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辰知道他大意了。
想他上个月方入武师境,就被十方阎罗殿掌教司马伤钦点,参与此番被司马伤称之为“宗门百年大计”的秘密行动,心中自是踌躇满志。
在昨日,十方阎罗殿的行动遭遇了挫折,入秘境时可谓死伤惨重,尤其当他幸运逃出那座诡秘的大殿,如劫后余生般的心生惶恐。但在今日丑时,如拨云去雾,行动终于取得重大进展。
“也许只要再有一个时辰就能破开閟府禁制。”
望着禁制之后的那道门户隐隐出现,崔辰的内心无疑是与在场众人一般激动莫名的。但令他万分郁闷的是,就在那时,司马伤命令他退守在外围,以防“功亏一篑”的变数出现。
崔辰虽有郁闷,但他不得不服从司马伤的命令。当他发现罗开二人在外围失守的第一时间,也不能不说,他不重视,在他认为:以他武师境的修为,先手拿下那位在他看来修至武者九阶的鬼修,另外一位武者中阶实力根本对他形成不了威胁。可惜他终究还是托大及失算了。
“逃!割命刀既为鬼具,必有距离限制,我必须马上逃!”
当此念头一起,崔辰立即从行囊中取出两张“化死符”拍在腿上,此符为十方阎罗殿秘术,可保一刻的伤势复原,虽然事后反噬极大,但他此时也不顾了。
崔辰的身形极快,眨眼就窜出二十来步,一下子跃入道旁的巨人石像与树林中去,显然,即便逃命,他也对韩原的短弩极为的忌惮。
见崔辰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气中。
小二故意取笑道:“难得好勇斗狠的小客官居然不追!”
“追杀一位暂时未失战力的武师,目前对我来说风险太大,我不能追!”
小二没好气地答道:“你倒聪明得紧,化死符是十方阎罗殿的不传之秘,珍贵得很,据说武者遭受再重的外伤也能暂时将伤处封印片刻。不过,事后对肉身的伤害极大,复原很难。所谓秘术,功效越大,代价越大,刚才那人一条腿的大筋已被我的割命刀斩断,接下来遭遇秘术反噬,战力必然大损。”
韩原疑问道:“他是否遭受秘术反噬,我倒不关注,我只疑问:化死符虽有神奇,但我不认为致命之伤也可封印,否则,吾等辛苦修炼来的杀伐之技何用?小二,你那鬼刀刚才为何不趁其不备,取其致命之处?”
小二道:“小二的割命刀虽好,但每回施展必有代价,又有诸般限制。刚才那人修为毕竟高了我一个大阶,其武师境的肉身已入非常,且小二魂力不足以收割其性命,代价太大,除非我真的不顾自家性命,与之偕亡。”
韩原想了想,又问道:“魂力?武师的魂力是多少?”
“小客官的问题可真多,好的,所谓魂力,按照师尊的说法:武师的魂力门槛值数为二十七,至于如何辨别与判定,小二也不知,说不出所以然。小二只知小二的魂力方才修至十九之数,怎可逆袭伐之?”
韩原心中沉思,又闭目将适才与那人的交手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又道:“既然那人逃走,你我行踪暴露敌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小二顿时笑道:“现在哪里也不去,此处自是有极其重要的事还未办好。”
见韩原满目疑惑,小二也不解答,只快步行至先前与韩原战斗的罗开及另一人的尸身前,先后俯身在二人尸身上摸索了一番,就将二人的行囊摘在手中笑道:
“马无夜草不肥,武者修行之乐趣,其一自是杀敌摘其行囊数宝也!”说时,小二将一只行囊抛向韩原:“这个你来数!”
韩原有些木然地将那人的行囊抓在手中。通常武者因为要随时进入战斗状态,随身携带的行囊一般不大,武器则放在专用的囊袋中。
小二此刻已是全神贯注地沉浸入数宝的乐趣中,他先是将一只暗红色沾有血迹的绳索,小心地从一只兽皮袋中摸出,又悄悄放回,然后眉开眼笑地又从另一巴掌大行囊里抖出几锭碎银子及数张银票,仔细数了数道:“发财了,三汤之资到手!”
见韩原在旁愣着,小二赶紧招手道:“小客官,你怎么不数宝,赶紧过来,把那行囊打开看看,鼓鼓囊囊的,像装有什么宝贝?”
然而,很令小二失望的是,这一只行囊里仅装有些碎银子,及数张拓印的纸张。纸张上拓印的墨色很新,小二随手捡了一张,翻看了看,其上拓印得俱是一些古文字及图像,小二嘀咕道:
“估计是从这里造像或是什么器物上拓印下来,叠得跟宝贝似的。其它剩余折合还不到一汤的钱银,这家伙真是个穷鬼!”说时,小二指着那几张拓印纸张,问道:“小客官,这几张拓印,小二看不懂,你可看懂?可想要?”
韩原赶紧摇头,小二立即笑道:“那好,这个交给师尊,也算完成个差事。接下来你我分赃!”说时,小二指着盛有暗红色绳索的皮囊道:“这个封印吊死鬼的鬼具,品级虽然一般仅及四品,但于小客官无用,所以归我。”说完,他将碎银子及银票拨拢到一起,对韩原道:“将近一千两银,勉强够四汤之资,这个归你,小客官,你看这种分法可好?”
韩原嗫嚅道:“我口袋里尚有银子,银子多了不好!我随身的口袋小,装不下,打斗时也添累赘,且我不需要什么汤资。”
小二神色古怪地瞧着韩原,像见着一个怪物。“银子多了不好?哈哈,这还真是首回听说,小客官,你可知吾等修炼的乐趣是何?烦恼是何?”
韩原沉思了一下,答道:“修炼的乐趣是进阶。而进阶速度有时很慢很慢,这令我烦恼!”
小二点头道:“对的!对武者来说,修炼最大的乐趣,无外进阶。但是肉身的进阶,在我们这个阶段,药浴汤资的辅助则很必要,即便大家修炼的功法路数不同,但在小二估算:在武者境,特别是三阶以上,每次汤资所需的各种珍奇药材的花费当不少于二百五十两银。小二穷得很,省吃俭用加上师傅贴补,一月只得一次药汤。因此,小二烦恼得很,每月的钱不够用!”
韩原惊道:“怎么会不够用?”
小二没好气地反驳道:“怎会够用?且问小客官你一顿吃多少斤肉?”
韩原道:“顿十斤肉,哦!不对,如今应该顿十五斤肉才刚好!”
“小二没小客官您吃得这么夸张法子,每日两顿正加上一早,共二十斤、月五百斤肉即可满足消耗。按如今七十文肉每斤价计,每月小二花在填饱肚子的花费不少于十七两银。此外,小二还要同时蕴养三个吃货鬼,月花费又去了至少五十两银,这还仅算在吃上的开销。想吾隐宗所在的淮南道,算是富裕之地,一地七品县令小官月俸禄,七七八八折算在一起才不过十五两钱银,一个中等凡俗之家月开销才四五千文也就是二三两银。小二不才,一个月打打杀杀接宗里任务满打满算充其量月入百两银,看似丰厚,实际只满足吃穿用,如要进阶所需的月月一回药浴汤资,你说我可月月烦恼?”
韩原听小二搬着指头算账,直听得头晕脑胀,因为之前他对钱银几乎没多少概念,直到此刻他才醒悟:“想在摩邪精舍,我几乎日日药浴,那得花多少钱银啊!”
见韩原在原地发愣,小二将钱银重新装好放入一只钱袋,塞入韩原的手中,待将他所关注的封印着吊死鬼的四品鬼具装入自家的行囊中,又看了看遗落在地的一柄佩刀,心道:“罗开为武者八阶,他的用刀,怎地也值百两银!”想到这里,终是不舍,又将佩刀扔进行囊中。
韩原惊奇问道:“小二,你背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嫌重得慌!”
小二立刻白眼道:“怎会重得慌,多了把刀而已。小客官不当家,不知生活艰难柴米油盐贵!”
韩原盯着小二的行囊仔细打量:“你这行囊,我总瞧着很有些古怪!”
“没啥好看,仅一吃货而已。”说时,小二将行囊背在身后,说道:“小客官,别再看了,你我走也!”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
这回小二在前面轻飘飘地走着,韩原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其后。
行了未久,雾气散尽,就见前面一座高及百丈的山丘突兀地挡住前路,山脚下建有一座古寺样的建筑,其上则是依着山势建着一层一层的宝塔直入山顶,韩原数了数,共计十一层。只见此古寺,庑殿顶山门,作黑白二色,黑色的山门紧闭,其形制与先前子时他二人在崖壁前经历的“具足殿”可谓一模一样。
离具足殿的山门不及百步时,两人停步,互望了一眼,眼中俱露惊奇,小二点头道:“我的鬼告诉我,先前的那人逃进了这里,但是此处很有些古怪,你我保险起见,还是在此等候师尊他们前来汇合!”
韩原应了一声“好”后,随即盘膝坐下,闭目感应周遭。
小二则将行囊放下,取出柴刀,在指尖抹出一滴血珠,伸指一弹,血珠“吱”的一声怪叫,化成一道血色轮廓的虚影,没入虚空中。
小二心中暗道:“但愿师尊能及时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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