗林和齐氏都是好说话的,眼下女儿这肚子里还有个金贵的,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唐氏却心绪烦躁一直郁郁寡欢,一旁的语心整日里侍候的担惊受怕,人都瘦了一圈。此时扶着唐氏散布,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一双眼睛忙四下探望,一转头就看到白嫣然。
语心见了白嫣然就要行礼,奈何手上还扶着唐氏不敢松手。她这副模样落进唐氏眼中,也跟着看过来,随即便满脸堆笑走了过来。
“王妃回来了,怎么也不来同我说一声,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王妃了,心里正是记挂。”
她这句埋怨是对着语心说的,语心闻言顿时白了脸,似乎对唐氏很是畏惧的模样。白嫣然将这些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笑道:“我也是方才来,来看看祖母一会儿又要走了。姨娘身子不便,眼下你且安心等着给我添个弟弟,做姐姐自然要来贺一贺。”
唐氏如今身子不适,实则也是懒得见人,原就是嘴上这么一说,以示和白嫣然的亲热。如今听了白嫣然这话自然心花怒放,扶着隆起的肚子笑道:“那妾身就借王妃吉言了。”
说罢见白嫣然看向自己身旁,忙道:“王妃应当还没见过,这是妾身的母亲,特地过来侍候妾身坐月子的。”
段氏还是头一次见到白嫣然,只见眼前的女子容貌秀丽,气质端庄,身上穿戴虽不张扬,却更显高贵典雅,一看就知身份显赫,忙也满脸带笑道:“老身过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妃这样的标志人。也不怪婷儿总要念叨,的确是该多沾沾王妃的福气。”
说话间素心带着彤儿也过来了,有外人在彤儿便老实许多,规规矩矩的跟在素心身后。段氏多看了两眼彤儿,看着白嫣然的样子似是欲言又止。
唐氏身子重不宜久站,又说了两句便被扶着回去了。彤儿拉着素心要去厨房看看晚膳有什么好吃的,素心得了白嫣然的应允也一道高高兴兴去了。
白嫣然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想到前世今生截然不同的境遇,一时也是感慨良多。
正在这时段氏却又独自折返回来,看模样是在寻什么落下的东西。眼看着白嫣然独坐亭中,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唐家婶婶可是丢了什么东西?若是紧要的,找两个丫头一道来寻吧。”
段氏摆了摆手道:“不打紧的,不过是婷儿丢了一方帕子,老身便来看看还在不在。都是小东西,丢了便丢了,不必惹得兴师动众。”
说着她左右张望了一番,问道:“彤儿那小丫头走了?”
白嫣然笑道:“小孩子爱闹,自然坐不住。”
段氏点了点头,突然又道:“老身听说,邹妈妈是小姐带回府的?”
白嫣然有些摸不透段氏的心思,含糊答道:“邹妈妈虽然进府不久,却很是得利。”
段氏点头,意味深长道:“宫里出来的姑姑自然做事妥当,只是不曾想,老身竟还会在再见到当年岚贵妃身边的得利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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