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淮并不知道那位教他用毒的老头的名字,那时候的他对他又怕又恨,要不是中了毒,才不会日日去见他。
后来他渐渐找到了用毒的乐趣,便阴暗的想着,要自己研究出来种无声无味的毒,毒死这个改变他人生的混蛋。
然而不等他研究成功,那老头有一天就突然不翼而飞,彻底消失了。
鱼缘声音猛地拔高,难以置信的问,“不见了?他去哪儿了?活着还是死了?你作为他当时唯一的徒弟,他去哪里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他还真没告诉。”羿淮咯咯的怪笑起来,“我为此还找了他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后来我研制出来一种非常不错的毒药,我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据我所知,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京城,再之后就没有了音讯,又是和当初不告而别一样,人间蒸发了似的。”
如果找不到那老头,那么唯一可能的希望也要熄灭枯萎了,鱼缘感到事情的棘手,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哭丧着脸,拉着羿淮的手死活不松开,说道,“先不管那些了,你找不到的人,王爷不一定找不到,师兄,你得同我回去,这些话你得让王爷知道,不然的话,你恐怕走不出这里。”
羿淮哈哈笑起来,他指了指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一群侍卫,仰面看天,天光已经被吞噬,黑暗缓慢降临,“成,王爷不愧是王爷。”
鱼缘和羿淮先后回到了小楼。
许知意已经不在,只有陆廷野坐在圆桌旁。
他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听到动静,丝毫不意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森凉如水,但他沉吟着没有开口。
鱼缘特意上前,抢先道,“王爷,羿大夫请回来了,他当真有些不同的诊断,小人与他沟通了下姑娘的病情,故而耽误了些时间,回来的稍晚了点,至于姑娘的病情,具体情况,还是让羿大夫直接告知您吧。”
陆廷野没喝茶,平静的看过来。
他唇角勾着抹笑,带着不怀好意的阴鸷。
羿淮在人间晃荡了四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凡那些喜欢露出阴森森表情的人,大多外强中干,鲜少有陆廷野这样的,漫不经心的笑也好,疏离淡漠的一瞥也罢,处处透露着上位者的狠戾与薄情,尽管他什么都还没做。
他端正神色,一字一字的开口,“王爷,许姑娘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他没有隐瞒,无非是将同鱼缘说的那些话,再对陆廷野说了一遍,之后房间里便陷入了沉默。
这么热的夏夜,汗涔涔的往下流。
鱼缘分不清究竟是热的还是吓的,他频频看向陆廷野,在他沉默不语的时间里,他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可能。
房间里落针可闻,突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主子。”流云进了正厅,站直了道,“姑娘问您什么时候回去休息?”
原本沉着脸的陆廷野,嘴角漾出抹笑,他起身往外走,鱼缘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最后剩他和羿淮大眼瞪小眼。
羿淮的吊角眼微微上扬,因为眼睛不大,这样一来,两只眼珠子似乎要跳出来。
他呼哧呼哧的用手扇风,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就走了啊?这他的女人都快要死了,他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啊?现在的情况是这样,许姑娘最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怎么丁点都不着急?感情中毒的不是自己……”
鱼缘轻咳了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王爷对许姑娘的感情,不容他人置喙,王爷比任何人都上心…”
羿淮反正是看不懂陆廷野这番操作,道,“这么上心,怎么还匆匆离去。”
鱼缘最近这些日子算是看明白了陆廷野,但凡涉及许知意,他从没有含糊过,他稍稍回想了下刚才的情景,说道,“王爷迟早会过问的,现在之所以离开,大概是要去哄许姑娘睡觉。”
“什么?”羿淮呵呵怪笑了两声,“他干嘛去了?哄姑娘睡觉?这还真是件新鲜事,姑娘是已经及笄了,又不是还需要吃奶的小孩,难道不会自己睡觉吗?还需要人哄?”
鱼缘拧了拧眉心,说道,“你都快五十岁了,当然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再者,这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情趣。”
“情趣是什么?肉麻又恶心。”羿淮砸吧砸吧嘴,“那他这一去,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怀里没抱着女人的时候,那还是有几分可靠的,一旦搂着温香软玉,不管是身还是心,都一股脑的被蛊惑了,哪里还舍得离开半步?
“今晚我是走不成了,你得给我安排个地方睡觉。”羿淮抹了把脸,困意上来,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补充说道,“再叫人送点吃得来,一天都没吃上口热乎饭。”
就算他今天要走,鱼缘也得拦着,眼下他主动说了这话,鱼缘反而松了口气,他道,“这都没问题,既然饿了,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两个人正打算离开小楼,往后面去,迎面走来了流云,鱼缘眼睛一亮,不等他开口,流云先说道,“两位大夫,你们还不能走,王爷有点事暂时走不开,还请二位在这里稍等片刻。属下已经为二位备好了晚饭,您二位就在小楼这边用餐吧。”
鱼缘和羿淮用过饭之后,陆廷野还没回来,羿淮有点困,靠着软榻眼皮一直在打架,流云的声音再度响起,“羿大夫,王爷吩咐了,让您把那位教您用毒的师傅画出来,好方便寻找。”
羿淮挠了挠头,“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我都没仔细看过他长什么样子。”
“您印象里是什么样的,画出来就好,我们自然有找人的办法,这就不劳您操心。”
羿淮耸了耸肩,瞌睡虫烟消云散,进到这里来,如果不能提供有用的信息,只怕很难出去,他也想从中得到点报酬,因此格外用心。
一幅画画完之后,陆廷野也回来了,这时候夜色已经很浓,来到三更天,他披着月光走进来,脸色在半明半暗的烛火中,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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