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呈佳赞成的点了点头道:“的确,我今日在殿上,瞧他的脸色十分不佳。”
她问:“那么后来,兄长又是怎么让摄政王在偏殿所设的讯堂中无话可说的呢?崔迁入勤政殿逮捕常常山候时,我是有些吃惊的。毕竟讯堂之上乃是窦月阑主审。范离与薛青在旁辅助,定会给出干扰信息,窦月阑不会这么快便审问完毕。即便他按照兄长与君侯原本的设计,查到了什么,摄政王也应该命范离找出漏洞、从中反驳、俱死不认才对,怎会任由陛下遣崔迁来殿内抓捕宁南昆?”
“你问到点子上了。”江呈轶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宠溺的说道:“入宫前,我便猜到陛下会亲自审理此案。届时,摄政淮王必会提出与他共审此案的要求。”
“所以,我让薛青提前准备了一些宁南昆与宋宗私下互通信件,谋取利钱的铁证。宋宗乃是淮王的人。这些年,宋从宗走私、贩卖人口、杀人越货中赚来的钱财,多半流入了淮王府的财库中。淮王一直牢牢握着其中财线,不愿旁人分羹,即便是自己的亲子也不例外。宁南昆想从中分得利润,只能暗中联系宋宗。
近六年来,淮王府的收入锐减,多半全都到了宁南昆手中,被他拿去襄助了自己的母家琅琊王氏。荆州进贡的钱两速降,淮王当然会觉得奇怪,暗中命人去查此事。可宁南昆却意图瞒天过海,掩盖真相,他让宋宗禀信淮王,告之荆州的难处,以此搪塞糊弄。前年,范离已从中查到了些蹊跷,早就起了疑心,只是碍于淮王后,一直不曾告诉淮王。一拖再拖便到了今日。
淮王本就对府内之人私谋财利的行为厌恶至极,更是忌讳儿子们瞒着他攒聚财姿。宁南昆的行为,犯了他的大忌。我让薛青当众于偏殿讯堂之上揭露这一切,让范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从中查证核实,再借窦月阑之口告之淮王。明里暗里提醒摄政淮王:宁南昆有不臣之心,不仅不尊陛下,也未想尊从于他,急切想要拿下世子之位,掌握大权。
如此一来,淮王自然会生出疑心。他最容不得淮王府的公子们生出如此异心,一来二去,必不会再为宁南昆争辩。这样,他即可借陛下之手教训宁南昆,又能警告淮王后及琅琊王氏。让陛下去得罪琅琊王氏一族,自是他最好的结果。”
江呈轶将此案了结迅速的原因说出,女郎便不由鼓掌叫好道:“兄长之计果然一针见血。淮王应当没想到,他今日入宫,会是这样的结果。”
江郎淡淡道:“宫中无人可供他使用,我比他晚一步入内,能够掌控全局的原因,除了提前筹备了一番,也多亏了你配合得当。不过...我原以为,你做这个计划,是要与城夫人唱双簧戏,一口咬死宁南昆的罪行的,最后再由我出面,与陛下议定此事,替你料理一些廷尉府、东府司以及宗正府的麻烦。”
“可方才出宫前,我听崔迁身边的小宦官说,城夫人在殿内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而你在我还未进宫前,便独自一人拦下了罪责,堵住了城夫人的话。我自然晓得你是想要靠我扳回局面,可明明你自己有计划,为何不按照原来的想法进行?沐云同我说,你早就与城夫人商定了说辞,有她在宫中与你作戏,陛下自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纵然淮王一力反对,也未必就能推翻你与城夫人共同的证词。可你...为何会选择闭口不言,在殿中硬拖到我来,甚至不怕陛下处置你?”江呈轶怀揣这个疑惑许久,此刻才问出来,双目紧紧凝视着女郎,盼她给出个答案。
江呈佳面色一僵,表情逐渐黯淡,面露踌躇犹豫道:“兄长不知。我与城夫人入宫,在南宫的殿外等了许久都未见到陛下。崔迁原本早早的领了人去云苏阙寻我二人。可见我二人先入了宫,陛下也没有第一时间召见。直到我与城夫人在殿外等来了摄政王,崔迁才从殿中走出,引我三人入内。”
“难道...兄长不觉得奇怪么?”女郎抛出疑问,黛眉紧蹙,美眸微暗,定定的望着自家兄长。
江呈轶一愣,眼底的光在一瞬间收敛,慢慢淡了下去。
“若陛下真的想要压制宁南昆,夺回苏刃一案的审理权,应该先行召见我与城夫人才是。可为何会等到摄政王入宫才命崔迁出殿引见?”江呈佳说着自己的猜测。
她道:“会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两种。第一种,是陛下根本不想阻止宁南昆恢复郡王之位,也不想阻止他调查苏刃之案。第二种,则是因为,他认为今日之事,是我与城夫人两人共同谋划的。陛下,他已对江氏、城氏的用意起了疑心。”
一句话引起在座其他三人的在意。
屋子里忽然沉寂了下来,寂静的有些可怕。
半晌之久,江呈轶才出声说道:“你的猜测不错。”
他暗暗锁紧了眉头,放在案几上的手逐渐卷曲紧握:“我入京不足三年,已渐渐将陛下之脾性看清。此人唯信自己,即便是自己所爱之人,他也会心存怀疑,便是连太子殿下也不例外。我原以为,他是个忠民爱国的良君。可事实上,他与摄政王一样,只不过是想要争夺权势罢了。任何有碍他掌握皇权的势力,在他眼中皆是祸害。
这两年,城家势大,风头甚至压过了邓氏一族。而我,又是城将军所引荐的,坐稳了东府司的位置,却并不是事事听命于陛下。外人难免觉得城氏与我江氏串通、与水阁串通,想要强占京城势权。不与我们争权夺势的外家都这么猜测,当今陛下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他身边,又有邓国忠、付博这样的人挑拨离间,必然会于心中种下疑种。长此以往,生根发芽,恐怕会引来一场灾祸。
你这两年不再京中,自是不知,陛下待城皇后,显然没有从前那样好了。当年陛下为了城皇后,肯将后宫佳丽三千遣散,只留了两名妃子,且独宠皇后。可如今,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了,竟让内府侍张罗着选秀,预备填充后宫,再纳妃子。城皇后近日来一直战战兢兢的侍候,不敢多问,心中也自然难过。”
江呈佳叹道:“果然古人之言不错,伴君如伴虎。嫁于帝王家,又怎能奢望帝王一生一心,毫无猜忌呢?”
她心怀愧疚:“到底是我思虑欠妥了。今日拉着城夫人入局,实则加深了陛下对城家得疑心。恐怕城皇后日后在宫中得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你也不用过于担忧。陛下怀疑江氏与城氏联合、存有异心,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要想化解陛下心中的隔阂,需得除去他身侧的奸臣方可。”江呈轶提出明确思路。
江呈佳点点头,心情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我今日入宫,观陛下之气色,感觉并不好。他的病,相较于前两年,是否更加重了?”她思来想去,心中始终觉得不放心,便出声询问道。
江郎叹道:“陛下身怀顽疾,即便身边有苏筠这样的神医在侧,恐怕此病也难以治愈。”
“这样,可不是长久之象,若陛下哪一日病入膏肓,那么大魏国朝必然大乱。”江呈佳眸光渐暗,心思愈来愈沉闷。
江郎郑重其事道:“阿萝说得不错,因此,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宫中之事,我已向你说明。接下来,便是月底婚宴一事了。君侯与我已将各方准备妥当。但届时,必然少不了你的襄助。所以,阿萝,我接下来的话,你要细细听好了。”
他的表情愈发的认真严肃起来,一丝不苟的模样与他寻常全然不同。
“自去年十月,我与太子返回京城后,江府便总是遭到不明人士袭击。京城各世家也出现了同样的现象。各家主们先后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杀。然此事,却不知怎么被莫名压了下来,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去。各世家之主皆是草草了事,放弃追究。”
“刺伤我的人,武功十分高强,行招路数并不像中原江湖之人。我几乎可以断定,京城之中埋伏着数量极大的异族高手,但至今也未查到幕后推手到底是谁。这些异族高手在去年十月那一番行刺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压住了风声。
若想引出他们,势必要将京城弄乱,方能成事。六月底,我与沐云的婚宴是计划中的一环。可紧紧靠这场宴席,未必能让京城变乱。所以,我需要你带着烛影、拂风、房四叔等人在婚宴举办的哪一日,闯入街中,重现江小之名,扰乱街市,引出中都官曹的兵吏,闹得满城皆乱。”
江呈轶有条不紊的说着。
此刻,听到“江小之名”的女郎,突然脸色一僵,有些尴尬的抽了抽嘴角,盯着自家兄长,挤眉弄眼的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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