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的马车稳稳当当从后门驶进王府,将采买的杂物一样样拿下来,最后的一个包袱里便是几个丫头们带的胭脂水粉等小物件。
这等采买的活计若是放在别的高门大户里就是最有油水的肥差,王府里的采买自然也是有油水的,但只在朱永那里。
好在吴哥是个老实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整日跑跑腿还挺乐呵。每回有丫头婆子带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他也不推辞,时间一久竟成了惯例。
这些丫头婆子里缪雨是个例外,每回要的胭脂水粉都是好东西,非春意阁的不要,每回都要专程跑一趟。但看在缪雨和朱管家的关系上,吴哥也只得忍气吞声。
尤其今日吴哥更是哭着脸,因为他方才特地跑了一趟春意阁,却没买到缪雨要的胭脂。一会儿要看缪雨的脸色不说,明日还得再跑一趟。
这时候的缪雨正在玲珑小筑,屋子里就她和舒月两个人。舒月将方才王爷王妃的话说了,还在担心若是柳杏儿侥幸活了下来,当真恢复了记忆如何是好。
而缪雨也同样忧心如焚,慈悲庵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不知是庵里的姑子们懈怠没有发现柳杏儿已经死了,还是自己人根本没有得手。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缪雨强自镇定拉着柳杏儿去找吴哥。吴哥正一筹莫展想着怎么去说,就见缪雨带着舒月亲自过来了。
吴哥只得硬着头皮道:“缪雨姑娘,我特地跑了一趟春意阁,但伙计说你要的那盒胭脂今日没了,老板娘外出未归,怕是得等到明日了。”
缪雨脑中“嗡”的一声,脸色顿时煞白。
春意阁的老板娘是她的姐妹,正是替她去刺杀柳杏儿之人。伙计这是在给自己带话,看来老板娘那里定然是出了岔子。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缪雨脑中闪过无数思绪。她一时难以分辨到底是老板娘出了其他什么意外,还是她们早有所察,老板娘已经落入了陷阱。
不,不会,若老板娘落网,自己定然已经暴露了,不可能还这般安然无恙。定下心神后,缪雨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联络其他人,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月见缪雨脸色这般难看,悻悻劝道:“算了算了,不过一盒胭脂罢了。”
两人都是心不在焉,吴哥倒是松了口气。送走了这两人,吴哥一转身就见阿五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正悄无声息的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吴哥吓了一跳,而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这小子神出鬼没的,怎么,这是看上哪个了?吴哥可得提醒你,缪雨那可是朱管家的人,你小子就别想了。
舒月也不是什么好女人,不是咱们能要得起的。吴哥劝你一句,早些死了心,找个老实女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
吴哥虽然是个光棍,开导旁人倒是说的头头是道。阿五笑道:“吴哥这是哪里的话,我哪敢有这心思。再说她们哪里看得上我,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只是有些好奇,不过一盒胭脂罢了,缪雨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吴哥是个大老粗,挠了挠头道:“这谁知道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没错。”
阿五点头,又道:“不过吴哥你说得对,这漂亮女人就跟漂亮的花一样,都有毒,你也小心点别着了道。”
吴哥“嘿嘿”笑了两声,并未当回事,只想着自己哪有值得让人惦记的。却不想阿五一语成箴,没一会儿功夫缪雨又找来了。
“吴哥,我方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还在春意阁定了一支钗子,说好今日去拿的,到了明日难保伙计不知情就要卖给旁人了,你就受累再跑一趟。”
临近晚膳时候了,吴哥自然不想再跑这一趟,推脱道:“缪雨姑娘,你看这都快晚膳时候了,我再跑这一趟回来就要空着肚子了,不如等明日吧,明日我一定去给你办。”
缪雨心急如焚,哪里还能等到明日。若是老板娘当真出了什么事,这一夜可要耽误许多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吴哥手里,身子也跟着贴了过去。
“好哥哥,你就帮我这一回,这些银子拿去吃酒菜,我定然好好谢你。”
吴哥可吓得不轻,惊的直往后退,银子也不敢要了,尴尬的连连摆手道:“缪雨姑娘你可别这样,我帮你去拿东西就是,这要是让朱管家看到了可就说不清楚了。”
缪雨心中松了口气,嘴里还道:“你不说我不说,他哪里会知道。”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字条给吴哥,暧昧的拍了拍他的胸膛,说道:“这是票据,你把这个给伙计,他自然就会把东西给你了。快去吧,晚了春意阁该关门了,回来我再好好谢谢你。”
吴哥刚牵着马车出了后门,迎面便被古方堵在了门口,伸手就冲他要东西。
“缪雨给你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吴哥愣了愣,不明所以,但王爷身边的心腹他可得罪不起。且他这也算是公器私用,难免气短,只得老实把那张字条掏出来给他。
古方接过字条细细看过,看似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票据,唯一不同寻常的便是边角处的几许花纹,看墨迹应该是新添上去的。
那花纹甚是古怪,古方只能勉强记下,而后又将字条还给他,吩咐吴哥不要同缪雨提及此事。
吴哥莫名其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想起先前阿五的话来,决定以后都绕着缪雨走,别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吴哥到了春意阁,那伙计正忙着招呼另一个客人,衣着打扮看着也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瞧伙计热络的模样该是常客。
那伙计见了他一愣,忙扔下那丫头过来招呼道:“这位大哥可是还有什么事?”
吴哥取出那票据说道:“有人在你们这里定了一支钗子,我来替她取,这是票据。”
那伙计接过票据看也不看便踹进怀里,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交给吴哥。吴哥不想他动作这么麻利,倒是怔了怔才接了过来。
待将吴哥送出去,那伙计趁着丫头不注意将那票据一道放进了装胭脂的木匣子里。那丫头浑然不知,瞧着天色不早了,拿了东西便忙往回赶。
古方跟了她一路,眼睁睁看着人进了左府,听到门房对她客气的招呼道:“霜儿姑娘回来了。”
古方走后却不知又有人去春意阁要了同样的胭脂,伙计见四下无人,低头的功夫与女子小声说道:“怕是出事了,近来不要再来这里了,若是无事我再想法子通知你们。”
女子面上神色如常,瞳孔却是猛地一缩,默不作声收好胭脂,笑着与伙计告别后才出去。她上了马车,赶车的车夫客气的问了句:“芝容姑娘可还要逛逛?”
芝容摇了摇头,柔柔笑道:“劳烦你了,还要跑这一趟。”
车夫谄媚道:“芝容姑娘这是哪里话,姑娘帮着钱姨娘打理府中中馈才是辛苦了。”
待将帘子放下,她面上的笑容倏然一收,一双眼中寒芒毕露,
马车回到建王府,芝容并未回钱姨娘的院子,却是先去找了妹妹芝兰安顿一番。
姐妹两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晚膳前厨房里最是忙碌,好在如今钱姨娘得宠,连带着身边的大丫头芝容的身份水涨船高,也没人来说芝兰半句不妥。
这么一耽搁回去时已经晚了,钱婉儿等的有些急了,见了她回来便关了门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钱婉儿道:“姨娘放心吧,奴婢已经交代过芝兰了,她知道该怎么做。”
钱婉儿稍稍安心,点头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近来宋侧妃一直卧床不起,府中中馈这些琐事原是交给祝柔芸打理,只是如今祝柔芸被禁足冷落,便又没了头绪。
季司宏听闻先前钱婉儿便帮着打理账目,索性将中馈也交由她打理。如今季司宏倒觉出钱婉儿这不争不抢的好处来,夜里便常常宿在她这里,图个清净。
不想今夜睡到一半,便被外头的喧闹给吵醒了。季司宏正要发脾气,钱婉儿已经起身出去看了,过了一会儿又犹犹豫豫的回来。
“王爷,外头有个丫头要求见王爷,说是知道宋侧妃被毒害的真相。”
季司宏正睡得迷糊,闻言愣了一会儿来回过神,坐起身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婉儿小心翼翼说道:“回王爷,那丫头原是与绿衣住在一个屋子里的。说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还说祝姨娘是被冤枉的,想来可能是真知道些什么。”
季司宏头疼不已,但事关宋氏的安慰,他也不敢大意,起身披了衣服去外间。外间地上正跪着一个丫头哭的似个泪人,芝容也抱着她一起哭。
季司宏这段时日常来钱婉儿这里,自然识得芝容是钱婉儿的大丫头。芝容见了他出来便忙跪下磕头,嘴里说道:“还请王爷念在妹妹年纪还小,饶她先前隐而不报之罪。”
芝兰也跟着磕头,哭道:“奴婢该死,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怕得罪了人才没有将真相说出来。可我方才看见了绿衣,绿衣来找我了。
她问我为什么不说出来,说恨真正指使她的人言而无信,反倒害她送了命。”
季司宏听得不耐烦,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直接问道:“这么说你知道是谁指使绿衣在宋侧妃的汤药里下毒了?”
芝兰不住点头,回道:“如今奴婢不敢再瞒了,其实奴婢都看到了。那夜奴婢准备起夜,却发现绿衣的床铺无人,还隐隐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奴婢偷偷去看,就见白姨娘身边的采青姐姐塞给绿衣姐姐一张银票,还说等事成之后会想法子让她脱身,还会给她弟弟找大夫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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