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的秋天来得很快,天气渐渐转凉了。
仪元宫的宫女们将各个宫内的冰盆也都撤下去,为了防止干燥,特意换上了水盆。
昭和依旧穿了一身薄薄的衣裙,丝毫不被这天气影响到。
她吃了一片云松糕,嘴巴里面还是一直发苦。
“唉呀,昨晚这梦做的太久了,嘴巴里的苦味久久消散不了了。”
弄琴奉了一杯茶上去:“君上,喝口蜜茶吧,许是那个毒的后遗症太大了,君上这些日子一直被这梦魇之症困扰着。”
昭和接过,小口的抿着:“弄琴,你私库里面还有多少银子?”
弄琴防备的看着昭和:“君上想要干嘛,属下的银子可都是宫里发的月例银子,或多或少借给君上好多次了,现在真的没多少。”
昭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臭丫头,守财奴似的,那点银子算什么,早晚还给你,你有点出息好不好,现在国库的银子不多,我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你就接济一点,叫他们三个也一起来。”
弄琴狐疑道:“你又想拿着我们的银子去养哪个野男人。”
毕竟昭和为了搜集锦瑟居里的那一群人,可是花费了上千两银子!
这种事情她可是做得出来的。
昭和扶额,无奈万分:“就这一次了,等以后赚了大钱,加倍还给你们。”
一国女帝还要开口向自己的属下借银子,也是没谁了。
弄琴默默地收了茶盏:“厨房里还炖着参汤,属下先去看看。”
脚步十分轻快的走了。
昭和:“……”
这个借口甚是拙劣。
她气的又吃了几片云松糕,肚子彻底鼓了起来。
咕咕~~
窗户外面传来几声鸽子的叫声。
昭和端正神色,将窗户打开,抓住鸽子,从鸽子的左腿上拿下一个小纸条。
她松开手,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了一抹残影。
这是昭和同锦瑟居来往传递消息的信鸽,估计是某人想通要和她合作了。
昭和展开小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辰时醉春楼见。
她挑了挑眉头,这小屁孩还不是答应了?
不过在见他之前,她得去一趟验尸房。
霎时,弄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的走过来,十分阔气的将一个荷包放到檀香团木桌上。
“君上,这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凑的银子,一共一百两。”
其表情十分神气,好像再说,夸我吧,我没有抛弃你,我还给你找来了银子!
昭和美滋滋的打开荷包,清点了一下数目,确实有一百两。
“不错,终于有银子请客吃饭了。”
弄琴脚下一趔趄,请……请客吃饭要用的上一百两!
她有些茫然。
吃的是龙肉还是凤肉?
一百两可是够普通人家吃十多年的糙饭了。
应该还是有别的用处吧?
等到她想要再去问一下昭和的时候,却发现昭和已经不在殿内了。
羌芜从殿外走进来,问道:“弄琴,你有没有见到我梳妆盒里面的二十两银子。”
她去拿东西的时候发现盒子里面少了二十两银子。
弄琴干笑:“君上借走了,我也贡献了二十两呢。”
羌芜嘴巴一抽,脑子里却多了几分想法。
“君上最近很缺银子吗?”
弄琴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国库那边管的紧,能到她手上的银子不多。”
羌芜嘀咕道:“那怎的不多拿点,我在宫里又不花银子,我再去给君上拿点。”
说着说着就揣着小手手走了。
羌芜的形象在弄琴眼里顿时变得“高大”起来。
唉,这缺心眼的孩子。
验尸房后院。
这里四处都是竹子,竹叶随着风而飘动。
院子中间摆着一个石凳,其上放着一壶热茶。
陈子美没事的时候会来这里休息一会。
她看到放到桌上的三十两银子,疑惑的问道:“君上这是?”
昭和淡淡道:“不是说那边缺银子吗,我给弄了三十两银子来,姑姑可别嫌少,这样也能让他们干活干的卖力些。”
陈子美十分认真的将银子收了起来:“君上可真的是解了燃眉之急,不过君上怎的不从国库里面调用银子。”
入国库的银子都是有特殊标记的,这些……明显不是从国库出来的银子。
昭和被戳到痛处:“陈姑姑,你可不知道,那守着国库的刘姑姑防我跟防贼一样,我哪里能去那取银子出来,我都恨不得出去放印子钱了。”
陈子美觉得颇为好笑,忍俊不禁道:“刘大人刚正不阿是出了名的,要不然也不会去掌管国库的大小事宜了。”
刘邰(tai)是穗成女帝在时就已经接管了国库,成为正二品国库总都督,性格刚直,不讲情面,就连穗成女帝都要卖她几分薄面,更何况是昭和这么一个后辈?即使大家都怕昭和,她也不怕,甚至更加替着穗成女帝管教她。
你想要胡乱要银子?不好意思,你得说清楚个理由,拿个章程出来,就凭你女帝的身份是行不通的,要不然就是女帝那点月例银子。
那点银子真的不够昭和塞牙缝的。
昭和整个身子趴在桌上,软塌塌的,仿佛没有骨头一样,“陈姑姑,母皇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明明传了位置给我,却又让你们管教着我。”
外人不知道,昭和却知道,除了外面那群老臣不服他,内里还有几个姑姑管教着她,陈子美就是其中一个。
陈子美想要摸昭和的脑袋,却猛的停住了,差一点就僭越了。
她现在总把昭和看成一个小孩子。
“君上,你身上的担子不仅仅是昭国……”
她住了口,不再说话。
昭和抬头看着她:“陈姑姑说的话我愈发听不懂了,反正你们总不愿意和我多说,无妨,我自己会找到答案的,陈姑姑,秦姑姑的案子怎么样了。”陈子美幽幽道:“查到了几个人,他们牵连的人甚是广泛,看来秦安心里还藏着不少事情,才招惹来了杀身之祸。”
昭和冷笑:“无非就是那几个人,我猜测那里面又有我的好妹妹吧。”
陈子美点头:“昭月公主对你继位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你对她一定要防备,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去看你的父君?”
昭和愣了愣:“父君?”嘴角的笑变得苦涩,“我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他,他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个陌生人。”
竹叶飘落在石凳上,陈子美把它捻在手上,她语气飘忽不定:“你也许该去见见他,毕竟他是你的父君。”
昭和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紧张:“我能见他么,母皇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他,就算是我哭着闹着要父君,她也从不心软,如今,他在苍梧宫,我也没有去见过他,此番若是突然相见,岂不会……”
陈子美和蔼的看着昭和,她从未生育子女,昭和就犹如她的女儿一般。
“当然可以,你的父君当年可是貌冠泰安的男子,容貌艳艳,举手投足之间自有浩然正气,你和他长得不像,你和先帝长得更像一点,你若是去见了他,他定会欢喜。”
昭和见她面色柔和,眼里又有怀念之色,就知道她想起了以前的旧事。
她起身,“陈姑姑,那我先走了,秦姑姑那边的事情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静待科举考试结束以后。”
陈子美起身行礼:“臣恭送君上。”
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当年姠虞凤后是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的,做出那样的事情的人另有其人。
穗成女帝为了朝局的稳定,便把此事压了下来,并顺势将凤后幽禁,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昭和应该不会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吧?
陈子美眸色渐深。
也不知,他在苍梧宫过得如何。
昭和从验尸房走出来以后,脑子里想的全是陈子美说的那些话。
她是不是真的该去苍梧宫见见他。
昭月那等小白花都天天嚷着要把自己的父君单独搬出来住,她是不是也可以?
昭和转脚往青鸾宫走去。
莺歌道:“殿下,君上她过来了。”
昭月眨了眨眼睛,问:“她来做什么,来看本殿笑话的吗!”
昭和踏进殿内,便觉得殿内一阵热气传来,她拿出袖子里的扇子,使劲的扇了起来。
正正好就听到昭月说的这一句话。
昭月起身,脸上挂着笑,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都很别扭。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昭和似笑非笑:“本来不觉得好笑的,现在倒是觉得有点好笑了,妹妹这殿内怎么那么热,还不到冬天,妹妹殿里就用上了炭盆吗?”
她往殿内的四个角落看去,发现没有炭盆,但也没有水盆。
看来是仪元宫里的那帮人见着昭月失势,故意没给换上水盆。
昭月心下气的不行,面上却得装着笑:“姐姐觉着热吗,妹妹怕冷,觉得刚刚好。”
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昭和看着昭月,见她面色红润,额角也没有冒汗,看来说的是真话。
“妹妹,你上次不是说要把你父君从苍梧宫接出来吗,这一次我想了想,确实有道理,走,我们一起去苍梧宫瞧瞧。”
昭月看了一眼莺歌,怎么回事,这昭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姐姐莫不是忘了,妹妹还有半月的禁足呢。”
昭和笑道:“禁足是我宣的,这一程子我也可以解了你的禁足,走走走,去苍梧宫。”
昭月拘了一礼:“多谢君上,那请姐姐稍等,我去准备一下。”
昭月和莺歌来到后殿。
二人正说着话。
“昭和她想要干什么,不会是她们的事情败露了吧。”
莺歌摇头:“应该不会的,那替罪羊都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她就算怀疑上了我们青鸾宫,她也拿我们没办法。”
昭月面色很难看:“只怕是另有东西等着我们,罢了,饶她昭和也不敢当着我父君的面对我做什么,莺歌,梳妆吧。”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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