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佟伶忽然抱住了周扬，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这一幕，无论怎么样，周扬都没有想到……
他本来想的是要给佟伶道歉。
毕竟……自己做的事情，很难解释清楚。
在他看来，佟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有一定的责任。
然而……
佟伶只是轻轻的抱着他，轻声道谢。
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怀疑，没有相信自己的弟弟，而是相信他……
这种信任，这种肯定，令周扬有些失神。
这也是佟伶的性格。
嫉恶如仇，知恩图报！
从母亲患癌之后，她一路走的非常艰辛，没有人帮她做过什么。
这几年来，只有周扬，重逢之后，用各种办法，帮她解决了金钱的难题。
她分得清是非黑白，也分得清好坏。
不会因为佟俐的几句话，就觉得周扬怎么样……
虽然，她还无法确定周扬为什么要给佟俐500万。
但是她猜测，周扬给佟俐钱，肯定是他发现了佟俐身陷‘杀猪盘’的事情，想要把他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佟伶很感谢周扬，感谢他默默的替自己照顾着那个愚蠢的弟弟，就像一个天使一样，默默的守护着自己……
“我……”
被佟伶抱着，周扬身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这个拥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现在，梦想照进现实。
那种温暖，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令他的心……只剩下了浓浓的怀念。
慢慢的，他抬起手臂，轻轻的抱住了佟伶。
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就是那么抱着对方。
不知道多久。
佟伶终于松开了周扬的怀抱，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的道歉：“对不起，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
“欠你的越来越多，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清。”
说完，轻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有些疲累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望着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一言不发。
周扬怔怔的望着她，没有说话，没有动，只是回忆着刚刚温暖的一抱。
“一直以来，我都很讨厌一句话。”
良久，佟伶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家人，没得选。”
“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听着很勉强，好像很不喜欢自己的家人，不喜欢自己的家庭，或是怎么样的。”
“因为我一直觉得，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
“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再大的麻烦事儿，一家人，总是可以携手渡过难关。”
“就算日子苦一点，也没有什么。”
佟伶的表情很平静，只是望着那一盏散发着幽幽黄光的吊灯，轻声的独白。
是。
她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可是这不代表她没有心事，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只是看得开，习惯把所有的悲伤藏在自己的心底，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那些不开心。
但是今天佟俐的表现，令她失望，非常的失望。
她第一次觉得，“弟弟”这两个字变得陌生了起来，那个得意、嚣张、无耻的声音，不再是她的弟弟……
这种苦闷，再加上周扬的守护，令她难以接受，也令她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现在，我有些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了。”
“家人，没得选。”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道尽了心中的辛酸无奈……
“几年前，父亲走的时候，他对我说了几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你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弟弟，好好照顾你妈。”
“你要学着坚强，帮着你妈，把这个家撑起来。”
“所以我学了，我努力的试着把家撑起来。”
“所以，妈妈病了之后，我可以很坚决的把房子卖了，给她治病。”
“我可以坐公交，可以吃的少，可以多加班，可以一直在努力的撑着这个家。”
“可是佟俐……”
又一次说到佟俐的名字，佟伶顿了顿，眼圈微红。
周扬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很想要说一句什么，很想要狠心，不听佟伶那些令人眼圈发红的往事。
可是……
他做不到。
他从来也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尤其是面对佟伶，他的心，比佟伶更柔软。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佟伶伤心的模样，忍不住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那一双有些冰冷的小手。
一言不发，默默的陪伴着。
这一次，他忽略了自己的脑癌，将自己早晚都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也抛在了脑后。
他只想要……给佟伶支持，让她能够重新振作起来。
就像，佟伶曾经给他的支持一样。
他没有家人，不明白家人之间的感情究竟如何。
但是，他有佟伶，他清楚的知道失去佟伶，对他而言代表着什么。
所以……
他能够体会佟伶此刻的心情。
佟伶被周扬握住手，并没有挣扎，只是怔了一下，表情稍稍好了一些。
跟着，自嘲的笑了笑：“说真的，我不在乎钱。”
“不，我还是在乎钱的。”
“我只是不在乎自己有没有钱。”
“嗯，就是这样。”
佟伶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我可以没有钱，但是我希望妈妈和弟弟，能过的很好。”
“所以……”
“……”
“其实说真的，佟俐说他被骗，被套进‘杀猪盘’的时候，我虽然生气，却并不是生气他被骗，而是气那些人骗了他。气他不知好歹，把事情推到你的身上。”
“因为我觉得，人这一辈子，谁又能够不犯错呢？”
“错了，改了就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钱，没了再去赚就是，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几百万，很多。但是一辈子慢慢还，也总是有希望的。”
“可是……”
“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忘恩负义，是不允许的。”
“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忘恩负义。”
“今天白天，我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还和他说多亏了你，我们家现在的日子，才能稍稍好一些。”
“但是我没有想到。”
“我跟他说的话，却让他变成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对他，很失望。”
“……”
佟伶的心有些乱，想到什么说什么……
“可能，我也是一个不合格的姐姐吧。”
“他变成这样，可能也有我的原因吧。”
“和你无关。”周扬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佟俐的事情，不怪你。”
“不。”
佟伶摇了摇头，语气一如之前的平静：“我们老家有一句话，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错了，就是错了。”
“他变成这样，总是有我的缘故。”
“如果我平时多关心关心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能多赚点钱，他有钱花，是不是也不会变成这样？”
“如果……”
她的表情越来越平静，但是从她口中说出话，却令周扬的心情愈发的沉重。
他能够看出来，佟伶的心防，已经被打破。
再坚强的人，也有无法坚持下去的时候。
很遗憾。
佟俐的变化，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心中，不断飘荡着那一句“家人，没得选择”。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觉得自己对周扬有些亏欠。
这种亏欠，经由佟俐的事件，无限放大！
长久以来埋藏在心底的苦闷，全都爆发了出来，令她的眼眶，一点点的湿润。
但是……
她还是倔强的没有让自己流泪，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依旧平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这一幕，看着更是令周扬心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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