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显然并非只是说说罢了,次日便从宫里派了两个姑姑。
这两个姑姑正是出自凤仪宫,虽比不得谷月姑姑亲近,但也是自小看着季凌云长大的,季凌云也不好在她们面前端架子。
“萱蕊姑姑、萱珍姑姑,来的怎么是你们?”
两位姑姑年近四十,模样有八分相似,是一对孪生姐妹,猛地一瞧只觉得一个人似的,但再细看便能察觉出差别来。
萱蕊姑姑掩唇笑道:“大约是你又做了什么混账事吧,皇后娘娘特地派了我们来盯着你。”
萱珍姑姑则正色道:“奴婢们都是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做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季凌云还能说什么,只得站在玲珑小筑门外无奈苦笑。
两位姑姑尽忠职守,就守在玲珑小筑门口,即便是一言不发,院子里的丫头们做事都手脚麻利了不少。
季凌云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吟风轩,半路“偶遇”佟若瑶,忙喜上眉梢过来道:“吟风轩许久未住人,妾身昨日特地让人将吟风轩重新布置了一番,只盼王爷住着舒心。”
季凌云不咸不淡道:“本王在自己府里自然住着舒心,侧妃怕是想多了。”
佟若瑶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气馁,这些日子的冷落已经磨灭了她原本的傲气。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浑不在意的笑道:“王爷,眼下快到午膳时辰了。妾身骤然执掌府中中馈,难免一时手忙脚乱,这些日子一直没能腾出空来。
当初皇后娘娘特地交代过,林姑娘是王爷的恩人遗孤,只是这些日子妾身也没腾出空来。今日宴请林姑娘,王爷应该也会来吧。”
季凌云不置可否,并未应答,直直便进了吟风轩。佟若瑶与芝兰对视,颇有些得意的一笑。
佟若瑶自然是胡诌的,自从舒月来后便成了她的眼中钉,尤其芝兰打听出从前舒月在府中闹出的幺蛾子之后,更是如临大敌。
只是之前白嫣然更让她忌惮,且舒月今次也算安分,如今解除了白嫣然这个心腹大患,自然又记起了舒月来。
她以己度人,生怕让舒月钻了这个空子,那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今日这宴名为接风宴,实则是下马威。
如今佟若瑶是有名有份的安王侧妃,执掌府中中馈,自然今非昔比。好生端着她侧妃的架子,说是接风宴请,到的却比舒月这个客人还晚。
她原是意气风发,心中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敲打舒月,让她安分守己。不想进了花厅,却见季凌云正在舒月言笑晏晏,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舒月抬头见了佟若瑶便是挑衅一笑,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礼道:“想来侧妃是府中杂务太多耽搁了,舒月稍等片刻也是应当的。”
佟若瑶咬了咬牙,果真见季凌云不悦的皱眉,只得强颜欢笑道:“的确是些许琐事耽搁了。叫林姑娘好等,是我的不是。”
她转而又看向季凌云道:“先前问起,妾身还以为王爷不会来赴宴,不想还是来了。”
季凌云淡淡瞥她一眼,冷声道:“当初本王落难幸得谭夫人搭救,与舒月也是患难之交,怎会不来。”
说罢他又缓和了脸色对舒月道:“舒月,你先坐下吧,在王府不必这么拘礼。”
佟若瑶面色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又面色如常,冲一旁的芝兰使了个眼色,芝兰微微点头示意。
佟若瑶有意在舒月面前撑场面,宴上的菜色格外丰富,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只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再好的东西吃进嘴里也是形同嚼蜡。
过了片刻,芝兰领进来个丫头,正是佟若瑶特地派去侍候舒月的丫头。名为侍候,实为监视,特地这会儿当着季凌云的面叫来问话自然也是别有目的的。
佟若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说道:“林姑娘来府上多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这丫头是我特地挑出来伶俐讨喜的,林姑娘使唤着可还趁手?”
舒月目光流转,不甚在意的答道:“既然是侧妃特地挑选的丫头,自然是好的。舒月如今不过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罢了,哪里还有这么多要求。”
季凌云当即放下筷子,冷冷看了佟若瑶一眼,这才对舒月道:“本王说了你不必如此拘束,谭夫人临去之前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把王府当作自己家中即可。有什么不如意之处只管来同本王说,有本王给你做主。”
舒月含羞带怯的应了,看的佟若瑶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正欲开口辩解,只听舒月又道:“倒也没什么,只是住的院子有些偏远,若有事同王爷说也不太方便。”
佟若瑶当初未将舒月放在眼里,也懒得做表面功夫,很是敷衍的随便安排了个院子,自然是离玲珑小筑越远越好。
见季凌云面色不好看,佟若瑶忙道:“妾身这些日子都忙糊涂了,一时竟没能顾得上。这些下人们做事当真是没分寸,怎能这般怠慢林小姐,妾身这便吩咐人重新打扫出一个院子来。”
季凌云已经沉下脸来,道:“不必了,思雅居如今空着,我看就正好。让人收拾收拾,叫舒月搬进去吧。”
佟若瑶这声“是”当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乎搅烂手中的帕子。
不说思雅居正在吟风轩旁,岂不正方便了林舒月近水楼台。且思雅居原是秦氏的院子,莫非王爷已经有意要收这林舒月为妾了?
佟若瑶已然慌了神,被一旁的芝兰提醒才想起自己方才的打算。她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又问起那丫头道:“本侧妃当初特地指了你去侍候林小姐,你可有尽心尽力?”
那丫头自然是忙着表忠心,急道:“侧妃吩咐,奴婢自然不敢不尽心尽力。”
她瞥了一眼舒月,接着道:“只是舒月姑娘隔三差五便要出门,直到天色暗了才回来,时常不在府里,奴婢也是有心无力。”
佟若瑶等的就是她这句,忙看向舒月诧异道:“原来林小姐在京中还有故友吗?”
舒月略有些不自在道:“侧妃怕是误会了,舒月只是在府中待着无聊,随意出入走动走动罢了。”
那丫头又道:“可奴婢明明有几次瞧见林小姐是被马车送回来了,有一次还瞧见马车里下来位公子,与林小姐举止颇为亲密……”
佟若瑶这时候才装模作样的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举止亲密的公子?林小姐可是待字闺中的清白女儿家,你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林小姐的清誉。”
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舒月道:“下人们没个分寸口无遮拦的,还望林小姐海涵。”
这话显然是火上浇油,越发暗示舒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季凌云的反应,他偏头给舒月夹了一筷子菜,不咸不淡道:“既然知道轻重,就管好底下人的嘴,若是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本王就那你是问。”
佟若瑶简直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料到王爷竟这般护着林舒月。好半晌,她才诺诺应了,心中却恨不得抓花了舒月那张笑盈盈的脸。
果不其然,舒月一搬进思雅居府里便传出了流言蜚语。王妃被皇后娘娘禁足在了玲珑小筑静养,侧妃素来不得王爷的青睐,反倒是舒月势头渐甚。
流言很快传到玲珑小筑里,素心愁眉苦脸,见了朱玲两人都是两眼忧色。
从前舒月便颇有手段,好生掀起了一番风浪。如今王爷失忆,舒月又顶着恩人遗孤的名头,怕是更难对付。可王妃如今却是自顾不暇,怎能不叫人忧心。
虽然如此,但两人在白嫣然面前也不敢露出马脚来,还得装作若无其事。韩大夫和胡太医每日照例问诊,重在调养白嫣然的身体。
胡太医的法子虽然听着荒唐,却是如今唯一可行之法。对浮生散成瘾之后便需每旬定期服用,否则便会痛不欲生,甚至丧失神志乃至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此毒霸道凶险异常,若是骤然断药只会落得当初缪雨等人一般爆体而亡的下场。正是因为浮生散的邪性,才让廖广天奉为圣药,用来控制人心。
胡太医的法子便是在每日的汤药中都掺杂少量浮生散,让白嫣然的身体日渐适应浮生散的效力,再渐渐减轻用量,直至彻底杜绝。
这实则就是一个适应的过程,也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过程。
若是白嫣然定力不够,或者心智不坚便会前功尽弃,甚至一命呜呼。以防为一,头几日先紧着调理白嫣然的身体。
到了第十日,便是白嫣然清醒后的第一次发作了。
与先前昏迷时不同,这一次白嫣然是神志清醒有意识的。
夜色如瀑,她渐渐从睡梦中挣扎醒来,只觉得好似有百爪扰心,心底深处的渴望破土而出。她紧紧抱着自己,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白嫣然知道这是浮生散发作了,却不想它竟这般迫不及待,甚至来不及等到自己明日早起用药。
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揽进了身后那人怀中。季凌云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潜进了房中,探出指尖解救出她被咬破的下唇。
“别怕,有我在。”
只一句话,白嫣然瞬间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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