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夫人房中,佟三夫人神色忐忑,看向上首的婆婆。
虽说如今明面上佟府当家的三房,但佟三老爷佟志广是从老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又是兄弟中最孝顺的,偏生也是最没出息的,所以实际佟家当家的还是佟老夫人。
佟三夫人对婆婆也很是信服,家里素来是婆婆说一不二。只是此刻关乎儿子,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那蓝媛馨是个什么底细,不过是个蓝家偏房的,模样也不出众,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这要是娶回来,岂不是让文光被人笑话。”
老夫人大约早年做多了亏心事,年纪大了便常年礼佛,手里总是捏着一串佛珠,此刻正老僧入定般不疾不徐的转着佛珠。
她闻言眼也不睁,只不咸不淡道:“那依你之见,是让文光抗旨?”
佟三夫人一噎,顿了顿小声道:“儿媳的意思是娘你同皇后娘娘说一说,看能不能让皇上收回圣旨。”
佟志广见母亲手里的动作一停,却没睁眼,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忙呵斥夫人道:“你这无知妇人,皇上金口玉言,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你是嫌命长了吗?”
佟三夫人瞪着老爷,气势上来了,骂道:“你这会儿冲着我神气什么,家里的事你不管,儿子你也管不着,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只会跟我发脾气!”
骂着骂着她就开始抹眼泪,一边说着自己管着这一大家子有多不容易,一边偷偷拿眼去看佟老夫人,显然就是做给她看的。
佟老夫人睁开眼睛冷冷看着佟志广道:“还不快把你媳妇扶起来,今日是文光的好日子,若让人听见了又是闲话。”
三夫人不敢再闹,顺着台阶下了。
就听佟老夫人又道:“既然嫌累,就让老四家的管家,你也清闲清闲。”
三夫人心里一个“咯噔”,忙擦了眼泪干笑道:“娘,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别往心里去。再说弟妹身体不好,哪能让她劳累。”
佟老夫人冷哼一声,脸色也阴沉下来。
“皇上这些年对我们佟家防备的紧,老爷当年临终前嘱咐要收敛锋芒,所以你们兄弟几个都没入朝堂,才换来咱们佟家这些年的清静。”
三夫人忙道:“文光是太子殿下亲自提拔的,这些年也都是安安分分,恪守本分,从未有过逾矩。”
佟老夫人点头,神色越发凝重。
“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才不得不防。皇上最是忌惮朝臣之间结党营私,这蓝家偏房虽是偏房,但也与蓝老太师是本家,皇上这一手我着实是看不透。”
佟志广眼前一亮,道:“娘,这该不会是皇上想要拉拢我们佟家吧?不都说了是想让咱们佟蓝两家重修旧好吗?”
不等老夫人开口,三夫人已经拿眼白着他道:“我看你这脑子里都是浆糊,若真是如此那为何不把蓝闻铭的女儿嫁过来?
馨儿是蓝老太师亲自养大的,与文光是表兄妹,又得皇后娘娘这么多年的照顾,岂不才是真正的好姻缘。”
佟老夫人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叹了口气,道:“老三媳妇说的有道理,之前听到风声我就让毓儿跟皇上提过馨儿。眼下来看,皇上定然是打的别的主意。”
说罢她看着三夫人道:“此事宜静不宜动,既然皇上赐婚就得谢恩。至于什么时候嫁进来,嫁进来后过的怎么样,还不都是咱们说了算。”
三夫人察觉到那一眼中的警告意味,知道老夫人这是拍板了,只得将不满咽了下去。
将老三两口子打发出去,佟老夫人开口同身旁的姜氏说道:“今天这日子,我那两个金贵的外孙想必也会来赏脸。你去跟老四打个招呼,让他多多劝酒,别怠慢了客人。”
姜氏默默点头,出去做事了。
佟志广夫妇刚出去,正巧太子和安王殿下结伴而来,佟志广忙堆着笑脸迎了上去,将两人让到了主桌上。
佟家四爷佟长峰是个闲散性子,平日又好酒。这会儿正在几个桌子之间招呼,见了两人来便笑着过来坐下了。
对这个游离在佟家之外的小舅舅,季凌云倒是没有太多防备,两人偶尔还会在一起吃酒。如今佟长峰更是直接开始劝酒,连带着季承煜也不好一点都不喝。
酒过三巡正酣,佟长峰摇摇晃晃起身道:“我、嗝,我先去方便方便,回来再喝!”
季凌云这会儿也是半醉,见佟长峰已经有些站不稳,便示意连岳去扶一把。佟长峰顺势扶了一把,连岳顿时面色有些古怪。
有佟家下人过来扶了佟文光走,连岳又回到了季凌云身边,片刻后附在季凌云耳边道:“方才四爷偷偷塞给我一包解酒药粉,不知是何用意。”
季凌云眯了眯眼,拿过药粉借着袖摆遮掩,将药粉倒进酒壶,又亲自斟了两杯酒对季承煜道:“这一杯我敬皇兄,皇兄可不能不喝。”
季承煜只怔忡一瞬,便接过酒杯对之对饮。两人喝酒闲话,很快将壶中酒饮尽,人也已经眼前发昏了。
见季凌云已然趴在了桌子上,季承煜欲要起身,佟志广正巧走了过去,端着酒道:“平日文光没少劳烦太子殿下照拂,这一杯酒我敬太子殿下。”
季承煜微微皱眉,佟文光过来劝道:“父亲,我看太子殿下已经喝多了,这酒还是改日再喝吧。”
佟志广拂开他的手,执意端着酒杯凑过去道:“这有什么,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喝多就喝多了。”
季承煜不好再推,只得接过又喝了一杯,再起身时脚下已是不稳。
佟文光见状欲要上山搀扶,佟志广已经唤来几个小厮吩咐道:“送太子殿下和安王殿下去厢房醒酒,手脚都轻着点。”
说罢又拉住准备跟去的佟文光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能走,人在家里还能出什么事。这儿有为父看着,你去忙自己的吧。”
夜色渐深,安华寺中白嫣然几人已经安排厢房住下了。母女两人说了会儿话,见夜色深了便各自回房睡下了。
邹氏侍候齐氏睡下,这才回房歇息。想到今夜彤儿一人怕是要睡不着了,不由有些担心。
许是故地重游,邹氏不禁又想起从前之事来。当初她和桂枝是岚贵妃身边最得利的姑姑,岚贵妃又有孕了,一心想要生个皇子弥补先前的丧子之痛。
但偏偏生下来的是个公主,岚贵妃之前又急着怀孕用了太多方子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再有孕了。她心中不甘,只能铤而走险狸猫换太子。
桂枝将拿买来的男孩抱了进来,她则将真正的公主送走。却不想她冒死替岚贵妃卖命,自己却成了弃子。
当年邹氏死里逃生回了家,一家四口却已横死家中,只有才满月的孙女被藏在床下逃过一劫。她心中有恨,却顾及彤儿只能隐姓埋名四处躲藏。
没有文书她出不了京城,但京城这么大岚贵妃的爪牙也找不到她,一躲就是这么多年。
幸而老天有眼,让她遇到了如今的东家,彤儿总算不必跟着她风餐露宿。只是每每忆起往事,心中总是恨意难消。
辗转反侧至夜半,她方才沉沉睡去。
不消片刻,突然门缝里插进来一支匕首,轻轻挑开门栓。一身夜行衣的杀手手握利刃,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到床前。
他借着月色打量床上人片刻,提起寒光闪闪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却不想哪里来的一只猫儿突然在窗口怪叫两声,杀手一惊手下顿了顿。
邹氏也被惊醒,睁眼看见这一幕,被追杀多年的警觉让她下意识便往墙角一缩。
见杀手转手又要刺来,邹氏忙将被子丢了出去,趁着这个功夫滚下床往门外跑去。却不想杀手紧随而来,她只能弃门躲闪。
邹氏躲在屏风后面,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问道:“我不过是个下人,从未招惹过什么贵人,你是不是寻错人了?”
那人识破她拖延时间的意图,并不多言便打翻屏风追了过来。邹氏到底是个年迈妇人,哪里有杀手这等身手。
眼看躲闪不过,以为就要命丧于此,却正好有人寻声过来敲门。杀人到底有所顾忌不欲人知,只得跳窗而逃。
有人前来敲门惊动了旁边的几间厢房,齐氏、白嫣然和素心、舒月几人都出来看。邹氏只道是遭了贼,并未将杀手之事说出来。
方才杀手的话让邹氏明白,自己已经被岚贵妃的爪牙发现了。
出了这等事,自是让人惊魂未定。素心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说道:“听说左相家的那位苏氏姨娘嫌累,也留宿在庙里准备明日下山。结果带来的猫儿半夜跑了出去,又折腾着让人出去找。
方才那人就是左家的下人,以为是猫儿溜到房中闹腾才来敲门。也幸好如此,否则那贼人也不会被吓跑了。”
因为瞧着邹妈妈的脸色实在不好看,齐氏留下安慰了一番才走,但邹妈妈却仍是神思不属。
岚贵妃的人既然能找到她,自然也知道她在白家做事之事。却一直迟迟未动,而是等到今日在安华寺才动手,想来是对白家有所顾忌。
或者说是对白嫣然,对安王殿下有所顾忌。
她就这么坐在桌前想着事情,直到天光破晓,外头传来沉闷的钟声,声声入耳,仿佛敲打在人心头。
邹妈妈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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