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栋梁教授一听就明白了。
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样,发电厂是工业基础中的基础,是一切工业基础的根基,没了发电厂想怎么发展都发展不起来。
可是一旦有了发电厂,那么发电厂就算到了21世纪,打起仗来也是敌人先攻击的地方,也是首先攻击的目标。
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没有发电厂,就算知道怎么造武器,靠手搓,你一个月又能搓几件武器出来,又能搞多少弹药。
所以一旦知道什么地方有发电厂,这绝对是日军不能容忍的地方。
能招来飞机轰炸都是轻的,更有甚者会招来大军不计代价的进攻,因为这……有一个工业体系。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飞机日常进攻轰炸,日军有这个炸弹钱。
想到这里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这座发电厂要白天停炉停机,晚上才重新启动了。
“可是,也不能停炉停机啊!
这么停下去,机器报废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知道了问题,萨教授还是不同意这种运行方式:“如果没有解决问题,那不如就先不要启动!
刚才我们看了别的工厂,在不使用火电的情况下,你们依然可以运转机器,那证明有水电的存在。
既然如此,暂时先使用着水电,等找到解决烟囱冒出浓烟的问题之后,我们再启动火电厂!
否则,都用不着鬼子来炸,这个火电厂就毁了!”
对工业方面,赵刚是真的不懂,所以他看向陈山河,让他自己拿主意。
陈山河点头,非常放心的将这个锅甩给初来乍到的萨教授:“行,萨栋梁教授,不对,是顾问!
萨顾问,关于火电厂的生产问题,就交给你处理了!
我待会给你们配一个警务秘书班,协助你们工作和生活!
萨教授,改进火电厂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萨栋梁也不是反应慢的人,既然自己看了这个根据地的这一圈工厂,不管是锻钢厂还是炼铁厂,又或者是兵工厂,还有炼焦厂等等。
这些都是秘密,他们既然来了这里,暂时在一定程度上就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或许等这里的实力不再惧怕这些秘密流出的时候,他们才有离开的自由,否则这个根据地无法承受秘密泄露的风险。
就如刚才所说,这个火电厂无法在白天排出浓烟是一样的。
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来了,考察了就离不开了,之后他欣然的接受了这个顾问,一直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一个可以授课的学校!”
听到这个要求,陈山河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厦大,已经迁移到粤闽赣三省交界地苦苦支撑。
兴许在自己没来的历史上,眼前的这个厦大第一任校长,并没有来到华北。
因为在那个历史时空上华北大部分是沦陷区,可能是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煽动了翅膀,让眼前的这位厦大的校长前来山西寻找一块净土,一块能保住这个国家最后的工业体系的净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们现在仅有教师以及助理7名,厦大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
这个时候听到在八路军的地盘上,居然还有我国正在完善的一个工业体系,作为机械和电气学的博士,萨教授决定亲自来考察考察也很正常。
况且萨教授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根本就不算啥要求,而且听他的意思,要一个学校就是打算把厦大迁到这儿。
这是好事!
而且,陈山河感觉,你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
还很兴奋:“没问题,萨校长,我马上命令战士们,赶工给你建一个学校!
除了建学校以外,还有什么要求?”
萨栋梁对陈山河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么快,也心中早有预料。
毕竟,无论是重庆还是延安,对于高级知识分子一般来说都很重视。
“没了,等学校建好之后我就将厦大给迁移过来。
不过在迁移过程中,还要贵军的工作人员多多帮助!”
陈山河拍着胸脯就应了下来:“没说的,就是到时候总部不派人帮你迁移学校,我亲自带人给你们保驾护航!”
萨校长很满意陈山河的态度:“既如此,那萨某人就没有别的要求了!
如长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先去忙吧!
萨某人若想到办法会马上将报告递送到长官面前!”
把条件谈妥,萨校长一下子就进入了角色,目前他的工作岗位就在这个火电厂。
听到萨校长的逐客令,陈山河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有那么多事,还真不能一直在这呆着。
“那行,萨校长先忙。
警卫员,你先留下跟着萨校长工作,我马上去安排一个警卫班来替你。
我和赵政委还有工作要忙,你就先替我们在萨校长面前帮忙。”
“是!”
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陈山河和赵刚,萨校长也笑了!
“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地方,我想,我喜欢上这里了!”
“萨校长,你真想把厦大给迁到这里?”
一直跟在萨栋梁身边,没有说话的另一名中年男子,这才开口问道。
“当然!现在厦大虽然在赣粤闽交界之地,安全虽是无虞,但学校工作很难展开!
像我等数理之学,如明朝圣人王阳明所述需知行合一。
更如毛先生所说,实践方是学习的重要途径之一!
举目全国,有一个完备的工业体系只有此地,小是小了点,但小可以慢慢干到大嘛!
况且,国家兴亡之际,正是我等教书育人之士出力之时。
在此地,有我等大展身手之处。
所以,我喜欢这里了!
何华,你呢?
想过留下来了吗?”
何华苦笑了一声:“如果没有到达这里之前,可能我还有反悔的余地。
到了这里之后,你觉得我这个承认黄埔军校试用教官的人,还有离开的可能?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就昏了头了,居然跟着你到这来考察!”
萨栋梁笑了:“你这个教官没干几天,非得把这个身份看得挺重!
这里的旅长才是教官,在蒋校长跟前的周先生还是个教导主任呢!
有啥呀!
反正来都来了,为了这个稍现雏形的工业体系,你作为一个毕业于日本九州帝国大学的冶炼金属以及煤矿工业方面的工科学士,在此地正好是大展拳脚。
为何不能留下!”
何华苦笑的点点头:“反正我觉得,就算我现在想说退出估计都走不了了!
那就留下吧!
要不然你刚才挥舞棍子那套把戏不就白演了吗!”
萨栋梁怒视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君子也!”
陈山河正带着总部从鬼子的矿场解救出来的老矿工,来查看自己的矿坑。
几个老矿工一看他们挖出来的土坑就乐了:“长官,你们这是挖矿呢还是挖池塘!
我看你们采矿的速度,怕是连鬼子的一成都无!
矿不是这么挖的!”
说陈山河他们此前挖矿是挖池塘无可厚非,因为他们真的是一圈一圈的挖下去。
他们真的不会挖矿洞,只能生造。
在塌了几个矿洞之后,死了十好几个人,陈山河才下令,一定要注意安全,再出人命,就枪毙负责人。
最后,只能这样。
毕竟术业有专攻,就算21世纪的煤老板,都不敢对工人指手画脚,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外行指挥内行是要出人命的。
更何况现在只是20世纪40年代,隔行如隔山,像陈山河他们这些门外汉,哪有几个懂挖矿的!
也正是如此,才会招老矿工等人耻笑。
陈山河赶紧解释:“没办法,我们都不懂得挖矿。
原先也挖了几个矿洞,顺着矿脉下去,虽然也很容易得到矿石,但这样更容易塌方。
死了十几个人后,我叫停了这种采矿的方法!
矿可以慢慢采,但是人命死了就没了!”
老矿工听了脸上精彩的很,其中一个稍微有点年轻的撇了撇嘴:“下矿死人不很正常吗?
鬼子的矿洞也是天天塌,人死了就死了。
塌方了就重新挖,挖开了把尸体拿出来扔矿洞口的那个尸坑里,扔满了,就一把火烧了就完事了!”
那个比他年长一点的老矿工抬腿就把他踹倒在地:“哪个丧良心的让你这么跟长官说话?
再敢这么跟长官说话,我踹死你!”
说完,老矿工深吸一口气,再对陈山河说:“长官,所以说我很不喜欢小胡说的,但小胡说的在理。
下矿没有不死人,每个矿工都是在阎王殿门口来回晃。
今天不死,明天有可能就死了。
下矿之前还在一起搅马勺的兄弟,下矿后下一顿饭未必就能在一起吃。
日本人的矿,也是经常的塌方,咱们村去的二百人出头,到现在就死剩下我一个了。
日本人常说,人死了不要紧,但他们要矿。
所以就算是我们来带头挖这个矿,我们也没有办法保证能不死人!
或者说,老汉我挖矿十几年了,就没有见过不死人的矿!”
陈山河摇了摇头:“大叔,你们是老矿工了,见多了矿难。
但是在我这里,每一个下井的矿工都是一条人命。
虽然我也很想让我的矿,能够出产量。
但拿人命去换,我不干!
我知道鬼子有一句话叫:拿人换煤!
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能做出这种事的只能是畜生!
正因为术业有专攻,不懂的我不瞎指挥,我只有一个要求,在出矿的同时必须要保证人命的安全。
如果你能做到,这个在开矿上,就由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师傅指挥!
顺便负责培训一下,教授一下矿洞该怎么打,矿井该怎么下,下去了以后又如何预防矿井坍塌的知识。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拿人命来换矿的,人命大过天,这一点请几位矿工师傅一定要记住!”
陈山河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他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在战场上他杀伐果断,可那是对小鬼子,在他心里小鬼子就不算是个人。
可是对上其他人,他一个来自七八十年后的人,又如何做到视自己同胞的生命为粪土的地步?
那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这才造成了这些矿坑开矿如同挖池塘一样,费时费工,废人手出矿还少。
就有点像苏联那些矿坑都是拿着挖掘机一圈一圈的往下挖的,根本就不会开矿洞什么的。
可是人家那是拿挖掘机挖,他这是拿人手挖,在效率上差太多了。
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
眼前的这十几个老矿工,虽然年纪不算老,也就四五十,但是他们见过的生死太多了。
第一次见到把矿工的命看的这么重的长官。
那个领头的老矿工说了:“长官,这要是在大清,咱马上就跪下来给你磕几个响头!
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把咱矿工的命看得这么重的长官!
没说的,我马老六下矿有几分本事就给长官使几分本事!
但凡看我有偷奸耍滑的,就让我塌在矿洞里出不来!”
其他的十几个老矿工,也纷纷表态,一定使出他们全身的本事,给长官干活。
陈山河再次表态,下矿他这个外行就不指挥内行了,这个矿洞由他们指导。
但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不能出人命。
然后有什么需要可以让矿场干部给自己递报告。
这个时候,警卫员急匆匆的快马赶来。
“团长,在萨校长那边有一个叫何华的教授说能帮我们搞炮钢……”
什么?
陈山河听了有点不敢置信!
炮钢这个东西,在萨校长那里居然有人懂?
这还等什么!
给矿场的干部扔下一句,让这些老矿工作为指导工作的顾问之后,马上上马跟着警卫员往火电厂方向狂奔。
“陈长官,此人名叫何华,毕业于日本九州帝国大学,冶金以及煤炭专业。
对于平炉转炉炼钢,有特别深的造诣,对火炮专用合金钢材也颇有研究。
回国后曾任济南兵工厂试验室主任,对于兵工厂工作有一定的经验,对于枪炮用钢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诣。
只是……”
萨栋梁郑重的介绍,只是介绍到后面有点犹豫了。
却没想到何华自己却接着说出:“只是我也曾任黄埔军校的教官,就看陈长官能不能信任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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