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区,神经城。
作为脑区的核心区域之一,神经城里有着配置最为豪华的病孵所。
可以说从有序纪元开始,到文明险些断层的病纪元初期里,几乎所有医疗相关的知识,都能在名为“方舟”的病孵所里找到。
方舟所配备的致病师,也都是病纪元之后最为优秀的致病师。
方舟也很巨大。
分为十三个区间。
数字越靠后的区间, 住着的人物地位越高。
第十二区间。能够在这里得到致病师照顾的人,在四大集团都有着极高的分量。
甚至存在着棋组织根本接触不到的人。
四大集团统治病城已久,能够容忍棋组织存在,就是因为他们足够庞大的底蕴。
而这些底蕴,就藏在方舟最后面的区间里。
一间豪华病房里,一位老人在沉睡中睁开了双眼:
“病祖大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句话带着惊恐,质疑,由于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老人也带着不甘。
作为被病城最为顶尖的致病师们呵护,病城最核心科技续命的老人,他已经活了太久太久。
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进入深化状态,为何忽然间拼了命也要制造一个足以影响全世界的“领域”。
但很显然,即便是他这样的怪物,也无法对抗时间规则太久。
他得到了错误的承诺。
更低估了深化之后,违背时间法则的后果。
数日让时间停留在某一天,便是为了为病祖争取一个机会。
可他失败了。
当时间“生病”之后,很多规则也会功能紊乱。
空间,因果,引力,物质构成……随着时间的病变, 都会发生病变。
如果时间忽然循环在某一天,对于“世界”的破坏其实是巨大的。
“世界”为了让自己的功能恢复正常,会很快找到病因。
病因就是这位老人。
于是下一秒,当老人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当他口中的病祖并未予以回应时……
他的身体开始化为飞灰。
他死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秒。
远在胃区的姜病树, 忽然间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
他动弹不得。
空气中的尘埃漂浮着, 却不再游动。
后视镜里扬起的沙尘似乎变成一幅画一样固定住。
身边的包子张着嘴, 但话音始终没有说出来。
这一瞬,世界如同静止。
姜病树也静止了,但他的思维是动的。
“怎么回事?”
“姜小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姜病树尝试呼唤姜小声。
但为了对抗时间循环的法则,姜小声已经无法回应姜病树。
姜病树也隐隐猜到,这或许与时间规则的病域有关。
“难道是病域进一步恶化了?”
“但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他并不知道,这场时间循环的病域,其实是异盟高层里,一位老者深化后的杰作。
这位老者之所以不惜命的去深化,也与这次月亮蔷薇出动秘密武器有关。
以及……棋组织的最强二人,前往病域之外,也与此有关。
那个活在传说之中,就连四大集团很多高层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其是否存在的病祖,似乎终于出现在了病城外的某处。
这场时间循环,实则是在为那位病祖争取时间。
只是谁也想不到——
病城内,还有一个人可以抵抗这种规则。
姜病树的手指抖了抖。
这个细微的动作,预示着时间开始缓慢流动。
阳光里那些微末的尘埃, 也开始一点点游动起来。
脑区的方舟病孵所内,老者彻底化为飞灰。
胃区的道路上,神车内的姜病树与包子, 恢复了谈笑。
姜病树发现……包子并没有意识到刚才时间停止了。
他默默记下这些,等待着姜小声能够回应自己后,去问个清楚。
姜病树的直觉帮助过他躲过不少事。
刚才的时间停止,让姜病树意识到很可能病域发生了变化。
他忽然有点担心,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循环?
如果是的话,那么自己现在做的行为,就不再是去试探黑炮的能力。
而是真正的,带着包哥去死。
想到这里,姜病树忽然一脚刹车踩下。
“艹!打个招呼啊!”
从来不系安全带的包子狠狠的被推了一下。
姜病树一脸严肃:
“包哥,我有件事必须得说。”
“说。”
“我现在带你去的地方,就是黑炮的所在地……但很有可能我们在送死。”
包子早就有疑惑了,什么破案和呼吸一样简单。
他发现姜病树对自己异常了解,并且对胃区的路比自己还熟悉。
不过这些都可以用其他理由解释。
但黑炮的所在地,精确到了门牌号,这也太夸张了。
姜病树不好说时间循环之类的,因为姜小声叮嘱过。
他只能继续解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黑炮的完美模仿,似乎比上次更夸张,而且对方敢拼命,能够进入深化状态……”
“包哥,现在组织里能打的就我们两个,车姐和主帅都不在病域里,我……我很担心,我们会白给。”
包子笑道:
“你也太看不起红炮了吧?”
姜病树不是看不起包子,而是包子上次可是被打败了。
当然,上次的情况,其实也不公平,黑炮开启了深化才打败了包子。
可姜病树不能指望包子也开启深化。
深化的代价太可怕。
就连周医生也说,如果主帅来晚半分钟,柳冰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黑炮真的很强,包哥,我们过去极有可能是送死。但放走黑炮,就不会再有机会找到他了。”
虽然姜病树不确定循环是否结束,可他有了这种感觉。
他就必须得思考这种可能性。
如果没有循环的帮助,自己不可能再这么幸运的找到黑炮所在地。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们打不过黑炮?”
包子并不在意:
“再者,你也说了,放走黑炮,就找不到他了,这岂能放过?”
“可是……”姜病树还是很担心。
包子难得的严肃起来:
“没什么可是的,你是走过并行之路的人,你的路是兵吧?老子最佩服的就是兵,因为那群家伙,是真的肯拼命。”
“炮永远是架在别人背后的,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血性。”
姜病树没有想到包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在他看来,能够讲出弃子理论的人,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这没什么不好,棋组织这种愿意自我牺牲的组织里,有两个这样的人,反而更好。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一开始就看错了包子。
包子只是始终计算着利弊。
如果弃子可以换来更多人活着,自然可以弃。
而放走黑炮,会导致很多人死去,也会导致棋组织将来遇到强敌。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自己当弃子,包子也能接受。
当然,他无法理解姜病树为什么笃定了自己打不过黑炮。
明明黑炮是手下败将。
所以基于信息差,基于自己的原则,包子决定狩猎黑炮。
他也说了一句让姜病树安心的话:
“我可能会因为轻敌,导致犯一些错误,但既然你如此在意,我答应你,对付黑炮的时候,一定会拿出全力。”
棋职者应当有做好深化的觉悟。
包子已然是有这种觉悟的。
姜病树还是很担心的,因为他已经目睹了一次,包哥被完虐。
但那个时候的包哥,的确有点轻敌,黑炮也展现出了与情报不符的实力。
可自己或许真的小看了包哥,因为当时时间紧迫,很快就重置了,也许后面包哥会赶上来,救下自己?
他也不相信,棋组织的二号域医,会这么轻易被黑炮打败。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于是一咬牙,一脚油门,神车再次发动。
……
……
胃区,百道街二十六号,14栋11-7。
晚上黑炮计划以女人的样子,和下班归来的这间屋子的男主人,体验一些特殊的感受。
但白天不一样。
白天黑炮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还是女人的样子,打开了电视,看着电视节目。
方才的一瞬间,所有一切停止摆动,但黑炮并没有意识到。
“资质平庸的女人……无聊啊,真无聊。”
黑炮回忆着女人的一生。
尽管变成了女人,并不会取得女人的记忆,但她已经可以感受到,胃区底层人的一天何其枯燥。
男人去工作,被肝区的心区的人压榨剥削,还得带着感恩的心。
女人呢,则在家里做着繁琐的家务,能够看到的电视节目,也都是四大集团愿意让他们看到的。
讴歌红魔方的科技创新,讴歌月亮蔷薇的女性独立,讴歌异盟的以病为美,讴歌病血堡垒的新时代人类。
讴歌的方式,或许是综艺,广告,电视剧,电影……
无聊透顶。
甚至没有播的了,都能让十几二十年前的女性艺人出来,再热一波冷饭。
顺便利用情怀收割点韭菜。四大集团在背后运作着各种概念股,但居民们却声称这一切都是自发的。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黑炮不知道如何打发剩下的时间,便想着要不要再狩猎一个人。
他会模拟各种人,体验很多不同人生。并且给每个人打分。
“穷人的人生,果然是打个三分都嫌高。”
在这样一座阶级壁垒森严的城市里,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可以翻译为子子孙孙穷无尽。
黑炮实在是想不到,普通人除了生病,还有什么可以翻身的机会。
而一旦生病,也是给四大集团输送血液。
正当黑炮思考着无聊的事情,准备去做点刺激的事情时……
砰!
门又一次被踹开。尽管黑炮不知道为什么要脑海里会浮现出一个又。
姜病树与包子,再次赶到。
……
……
狩猎开始。
开局与上次战斗并无变化。
包子先手,碾压着黑炮。
用一套强大的体术压制,将黑炮揍得鼻青脸肿。
甚至不给黑炮施展模仿的机会。
可黑炮与风林火山这些真正意义上的弃子不同。
炮,马,士,这三个棋子是黑棋组的真正棋职者。
风林火山,乃至之前的黑将,其实都是士的傀儡。
而黑马至今没有露面。
黑炮作为三人这里最弱的那个,却又有着遇强则强的特性。
他没有恐惧,根本不在乎进入深化。
所以战斗的下半场,黑炮步入深化期。
模仿不等式进一步加强,并且感知到了姜病树的气息。
尽管姜病树也猜到,上一次黑炮似乎是模仿了自己,才打败了包哥。
但他还是低估了黑炮完美模仿的范围。
当他被黑炮感知到的一刻……
战局发生巨大变化。
姜病树的身体让黑炮欣喜不已,和上一次一样,黑炮直接想都不想,连续深化。
二度深化后,包子还想着对方会进攻,结果并没有,黑炮竟然不要命的直接开启三度深化。
这个阵仗,连包子也没有想到。
这一次与上一次的不同是,包子没有轻敌。
他已经随时准备好进入深化状态,用更强的恐惧来击败对手。
同时,包子的分析也更准——
“是姜病树,这家伙变成姜病树后,深化的副作用消失了!”
局面过于危险,包子有把握打败黑袍,但没把握保护姜病树。
他咬牙开启深化之前,大喊一声:
“姜病树!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和上一次不同,包子这次拖住了黑炮。
黑炮的肘击不断击打着包子的头部,但包子死死抱住黑炮,给姜病树争取逃跑的机会。
姜病树不敢犹豫,径直狂奔。
二次确认之后,他也明白了,是自己让黑炮变得无比强大。
包哥还有胜算,但如果自己一直留在黑炮的模仿范围里,那么包哥会被自己害死!
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包子的头被深度深化黑雾笼罩的黑炮不断击打。
他很害怕包子会这么被活活打死。
他不敢停下,只能拼命的狂奔!逃离黑炮的模仿范围!
但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出现,这种压迫感过于浓郁,竟是让姜病树呼吸一滞。
也让不远处,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炮动作停下。
大脑剧烈震荡的包子,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意志,为姜病树争取时间。
他七窍流血,整个人已然不再清醒。
终于……他没支撑柱,昏死过去。
可黑炮却并没有因此,可以去狩猎姜病树。
因为当包子声嘶力竭喊出了姜病树名字的时候……
一名少女,也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一刹那间,过往心绪疯狂涌现,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离开孤儿院以后,遇到了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所有的思念,又都在顷刻间化为对黑炮的愤怒!
少女身影骤然间降临战场。
百道街周围的空气如同固化一般让人压抑。
身为月亮蔷薇的秘密武器,琉璃冷冷看着黑炮,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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