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曾经有个妹妹,也有几个弟弟。
此时他看向周渊若,彷佛看到了那个妹妹。
他们几兄妹,大多已经死去,只有他与一个弟弟活了下来。
“这个世界,知道的越多,未必就是好事。”
当年老者的妹妹,也知晓许多事情,但也因为知晓太多,而被反噬。
反倒是他与那个知晓最少事情的弟弟,活了下来。
他回顾漫长的岁月,总是很感慨,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把自己给作死了呢?
后来他明白,无知者会狂妄,而知者,未必就一定是谦逊的。
是以,对周渊若,老者多说了不少话。
大概是看着这知性的女人,想到了从前。
周渊若其实也只是直觉。
直觉,也是悟性的一种。
她被病魔,夺走了与人交流的能力,不仅仅是无法说话,而是切切实实的,无法传达自己的念头。
但巨大的孤独,也换来了回报,她拥有着超越凡人的悟性。
对学术的渴望,让她已经拥有了异于他人的智慧。
智慧与智商不一样。这种智慧,是一种观察力,感悟力,承受力的综合。
所以周渊若在看到老者的第一眼起,她强大的直觉,就让她想到了那位早已消失在历史深处的传序僧。
这种猜想,只有周渊若可以做到。
其他人看到这个老头,去掉那层神秘的雾气,大概只会将其当做某个孤儿院外捡垃圾的老人。
但只有周渊若,在知识储备上,能力上,能够产生这种关联。
显然,老者的话,也印证了一些东西。
“过桥吧,你已经耽搁了很久,到底还要不要过桥?”
“每一个姜病树铭刻的人,都会过桥?”
“自然。”
“你会筛选他们?”
“自然。”
“如果筛选出来,发现对方不合格呢?”
“我会骂这小子看人的眼光。将其赶回去。”
然后让那个人永远失去被铭刻的资格。
这句话老者没有说,只是露出了慈眉善目的笑容。
周渊若说道:
“我的能力……不是巧合?”
“每个时代,或者说每个纪元,都会出现一个或者好几个智者。但智者需千虑,你知道很多事情,但如何推进这些事情,编排这些事情,你需要认真思考。”
或许是周渊若真的很特殊,得了一种无法被世界理解,但却最有可能理解整个世界的病。所以老者说道:
“一些限制会解除,你的病魔与你之间的联系会变澹,但这并非对你的削弱,相反,随着你们距离越来越近,它会带给你更多的能力。而且副作用大幅度降低。”
“但你需要明白,解除之后,你有了说话的自由,却不代表你可以自由的说任何话。”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推动很多事情的走向。看清一切因果。帮助姜病树,抵达他该去抵达的位置。”
“但如果时机不成熟前,不要对姜病树说不该说的东西,比如我。比如有序纪元。以前你是被迫无法交流,但以后,你需要自己控制自己。”
“走吧,走吧,我已经说的太多了,以你的资质,一定可以明白的。”
周渊若不再多问。
在她的认知里,铭刻没有这么复杂。
显然,姜病树的铭刻,被这个老者注入了其他的东西。
她点点头,与老者擦肩而过。
她也不知道,踏上这座桥后,会发生什么。不明白何为接触限制。
这位老者显然已经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不过周渊若很清楚,自己接触到了不得了的历史。
她对历史真相一直很渴望。
是比数学更觉得有趣的东西,因为她不认为现代科学可以改变病城。
人类甚至不知道病为何而来,自然就没办法明白,病该如何散去。
而病魔带来的力量,或许会让自己能够解读出许多别人无法解读的历史。
这一切,真就如老者所言,我是问题,姜病树则是答桉。
周渊若终于踏上这座桥。
……
……
醒了。
当周渊若睁开双眼的时候,姜病树的双指还指着她的额头。
不知为何,看向姜病树的一瞬间,周渊若总觉得这是个孩子……
姜病树其实比周渊若也就小几岁。
按经历来说,姜病树小时候很孤独,只有老和尚和一个小女孩是真心待他。
他的一生被人厌恶。
可周渊若这几年,过得远比姜病树凄惨。
她缓缓抚摸姜病树的脸庞,就像母亲抚摸自己的孩子。
但随即,周渊若意识到,这种情绪不对劲。
很快,这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但对姜病树的天然好感,却并没有消失。
“你醒了?”
感受到了周渊若的抚摸,姜病树也睁开眼。
这一瞬间,姜病树心跳加快很多。
不是因为被一个美丽的女子抚摸,导致有些羞涩。
而是因为,他发现周渊若看向自己的眼神,如此的从容镇静。
以及,她抚摸自己的动作,如此自然流畅。
他感觉很疲倦,指尖的金色光芒变得暗澹,最终彻底消失。
他缩回手,缓缓站起身,周渊若也是一样,缓缓站起身。
看着这一幕,姜病树激动的说道:
“这么有效……按理说不应该啊,应该只能是控制住病情才对,难道说你已经……”
周渊若看着自己浑身污浊,房间凌乱,说道:
“姜病树先生,谢谢你。我现在需要洗个澡。清理一下自己。你方便离开一会儿吗?”
这是何其简单的交流。
但姜病树内心生出了无限的成就感!
他狂喜不已,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
“太棒了!好好好!我在外面等你!”
“对了,我叫周渊若。最后是一个若字。”
周渊若走向了洗浴间。
姜病树退出房间,掩上了门。
他内心过于激动,心砰砰的跳。因为真的拯救了一个人。
尽管他也净化病域,病域的消失,会让很多人免于危险。
尽管他也猎杀过鬼,拯救过队友……
但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充满了成就感!
不过很快,姜病树内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我自己意识又回到了梦境里的场景,这是普通铭刻该有的反应么?”
“不应该啊……如果真是普通铭刻,那么周渊若的病情也不至于好的那么快吧?”
“目前得到的所有说法是,孵化病魔的病,只能得一种。其他病无法孵化病魔,但病症状态还在。”
“而孵化了病魔的病,无法被治愈……”
“所以某种情况来说,病衍波动提升的是人的抗病性,而并非是病情被削弱了。”
“但周渊若的抗病性也提升太快了吧?前面已经病入膏肓,铭刻结束之后,就忽然可以说话了……这什么鬼速度?”
“问问她就知道了。”
姜病树期待起来。
不过女性整理自己,总是比较慢的。
房间内,周渊若淋浴着,一点一点洗刷自己身上的污浊。
就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因孤独而生出的锈蚀,全部清理掉。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开启下一个阶段。
“姜病树,这个人的出现,和我的出现,都不是偶然啊……”
“我已经看不到我的病魔了。”
“但我知道,它是存在的。”
周渊若无法想象,当自己踏入那座桥后,意识就陷入了混沌。
再次醒来,并非是直接睁开双眼。
而是依旧身处在之前那座巨大的桥上。
只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断桥处。
看着前方巨大的深渊,远方无尽的浓雾,她感觉到,桥的那头有一个人在等自己。
最后……
周渊若真正的醒来。
当她真正苏醒之时,病魔——不见了。
可她能够感觉到病魔的气息。或许病魔已经在断桥的那头?
这是一种什么铭刻?
周渊若总感觉,这像是一种封印。
断桥是一种强大的隔断。
由于病魔被封印在了彼端,自己可以开口说话,可以自由支配身体。
但对应的,自己与病魔的感应弱了很多。
“我是问题,姜病树是答桉,或许在他身上,有着解开这一切的秘密。”
回忆起老者的那段话,自己与病魔感应会降低,但是能力并不会被削弱……甚至距离越近,就能获得越多其他力量。
这个说法,让周渊若想到了……修桥。
既然自己与病魔被隔断在了桥的两端。
那么拉近距离,掌握其他力量的方法,就是修桥。
可桥应该怎么修复呢?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周渊若才整理好一切。
她走出门时,把姜病树看得一愣。
污浊不堪的周渊若,就像是粗布麻衣社恐发作的唐柿子。
而此时的周渊若,就像是唐柿子的另一面,风华绝代。
“走吧,我们去楼下走走。我的屋子里太脏了些。”
“好啊。”
姜病树对女性的想法,仅限于对美的欣赏。
所以他看向周渊若,大大方方的。周渊若也很清楚姜病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直觉,观察力,远在姜病树之上。
“谢谢你,姜病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而你也知道,我得的病,会导致我掌握很多知识。”
“作为真正意义上带给我救赎的人,我会帮你。但我希望你能接受一件事情。”
姜病树点点头:
“你说。”
周渊若笑道:
“你可以向我提问题,但回答与否,由我决定,我会为你提供一些思路,但很多时候,你很着急的问题,我可能会故意闭口不提,不要质疑我的态度。因为那代表,这个问题你还没到知晓答桉的时候。”
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姜病树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
“你似乎,在招募一些拥有奇怪病魔能力的人。”周渊若说道。
“这你也知道?”姜病树出于救周渊若的命,才铭刻的。
但要说对周渊若多了解……其实毫无了解。
蒲磊唐欣关芯几个人,自己多多少少可以交流。
对几个人性格有一些把握。
但对于周渊若,完全没有把握。只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我的观察力还算可以。”
“对了,现在靠近你的人,不会失去理智了吗?”
“会。不过对你无效了。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带着你刻印的人,被你选中的人。”
周渊若继续说道:
“如今我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可以和人交流了,只是他们得离我远一些。”
“我很适合处理各种内务,也适合安排其他人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
“姜病树,我也只能待在你身边,将来如果发生什么险情,我的体质,或许可以让接近你的人,意识逐渐崩解。”
“你要不要考虑……长期雇佣我?”
太顺利了吧?
姜病树下意识就想点头,可他很快又犹豫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周渊若看透了。
那双美目,似乎已经知晓了世间所有。
姜病树都不敢猜测,周渊若到底猜到了多少真相。
以及……
周渊若是否别有用心。
周渊若彷佛看出了问题:
“日久见人心,既然你已经铭刻了我,就不要怀疑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具备了成为领袖的一些潜质条件,或许是临危受命?”
临危受命?
姜病树脑海里回忆起秦观棋种种,难不成主帅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但你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主帅的准备,领袖的配置有了,但领袖的气质和手腕,还没有。你的时间也许不多,你需要我的帮助。”
周渊若很诚恳。
姜病树想了想,如果周渊若不跟着自己……
那么周渊若的能力被四大集团用了,那不是更可怕?
周渊若是否有着自己的心思,他不确定。可以综合利弊来看,周渊若跟着自己是最划算的。
“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该给周渊若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棋职呢?
姜病树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其实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桉。
出谋划策,统筹安排,并且必须在自己身边,且有能力保护自己……
这是一个或许能与柿子姐相媲美的士啊……
当然,自己和周渊若的关系,绝对不可能如同主帅和柿子姐那么亲密就是了。
周渊若知道,姜病树已经拿定了主意: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招募其他几个人?这病孵所里,值得招募的不少,而且,比起我,他们应该更能让你放心。”
“铭刻完之后,似乎你的体力还有剩余,接下来,你打算铭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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