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冷月。
月光迷蒙如纱。
桃姬安静的候在门外,肩上披着的是萧以恒那红黑相间的袍子。
但觉暗香浮动。
桃姬暗自咬唇。
风凉。
屋内灯火摇曳,灯光若黄昏余晖,看起来暖暖的,可却令桃姬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寒凉。
门开了。
门终于开了。
桃姬终于看到了萧以恒。
她好像等了很久,却又甘愿一直等下去。
萧以恒看着她,笑了。一双似醉非醉的柳叶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笑的很牵强。
桃姬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萧以恒笑容淡了,眉头紧锁,口中却道:“没有。”
“公子若不想说,我绝不强求。”
“嗯。”萧以恒沉声应道,宽大温暖的手掌已搭上了桃姬的肩,“走罢。”
再一次转过长廊,经过廊下的花花草草。
清香袅袅。
萧以恒突然道:“明日我将离开”
桃姬身子一怔,面上却不动声色:“去哪?”
“西域。”
“去哪里做什么?”
“镖局要做的事,自是押送货物。”
“为何要公子你去?镖局里那么多人……”
“听说,”萧以恒搂紧了桃姬的肩,轻声道,“那批货物的主人是个大人物。”
桃姬不再开口了。
她已不必再问。
主人是大人物,那么所押送的货物必然重要的很,不能有半分差错。
所以将由总镖头的公子亲自押送,即便出了事,安平镖局亦有缓和的余地。
翌日。
浓雾。
微风。
风微冷。
萧以恒一袭暗红色长袍,腰束黑色腰封,坠玉佩,悬长剑。腕上系玄色护腕,脚踩绣金线云纹履。尽显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恒儿,此行危机重重,定要万分小心。”
临行,萧总镖头将萧以恒拉到一旁,细细叮嘱。
“是,孩儿记住了。”
当先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两侧跟随着十八个人,后又跟着整整三俩马车,马车各有两匹马拉,车上各一个马夫,且每辆马车两旁都跟随着八个人,左右各四人,第一辆马车之上还插着一展镖旗,旗上只安平二字,红底黑字,墨渍淋漓。
马车最后跟着三十二个人,分两对,一对十六人。
萧以恒已翻身跃上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那马长嘶人立而起。萧以恒紧拽缰绳,朝着萧总镖头含笑点了点头,轻扬马鞭,只听“啪”的一声,那马已窜出了十丈远。
车马辚辚。
三辆马车,七十七个人,八十匹马紧随其后。
人是安平镖局内的精英,马是安平镖局里的千里驹。
马蹄阵阵。
方到城门,突听健马长嘶,铮铮马蹄愈来愈近。一人一骑飞似的冲了过来。
2.
鹅黄色衣袂飞扬,棕黄色鬃毛凌乱。
萧以恒已看清了马上的人,不觉笑了。
凤栖桐。
来人竟然是凤栖桐。
凤栖桐已然追上了萧以恒。
因为萧以恒在看清是他的一瞬间就停了下来。
“萧贤弟!”凤栖桐已来到萧以恒面前,道,“你此去西域,不知需得多日可回城?”
“不知。”萧以恒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想来多日是无法相见了!来!”凤栖桐说着,已扔给了萧以恒一个装满酒的酒葫芦,“这是大哥给你的,万望笑纳!还有!”
凤栖桐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轻轻一握,里面哗啦啦作响,他笑道,“这是祁怜那小子给你的,你定要收下,我可是打开看了,里面可是满满一袋子白银,”凤栖桐突然压低了声音,笑容更加诡秘,“其中可是有四根小金条呢。”
“哦?”萧以恒闻言,亦是大惊,“没想到这次祁兄竟是如此大方。”
“哈哈哈!那是那是,他对于钱财一向是不吝啬,只是还是头一次见他拿出这么多来。”凤栖桐仰面大笑,“还有啊,乐兄与若喻也叫我传来口信,告诉你路上定要多加小心,他二人可是还等着同你大醉一场呢。”
“哈哈,想来不是乐兄与若喻想与我大醉一场,而是凤大哥你吧。”
“你怎能如此看我?哈哈哈。”凤栖桐在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拍了拍萧以恒的肩,敛笑道,“唉,时候不早了,萧贤弟快些出发吧,晚了危险。”
“嗯。小弟先走了。”萧以恒口中应着,只觉鼻子酸酸的,不觉间热泪盈眶。
“哎呀,萧贤弟你哭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哥我就在这长安城中等你,等你回来!”凤栖桐笑中带泪,泪中带笑,最后甚至都分不出他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了,只见他一直在推萧以恒,“快走快走!大哥我早就不想瞧见你了。”
萧以恒含着薄泪,唇角微扬似笑。只见他重重点了点头,马鞭高扬,但闻马蹄声起,卷起一阵飞尘,模糊了凤栖桐的双眸。
辚辚车马,车马辚辚。
凤栖桐看着那队浩浩荡荡的车马消失在天际,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与萧以恒自幼相识,可谓说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那关系自然比祁怜他们都要深厚些。
“萧弟他走了?”耳边传来一虚弱的男声。
凤栖桐淡淡“嗯”了一声,转过头才发现竟是乐凝尘。
乐凝尘坐在马上,轻轻摇着折扇,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乐兄怎么来了?”凤栖桐惊诧道。
“想来便来了。”乐凝尘勾唇淡笑,笑容浅淡,不达眼底,却又见眉间愁绪甚浓。
乐凝尘缓缓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道,“但愿他真的能躲过这一劫。”
凤栖桐点头,脸色凝重,道:“嗯,但愿萧叔叔的苦心不会白费。”
3.
风声。
马蹄声。
孤雁长鸣,倏地来去。
镖旗在风中被扯得呼呼作响。
大漠。
黄沙漫天,一望无际。
天上无云,只有孤雁。
寥廓、无际。
漫漫黄沙。
萧以恒已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漫步走在柔软的沙子上。
黄金一般的沙子,金海一般的大漠。
人马俱疲,可却仍未见人烟。
毒日当空,蒸的人们是苦不堪言。
萧以恒却不觉得。
他已坐在了沙漠上,悠然的看着远处的孤雁。
孤雁的身影已模糊不清,它飞在渺茫的天际,似已远离了这里,却依旧在大漠上徘徊。
人马停下整顿。
每个人都在喝水,使劲喝水,拼命喝水。
他们的唇已干裂,汗流浃背。有的人甚至嘴角已吐出了白沫,晕倒在地,身边的人立马将那人扶起来,抬到马背上。
有风,而且风很大。
却并不管用,因为这风就像是蒸锅里出来的风,热的烫人。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下山,温度终是降下来不少。
风也显得凉了。
星光稀疏,月光朦胧。
突的,远处似传来一阵笑声。
笑声缥缈,似近似远。
继而传来了歌声。
“风萧萧,雨潇潇,月满西楼,桃花女。”
歌声袅袅,唱歌人声如出谷黄鹂,婉转可人。
紧接着,这声音竟变得尖锐刺耳,飘飘忽忽,恍若女鬼,歌词也变得甚是骇人。
“风凛凛,雨淋淋,血月当空,无归人……”
天上的月好似真的变成了血月。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冶的红,像血,像极了血。
人马皆慌,唯独萧以恒静静地站在那匹枣红色的马旁,手抚剑柄,镇定自若。
“风萧萧,雨潇潇,月满西楼,桃花女。
风凛凛,雨淋淋,血月当空,无归人……”
那女子还在唱。
声音愈来愈诡异,同样也越来越近。
歌声中,月光下,五道模模糊糊、迷迷蒙蒙的白色的影子已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好妙的轻功!”萧以恒暗忖道。剑光忽闪,长剑已然出鞘。
五个女人。
五个白衣女人。
惊艳、美丽、优雅。
萧以恒看着她们,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
当先那白衣女子口中还在唱,鲜红的樱唇微启:“风萧萧,雨潇潇,月满西楼,桃花女。风凛凛,雨淋淋,血月当空,无归人……”
白色的衣,鲜红的唇,
苍白的脸,乌黑的发。
风凉,凉的刺骨。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恐惧,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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