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蔚奥莱四人的基地,在黑巷这块地盘上,从外面推门而入的显然不可能是外人。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体格强壮肩宽是寻常人两倍的络腮胡大汉走了进来,是范德尔。
许是经历得多了,范徳尔身上没有普通黑帮人物身上那种生死意气睚眦必报的阴狠气质,尽管体格依旧要比常人要强壮得多,周身的棱角却尽数收敛褪去,体态温和,看起来只是一个开酒馆的中年大叔。
“大家还好吗?”
走进这个地下室布置的小木屋,范德尔向着蔚奥莱一行人问道,听起来是一个老父亲在关心他的子女们最近的状况。
躺在椅子的麦罗随意地挥了挥手,长呼一口气,似是要把心里的厌烦都给呼出去。他说道:“就没这么好过!”
“很好。”
范德尔扫了一圈,见到四人虽脸上表面都有着擦痕,或多或少受了些伤,但没有出现如断手断脚的严重伤势,范德尔一颗为子女担忧的心也放回了地上。祖安人的日常就是打架斗殴,这种擦伤不算什么。
不过,既然自己的子女们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损失,那就可以启动另一套追责程序了。
范德尔看着自己养大的一群小家伙,特意提起了一个早间话题:“你们应该解释不清楚吧?我怎么听说上城发生了爆炸,执法官都发动追捕了?”
“有消息说,四个孩子逃离了现场。”
范德尔看着不自觉垂下脑袋低头不语的一行人,叹了口气,只觉得脑袋胀痛,体会到了一个老父亲发现自家子女闯祸的烦恼,“……你们脑子坏了,是不是?”
粉色短发的蔚奥莱出头辩解道:“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好好干一票大的。”
“干一票大的?”范德尔重复着反问了一句。
蔚奥莱详细解释道:“我们得了线报,计划的很好,没人发现。”
没人发现?范德尔听到这句,只觉得好笑:“你们轰塌了一栋楼!”
“那不是……”蔚奥莱开口,想要争辩。
话未说完就被范德尔打断,他发怒了,圆睁着双眼看向自己年纪最大的养女:“你动脑子想过你会出什么事吗?”
“蔚奥莱,你想过他们吗?”
他的手一指旁边的三个人。
蓝色短发的爆爆、瘦猴一样的麦罗、还有体格更壮偏胖一点的克莱格闻言纷纷往里缩了缩身子,把头偏向一边,努力在这争吵的场景中降低存在感,默默不说话。
面对父亲的斥责,蔚奥莱也是一时说不出话。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沉闷,压抑的情绪在滋长。
范德尔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苦恼的摸了摸头,抓起另一处的细节,向着众人问道:“那个线报又是从哪里来的?”
坐在角落里的爆爆老老实实回答道:“就是在本索店里听人说的。”
本索店?本索杂货铺?
范德尔眸光微动,继续追问了一句:“谁说的?”
爆爆小声说道:“小不点。”
小不点名叫艾克,是本索杂货铺的工匠学徒,年纪比爆爆还要小上一岁,是众人里面年纪最小的,所以也被大家叫做小不点,经常和一行人一起跟着蔚奥莱学拳击。
众人里艾克与她玩得最好,这次也是他在本索店里打工时看到有个出手阔绰用金轮结账还从不还价的皮城佬,然后才给了爆爆情报。
这个时候,蔚奥莱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犯错被审批一样的气氛,她一把从凳子上坐起,毫不畏却的抬头看向自己的养父:“是我带他们去的,你要是想发火冲我来就好了!亏你还老念叨着咱们得在这里打出自己的地盘!”
范德尔看着自己的养女,头疼她这副叛逆的模样,语气里很有几分无奈:“我也跟你们念叨过好几回了,不许踏进上城那地界半步,皮尔特沃夫的营生,咱不能碰。”
听到这话,蔚奥莱原本就浓粗的眉毛倒挂而起,显得更加生气了。
因为她在这次去那个青年科学家的屋里偷窃的时候对那群人优渥奢侈的生活有了更加深刻直接的印象,单是其主人不吃摆在阳台间的奶油小蛋糕,就是她这个在底城生活的人所罕见且难以购买的,更别提其内装满整个书架的书籍。
所有人都知道知识的作用,可是在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底城,书籍无疑比具备完整功能的机械器件要难变现得多。
这种对比强烈的贫富现状加剧了蔚奥莱的愤怒与不甘,她眼睛直直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祖安黑巷实质上的掌权人——范德尔,质问道:“凭什么?他们油水那么足,咱们这里就三瓜两枣,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什么时候活的跟裤衩似的,人家放什么屁都兜着?”
这争吵声没有遮掩,里面的措辞让其他三人也抬过头,看向了这个体态温和,没有黑帮人物血腥气的养父。
面对着大女儿的这种激进言行,范德尔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晦涩,像是蒙了一层难以拭去的灰,让人看不出心里面的想法。
半晌,他才说道:“其他人出去。”
语气严肃,是一副要谈正事的神情,气氛突然间就变得凝重。
直到这个时候,范德尔身上才微微展露出些许黑帮领袖的威势。这其中,或许也有着老父亲要在子女面前重振威严的意志。
爆爆一行人听着这口吻,心里猛然一突,连平日里最多舌爱抱怨的麦罗也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起身,然后齐齐向小木屋外面走去,最后还把门给掩上了。
见到三人陆续离开,范德尔此时才低头看向自己最大的女儿。
对方手上还绑着一圈白布绷带,上面隐隐有些残留的血迹,棱角逐渐分明的脸上也有一些擦痕,正在缓慢得渗出血液。也许就在刚才,她还用他交的拳击技巧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最引人注意的她的眼睛,此时正毫不畏缩地直瞪着自己,眼里尽是野性与不甘,透着一股流血落魄现状也无法抑制的锋芒。
恍惚间,范德尔从她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自己。
只是一瞬间,范德尔就回过神,他看了看已经有几分自己当初模样的女儿,正了正神色,说道:“坐下。”
正在气头上的蔚奥莱并不买账,她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还有对父亲如此惧怕上城的失望与怒火,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我站着就好。”
“我说,坐!下!”
话语重重强调的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
蔚奥莱抬头瞅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抿了抿嘴唇,然后妥协似一屁股坐在沙发椅子上。范德尔则拉了一张小桌子,直接坐在她的对面。
“那帮小子都当你是老大。”范德尔看着自己女儿说道。
蔚奥莱头偏向一侧,眼睛看向别处,只是在口里说道:“是,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范德尔看着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人拿你当老大时,你就不能只考虑自己。”
“我没有只……”蔚奥莱试图开口辩解,但还没说完就被一系列急促的语句打断了。
“你说跑,他们就跑。你说要游泳,他们就往水里扎。你说要放火,他们连油都会帮你弄来。但不管出什么事,责任在你。”
“就像底城,不管出了什么事,责任都在我一样。咱们只要惹了皮尔特沃夫,人家就会派执法官来收拾咱们。”
话语里满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培养与教诲,蔚奥莱原本一直抬着的头逐渐垂低,但是在猛然听到最后一句后,原本已经有些泄气的她又情绪激动起来,她朝自己的父亲作势般挥舞了几下拳头:“那又怎样,你理他们干嘛,这地界是咱们的,就该有人让他们长长记性!”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你用那种方式,用这个。”范德尔抓住了蔚奥莱绑着绷带还沾染着血迹的拳头,“用这个根本解决不了你的问题,只会把篓子越捅越多。懂了吗?”
蔚奥莱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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