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仲文被人拦着重新回到了合楠厅中。书童指引他前往上座。然而他坐的位置仿佛被计好了一般,就在沐云身边。
李老爷子的寿宴,合楠厅皆为贵客上宾,且明确说了可以男女同席。付博便借用这一点,私下安排人手在礼宾名单席座上动了手脚,否则他与沐云的席座不会挨的那样近。
付仲文心中烦躁,与李府小厮说道:“我近日巡营,身子有些不适...便不去上座了,你替我寻个安静的坐席便可。”
那小厮迟疑了一番道:“这...卫将军...李夫子交代过了,您需得是上宾之席,万不可怠慢。”
付仲文有些恼道:“即是上宾,若宾客提出请求,难道你的主家还要强迫于他么?”
小厮被呵斥一顿,登时有些委屈,怔了片刻道:“小的...小的知错,既如此,将军随小的来。”
付仲文这才缓了缓神色,跟着这名小厮往西边的小角落里去了。
他安心于偏远的小座上跽坐而下,心满意足的端起茶盏喝了一杯。
宴席上,有人瞧见这一幕,立即前往主客相拜的前厅寻找李显。
彼时,李显于正厅迎客。只见一名小厮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站在厅门侧边的屏风后眼巴巴的盯着他瞧。
李显双眸略略一沉,转身朝面前的客人微微一笑道:“请客随我府小厮先往宴厅去。”
瞧着府门前的宾客来往稍稍少了一些,李显呼出一口气,这才往屏风后去。
他盯着那小厮,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小厮附耳轻语道:“秉公子...合楠厅的坐席出了些问题。”
李显神色古怪道:“开宴前,不是已经反复确认过了,怎么还出了问题?”
小厮低头赤红着脸道:“不知是哪位小书童...将东府司的那位沐夫人带至了上宾南座。卫将军怕是因此生气,不肯前往南座,此刻于西边寻了个角落的席位...”
李显神色变了变,即刻冷下脸道:“带着沐夫人前往上宾南座的是哪个人?”
小厮声音小了一倍道:“正是...公子您贴身的两位...”
李显更惊讶了起来,他二话不说,掀开正堂右侧廊道的帘子,在回旋曲折的长廊中绕了几圈,朝合楠厅直奔而去。
一入宴厅,便瞧见上宾南座的状况确实如小厮所言。
他拉下了脸,两步未上前,便已退出了合楠厅。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见他顶着难看的脸色走出来,心下不由得一惊。
小厮胆战心惊地问道:“公子,如今该如何是好?”
李显怒道:“还能怎么办?如今...沐夫人已入席...原来西座为她安置的坐席,自然是不能再坐了。但令卫将军坐于西席属实不像话。我亲自去请,让他往上宾南座去。”
小厮被训得再次垂下头,面红耳赤,双手紧紧拽着两侧衣角。
李显提了一口气上来,缓了缓僵硬燥怒的神色,迈着沉沉的步伐朝付仲文跽坐的西席角落行去。
沐云虽是江呈轶之妻,可不论江呈轶在陛下面前多得脸,他始终是江湖寒门出身,上不得台面。
李成义尊陛下与皇后之意,将她安排至合楠厅,已给足了江氏面子。
而付氏虽向来与李家不对付,但却仍是豪门望族,付仲文又是拥有赫赫战功之人,自然是合楠厅的上座。
如今二人却完全颠倒了身份,分别落座于不符身份的坐席上。
这若是传了出去,便是李家不懂礼数,尖酸刻薄,只讨好天子面前的红人,却轻视肱骨之臣的表现了。
李成义乃为当朝司徒,掌礼仪诸事。若其子连礼数都不愿遵从,一心想着讨好天子,那么李家多年来的清誉,自然会染上污点。
李显重视此事,自然要亲力亲为。
他大步迈向西座角落。三两步便站在了付仲文的面前。
付仲文此刻,正因自己避开了沐云而庆幸,低垂着头,悠闲自在的品着李府内的茶点。谁知余光轻轻一瞥,却瞧见一抹绀青色的衣袍挂在他面前的案几旁。
他眉眼突突一跳,抬眼循着那人的衣饰往上看去。
这人穿着绀青色月白绣纹的君子服,一张脸看上去有着书香世家的秀气,长相平凡没有特点可言,唯一让人觉得醒目的,应该是他右脸下颚处有一枚深红色的心形胎记。
那双炯炯有神、刚强烈气的眸子已将他的为人性格暴露无遗。
付仲文晓得,李显寻过来,定是请他前往上宾南座了。
他咬咬牙,实在气愤,但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似的,抬头望向李显道:“李兄怎得寻到了这里来?外头的宾客都接待安置好了?”
李显见他面无厌色,仿佛并未介意坐席之事,心中有些疑惑起来。
付仲文向来是个好胜要强之人,怎会不介意自己的身侧坐着出身寒门的官眷?
“仲文兄...江府沐氏...确实是我府小厮书童领错了方向...才去了上宾南座。若让你觉得不适,我代家父向你致歉。只是即便如此,家父还是为你备了上宾之席,仲文兄此刻却坐在末尾西席之中...这...实在是不合规矩的。”李显先将事情缘由大概讲了一番,随后便劝付仲文前往上宾席入座。
付仲文听出李显的意思,却正好抓住了他话中之意,固执道:“李兄...虽我坐于末尾西席的确不合规矩,可东府司那位的夫人却也不合规矩的坐在了上宾席。我心中实在不痛快。若李兄不能让这寒门官眷离开上宾席。那么我付某今日,便坐于此处即可。”
言外之意,他与沐云绝不可同席相邻而坐。
李显脸色变了又变,尴尬道:“若付兄执意如此...李某也属实没有办法了。”
付仲文始终铁着脸,不依不饶。
李显只好与身边小厮先离开廊桥边,去了亭内商议。
“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若是将沐夫人从上宾席请出来...便是损了江氏的颜面,若天子知晓,恐怕...”小厮慌忙无措。
李显叹道:“如今之法...也只能派女婢前往上宾席,悄悄同沐夫人说一番,看看她是否同意前往末尾西席。”
小厮神色忧郁,眉眼间的褶皱多的吓人。
李显深呼一口气,从亭阁园子中寻了一名还算机灵的女婢,交待了两句,便让她去往上宾座。
他候在亭内半日,等着结果,却不料那小婢子走了没过多久,便又折返了回来向他道:“公子...沐夫人此刻不在上宾座。”
李显吃一惊,瞪着眼道:“方才还在那里,怎得此刻不见了?”
他遂而随着小婢子往合楠厅中露天的流觞水渠席最南侧望去,却见沐云入座的位置,已空无一人。
他在厅中寻了半天,转头一瞧,只见沐云带着两名女婢竟自己前往了末尾西席。
付仲文眼瞧着李显从廊桥离开后便再未现身,以为他不会再来,便放下心来,吃着李府小厮端上来的开宴前菜。
谁知,抬眼朝那露天流觞水席望去时,瞧见沐云正带着两名婢子朝自己走来。
付仲文一口茶水卡在喉咙里,猛地咳了起来。
他立即低下头,不愿去瞧沐云。
沐云却眼尖的发现了他。
“这位公子...?”她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付仲文有些郁闷起来,长袖遮面不肯抬头。
“这位公子...”沐云又问道:“您是否坐错了席座?这里本该是我的位置。”
付仲文蹙着眉头,心中哀叹一声。怎么好巧不巧又正好坐了这沐氏原来的席座。
沐云见他一直低着头,仿佛不敢看自己,便心生好奇,半跪着蹲下仔细朝他看去道:“公子?”
她瞧见他略有些熟悉的侧颜,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于是脱口而问道:“我们...是否见过?”
付仲文支支吾吾道了一句:“姑娘说笑...我们今日应是第一次相见。”
沐云也不大愿意同他多说,直接道:“不论是否见过...可否请公子移位?此处...应是我的坐席。”
付仲文颔首,起身低着头,准备侧身溜走。
可当他起身时,沐云正好瞧见了他遮在衣袖后的脸,登时惊讶道:“你是上东门的那位公子?”
付仲文心中咯噔一下,便知此刻已没什么好躲避的了。
他有些无奈的放下了衣袖,望向沐云,装作不知是她,惊讶道:“原来是夫人?夫人亦是前来祝贺李老夫子大寿?”
沐云上下盯着他打量扫视了一番,不知为何警惕了起来,“公子原是国朝卫将军?妇人失礼了。”
她起身朝后退了两步,向付仲文欠了欠身,便低敛着眸不说话了。
付仲文见她猜出自己的身份,登时有些好奇道:“夫人怎会知晓我是谁?”
沐云抬头再望了他两眼才道:“公子身上有着付氏子弟才得以配备的血玉,又生得剑眉星目,有着行伍之人的杀伐之气。司空大人前些日子病着,前来祝贺拜礼的是其子,任卫将军一职的付家二公子...而此刻,公子又身处李夫子府中合楠厅贵宾席上...不是卫将军还会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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