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沅拉着陆云卿的手,看着前来搅局的一王一侯,此刻还是懵的。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你们两个要作对,去外面打一架就是,何必拉着她夹在中间?
“你,你们……”
宁沅正想着如此措辞拒绝,可眼前的两人竟丝毫不给她机会,直接同时抱拳,大声说道:“请公主成全!”
这两道异口同声的请求,直接将整个宴会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对着宁沅四人指指点点。
宁沅眼前一黑,气得几欲吐血!
明明只是简单的刺杀行动,宴席当中根本没人注意到陆云卿的存在,她只要带她进入偏殿杀了,清理干净,事后再来个不认账,谁会死盯着这一点不放?
洛庭深和沈澈找来,她也不慌,左右不过是多两个人知道,这两个也都是聪明人,少一个无关紧要的云卿,都无所谓。
可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带走了云卿,若是这个时候云卿消失,所有人,包括太后都会问她云卿去了何处。
倒霉!
今日她是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碰到这两个扫把星?!
宁沅放开陆云卿的手,强忍着内心将要喷薄而出的郁火,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本宫便让宫女们提前准备一些小食,好好招待二位。云卿,你也一起吧。”
陆云卿装作懵懂地点头,视线扫向洛庭深,眼中感谢之意一闪而逝。
洛庭深看懂了她的意思,眉头微蹙。
宁沅为何要欺负云卿?
沈澈一直都在暗中盯着陆云卿,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气血瞬间上涌。
她感激洛庭深,然后呢???
她是没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吗?
……
偏殿大门敞开,宫女们鱼贯而入,摆上了四桌小食宴席。
藏在暗中的冥府杀手看到四个人进来,心里都是懵的。
云卿是自己送上门了,可眼下这情况,能动手吗?
若是云卿一人,他们当然有把握不造成任何动静杀人,可现在……洛庭深也就罢了,沈澈那可是镇北王之子,身手不是一般的好,稍微闹出一点动静,不仅是他们,宁沅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宁沅这是脑子被驴踢了?”
有人暗中嘀咕,为首的蒙面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宁沅的计划胎死腹中,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招待三人,差点憋出内伤。
待得酉时将近,她送走了三人,精致的面容瞬间阴云密布。
黑衣人闪现而出,声音毫无波动地问道:“殿下可有安排?”
“沈澈与洛庭深作对,本宫这是遭了无妄之灾。”
宁沅冷哼一声,“宴席将开,你们没有机会出手,本宫另有安排,你等无需担忧。”
“什么安排?说来听听。”
蓦然间,偏殿阴影中走出一道身着道袍的倩影,鹤发童颜,身子高挑,其眼中透出的沧桑与淡漠,令得宁沅忍不住身子一颤,眼中露出惊惧:“您怎么来了?”
来人,赫然是大夏国师,墨宫宫主,花菱!而今皇宫的无冕之王!
“八殿下,太后寿辰,贫道自然要来庆贺。”
花菱面含淡笑,可却令人感觉不到任何笑意,她随意坐在书桌前的主位上,问道:“八殿下似胸有成竹,贫道心血来潮,倒是想听一听。”
“国师大人既然想听,宁沅自然知无不言。”
宁沅恭敬地坐在次座上,娓娓道来,“宁沅也不指望能一次成功,因此还做了别的准备。早在数日前,我便命人去做了一种特制的酒壶,可依靠开关控制里面倒出的是毒酒,还是正常的酒水。”
花菱拣起桌上的画纸碎片,悠然开口:“接着说。”
宁沅面色一喜,继续说道:“寿宴开始后,父皇会亲自过来向太后祝寿,接着便是群臣向太后敬酒,在此之前,我会先向云卿敬酒,证明酒中没毒。之后等其他人向云卿敬酒,又或是想太后敬酒之时,下毒!
到那时,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便是拿着酒壶的宫女,我有足够时间处理掉她。即便是后来查出那酒壶有问题,人都死了,自然死无对证,谁也查不到我身上。”
话音落下,殿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宁沅忐忑不久,便听到花菱突然轻笑出声,语带笑意地问道:“你可曾想过,你这般做了……即便查不到你身上,太后颜面尽失,皇帝面上无光,宫内会有多少人掉脑袋?”
“那又如何?”
宁沅冷笑,“最好是死得多一些,这宫中的下人们就没有一个手里干净的!即便是全部死光,我也只会高兴!”
花菱白眉微挑,似乎是诧异宁沅的反应,沉默片刻,忽又感叹道:“好浓的恨意。”
宁沅身子微颤,似乎是被这句话勾起回忆,脸色泛白,隐藏得十分完美的想法在脸上显现出来,恨意扭曲,低低出声:
“全部,死光了才好。”
……
却说陆云卿三人从偏殿中出来后,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陷入极为奇异的尴尬当中。
一直走到偏殿进入宴场的拐角处,沈澈忽然伸手抓住陆云卿的手。
陆云卿惊得抬头,看到沈澈那混杂着多重情绪的严肃面孔,刚到嘴边的狠话愣是生生咽了下去。
“你干什么?!”
洛庭深亦是一惊,立马抓住沈澈的手腕往回拽,“快放开!这里人少,可不代表没人。”
这一拽,却是没有纹丝不动。
沈澈只盯着陆云卿,一言不发。
陆云卿无奈,只得对洛庭深说道:“小侯爷,劳烦您去外面看着,若是有人过来,就故意高声说话。”
洛庭深似乎是看懂了什么,低笑一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去帮忙防风了 。
见他离开,陆云卿抬了抬被抓紧的手腕,蹙眉道:“你握疼我了。”
沈澈下意识松了力道,陆云卿手腕立刻从他掌心溜走。
沈澈顿时心头一慌,“别走!”
“没走。”
陆云卿没好气地看着沈澈:“擅自篡改梦真楼任务,还没找你算账,要生气的是我才对!”
“我没生气。”
陆云卿立刻摇头,旋即蹙眉:“你生气了?”
“没有。”
陆云卿眉间舒展,神色平静地看着沈澈,坦然问道:“我为何要生气?”
沈澈唇峰微紧,几乎抿成一条线,声音更加低沉了一些:“你说怎么办?我怕你生气,可是你不生气……我更怕。”
沈澈上前靠近一步,几乎将陆云卿揽在怀里的,温暖又清冽的声线中饱含强烈情绪,“普天之下,也就你敢这般玩弄本王,嗯?”
陆云卿瞳孔瞬间收缩,沈澈的话仿佛飘在了云端,在极远的地方传来,可理智又告诉她,他们现在离得很近,只要她肯伸手……
她伸手抓住了,抓住了衣襟。
感受到怀中小人儿的动作,沈澈瞳色瞬间加深,猛地一把抱住怀中娇小的身躯,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了,空荡许久的内心在这一瞬间填满。
他等太久了。明明只有几个月,他却感觉有几百年那么长……当真,度日如年。
少年似骄阳,胸怀却已如顶天立地的男儿那般温暖,陆云卿仿佛拨开了内心的迷雾,看清了另一个自己,她在衣襟上扭过头,亲昵的话音透过胸膛传到男人耳中。
“所以,你在委屈什么?嗯?”
沈澈嘴巴一抿,唇角弧度上勾,用低沉喑哑的声线撒娇,“委屈你不收我的步摇,委屈你跟洛混蛋说话,委屈你送别人参,委屈你谢洛庭深那个混蛋,却也不看我一眼!”
陆云卿忽然一把推开沈澈,脸蛋红映映的,煞是好看。
沈澈被退得后退一步,心中懊恼,怎么一不注意全部说出来了,如此卑劣的想法……云卿会怎么看她?
他正要道歉,却见陆云卿眯眼笑着朝他伸出手,“东西呢?”
沈澈愣了一下,随后忽然明白过来,立刻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送了好几个月都没送出去的翠玉步摇。
上次阿一以为他送出去了,其实只是被他藏起来,一直被拒绝、拒绝,他甚至以为再也送不出去了。
惊喜来得太快,沈澈现在只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身在云端。
陆云卿看着步摇片刻,从头上摘下一株平日里最喜欢带的青玉钗,而后哼声道:“帮我。”
沈澈怔了一下,立刻会意,拿起步摇小心翼翼地插在陆云卿发间,其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在打一场战役。
陆云卿盯着少年下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待得他戴好步摇,忽然从他手中夺过锦盒,将青玉钗放了进去,而后亲手将锦盒塞进了少年袖中。
“别弄丢了。”
沈澈捏了捏袖中坚硬,眼底染上一层温柔,认真点头:“好。”
“咳咳咳!!”
洛庭深忽然大步走来,挡在了沈澈面前,没头没尾地呵斥道:“沈澈,真以为本侯不是你的对手?!”
沈澈单手揽住陆云卿,将她藏在怀里,“怎么?洛小侯爷又有什么高言阔论,不如说来听听?”
脚步声传来,洛庭深眼角余光瞥见经过的贵族子弟,又看到乖巧缩在沈澈怀里的陆云卿,眼皮子止不住跳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别太过分?!”
话中的怨念,便是连路过之人也感受到了。
贵族子弟们忍不住加快脚步,一边小声交谈:“这是又怎么了?”
“哎,这两人吵架不是家常便饭吗?”
“洛小侯爷那股子幽怨,难道小王爷又抢了他女人?”
“兄台‘又’字用得可真妙!”
“哈哈哈……”
众人笑着走远后,陆云卿这才红着脸从沈澈怀中挣脱出来,沈澈不禁面露憾色。
洛庭深看到,脸色更黑了一些,“要不是看在云卿的份上,本侯才不会帮你。”
沈澈长眉挑起,眼中戾气加深:“你说什么?”
“别吵了。”
陆云卿拉了拉沈澈的袖子,后者立刻收敛怒容,乖巧得令洛庭深心中暗自称奇。
就沈澈这般野蛮长大的凶人,居然也会折在女人手里,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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