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付洞箫瞥了一眼窗外的树,冷笑道:“寿宴上那么多人难道都是瞎子吗?”
贺倚歌微笑道:“难道付大侠闲的没事会盯着树上去看有没有人吗?人的眼睛总是会偶尔忽略一些他们认为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的。更何况寿宴上的人们都忙着吃喝玩乐,哪有时间去看树?”
付洞箫微微蹙了蹙眉:“沈老太爷难道也看不见?更何况,寿宴那天我还在这书房里与沈老太爷相谈甚欢,不仅如此,在下清清楚楚记得,当时我还特意望了那树一眼,和沈老太爷说了一句,窗外那棵树长得真是茂盛。”
沈老爷一旁默默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的确如此,当时沈某就在书房外面为付大侠备茶。”
贺倚歌也皱起了眉头,摸着下巴,缓声道:“这就奇怪了,付大侠难道是最后见过沈老太爷的人吗?在下记得,寿宴晚上,沈老太爷就……”
付洞箫语气骤冷:“贺公子是在怀疑在下吗?”
贺倚歌连连摆手,笑道:“在下怎么敢怀疑付大侠呢,付大侠身负盛名,想来也不会做如此阴险下作之事。”
付洞箫已狠狠握住悬在腰畔的剑柄,额上青筋暴起。
沈老爷见状连忙走上前,解释道:“寿宴结束后,付大侠便离开沈府了,正是沈某亲自将付大侠送到门外的。”
贺倚歌沉吟片刻:“送到门外之后呢?”
沈老爷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自然是回付大侠自己家了。”
贺倚歌继续说道:“沈老爷难道也亲眼看着付大侠进了家门?”
“这……”沈老爷登时语噎,付洞箫出了沈府后又去了哪里,他又怎么会知道呢?想到这里,以及那件红如枫叶的衣袍,他突然也觉得付洞箫有着莫大的嫌疑。可是理由呢?难道付洞箫会无缘无故杀人吗?
他不敢肯定,也不敢直视付洞箫的眼睛。他的手心已湿润,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付洞箫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理由呢?我杀沈老太爷的理由是什么?你又凭什么怀疑我?”
“嗯……”贺倚歌想了想,说道,“也许你的理由只是为了出名罢了,做一桩悬案,然后自己破了它,当然,这个破也不是真的破,因为你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把自己供出去。”
付洞箫闻言冷笑:“呵。我既然不是傻子,又怎么会单独与沈老太爷谈天说地呢?这不是给某些奸人留下犯罪把柄吗?”
贺倚歌摇了摇头:“非也。至死地而后生,也许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你把嫌疑全部引到自己身上,包括那件枫叶红的衣袍,然后又来查探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再有人怀疑你是凶手。”
付洞箫眯起眼睛:“哦?”
贺倚歌继续道:“凶手绝不会查出自己才是凶手的身份,所以你需要一个替罪羊,我猜,这个替罪羊大概就是我了”
付洞箫道:“你和沈家并无仇怨,即便说凶手是你,别人又怎么会信?”
贺倚歌笑道:“你和沈家本也无仇怨,不也是为了名气这个东西下了狠手吗?”
付洞箫大笑,笑声冰冷:“可笑,真是可笑,你有证据吗?就在这里污蔑于我。”
贺倚歌也笑了,笑的很轻松:“你要的证据就在那树上。”
付洞箫脸色霎时苍白,笑容也已有些勉强:“什么?”
贺倚歌站起身,推开窗子,看着树上挂起的沈老太爷的尸体,缓声道:“牵线木偶,这种凶杀案的确悬的要命,若不出意外,你也许真的能够名震江湖。”
付洞箫道:“什么意外?”
贺倚歌指了指那棵树:“你那日走的匆忙,正巧留了血手印在那树干之上,而且你的手总是和别人不同的,食指长于中指,我见你第一面时便已了然了。”
付洞箫双唇颤抖的瞥了一眼那棵树,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笑道:“哈哈哈,你莫想唬我,那日我可是带了……”
声音戛然而止,沈老爷冰冷仇怨的目光已在他身上打转。
他挺直了腰板,咬牙切齿道:“卑鄙小人!”
说罢,脚尖一点,直冲窗外,飞掠而去。
2.
天边已显鱼肚白。
散秋末才醒过来。头脑昏沉,仿佛要炸了。
他醒来之时,人正躺在沈府的客房之中。
这是沈老爷给他安排的那间客房。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
但他也记得他醒来之前断然没有回沈府。
他的头很疼,似乎被什么打了一下,脑子里一下全变成了浆糊,转也转不动,什么也想不出来。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沈府的。
散秋末从床上下来,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才踱步到客房外面。
这里的确是沈府无疑,但里面的下人他却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那些人来来往往,好像也看不见他,有个人竟然径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散秋末彻底愣住了。
难道这是在梦里吗?
可是这里简直真实的可怕。
散秋末忍不住拧了自己一下。
很疼。
所以绝不可能是梦。
他在院子里转。
他看到了好多他不曾见过的人。
准确来说,这里的人他一个都没见过。
也许这根本不是人。
人又怎么可以穿过他的身体呢?
他自己是实实在在的,他可以摸到自己,也可以拧到自己。他的胳膊几乎都要被自己拧红了。
他醒不过来,根本不是梦的梦又怎么梦醒过来呢?
他来到书房。
书房前面有一颗枫树。
枫树的叶子红的好似染血。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人。
那个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须白的胡须上粘着红黑色的血渍。
头和四肢被人砍下来,又用绳子和身子拴在一起,抬头一样,竟像极了“牵线木偶”!
这赫然是沈老太爷的尸体!
他早已听说过关于沈老太爷去世的事情,
可那件事情已过去了整整十年,沈老太爷也早已入土为安,而此时又怎会在沈府见到他的尸体呢?而且看起来竟像才死去不久。
3.
散秋末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惊悚之事,像梦而又不是梦。
他好像突然穿越回了十年前。也许他真的穿越到了十年前。但是世上哪有这样离谱的事?
散秋末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脚步声,还有,长剑回鞘的声音。
沈府突然就空旷了起来。
院子里走动的人也忽然凭空消失了。
回鞘的声音冰冷而无情。
剑,本就是无情的。
继而,散秋末就看到付洞箫。
付洞箫从书房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柄长剑。
他好像看到了散秋末。
他很惊讶,也很恐慌,却还要强装镇定。
付洞箫冷声道:“你是谁?”
散秋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只能实话实说:“说实话,晚辈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您的问题。”
付洞箫皱了皱眉。
散秋末继续道:“晚辈只知道这里是沈府,可这里的模样,晚辈却陌生的很,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
付洞箫眉头皱的更紧:“很多年前?”
散秋末点头:“不错。”
付洞箫道:“你难道是来自很多年后的人?”
散秋末点点头,又忍不住摇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
付洞箫冷笑:“好一个也许是,也许不是。”
散秋末打量着付洞箫的神情,并未开口。
付洞箫又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散秋末点头:“前辈正是大名鼎鼎的‘玉剑文士’付洞箫。”
听到大名鼎鼎四字,付洞箫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你这人聪明的很。”
散秋末不开口。
付洞箫语气冰冷:“只可惜聪明的人,却会说话,你说该怎么办呢?”
散秋末沉默片刻,说道:“前辈打算怎么办呢?”
付洞箫道:“你很聪明,你大概知道,只有一种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散秋末蹙眉:“死人?”
付洞箫点头:“不错,你的确很聪明。只可惜聪明人往往都是活不长的。”
散秋末道:“晚辈并不聪明,相反还很愚钝,晚辈并不知道什么秘密。”
付洞箫微笑道:“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秘密。”
话声未落,剑已出手。
剑光飞起,恍若长虹贯日,惊艳绝情。
剑剑如雨,雪白满天,寒星飞起,电闪雷鸣。
风声擦过散秋末的耳畔,剑气冰冷已破眉睫。
他已感受到了付洞箫摄人的杀气。
付洞箫的一柄剑似乎已在瞬间分裂成了千把剑,万把剑。散秋末只觉自己周身竟有千柄万柄的剑影。每一剑都刺向他的要害。
每一剑仿佛都是虚的,每一剑仿佛都是实的。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每一剑都是杀招。
散秋末不得不出手。
倒闻一声剑吟,长剑出鞘,飞龙回旋,漫卷满天剑光剑影。
天地肃杀。
寒风忽起。
卷起枫叶,飞旋半空。
空旷凄凉的沈府,似乎瞬间变成了一个阴森的陵墓。
幽长的墓道弥漫着一种血腥的味道。
墓道两旁,石壁上的火把已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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