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卿也不点破江筑的小心思,跟着她下到天井一层,进入一个被打扫得异常干净的房间中。
江筑极为熟练地从床底下抽出凳子放在床边,拍了拍让开道:“大夫您坐!”
陆云卿也不谦让,直接坐下,江筑却已眼疾手快地将一只满是毒脓的手腕递到她面前。
陆云卿愣了一下,也不多言,伸出二指切脉。
片刻之后,她移开指尖,面带笑意地说道:“身中多种剧毒,却能坚持到现在,实在难得,这是你什么人?”
江筑抿唇,声音低沉下来:“我叫他老大,他是我们共同的大哥,也是我们之中实力最强的!”
说完,江筑又尴尬一笑,“自然比不得那位尘大人。”
“你们也不用妄自菲薄。”
陆云卿笑呵呵的,从身边拿出银针布摊开,一边说道:“忘尘大人在阁内的地位可不一般,他或许是止云阁最强者。”
“原来如此。”
江筑本来有些黯淡的眸子顿时亮了不少,原来不是他们太弱,而是那位大人太强。
“嗯,你们还年轻。”
陆云卿忙活着,一边以长者的身份劝慰:“等你们到忘尘大人那个岁数,说不定也能和他一样强。”
“承蒙老先生吉言。”
江筑抱了抱拳,眼神坦然:“不过小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像忘尘大人那样的实力,可不是光凭积累就可以,应该是止云阁的底蕴,真是厉害!”
原来不是一般的厉害,这样的强者即便是多年前出现在京城,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看来是忘尘离开京城后才有的奇遇。
陆云卿听到想打听的消息,不再多言,继续行针。
行针一个时辰后,江筑渐渐发现老大的左手变得肿胀、黑紫,而脸上、胸口的毒脓则是全部瘪了下去。
他睁大眼睛仔细看着,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将毒全部逼到左手,这针术好惊人的效果,简直闻所未闻!
“拿着。”
陆云卿塞给江筑一个罐子,江筑立刻心领神会,将罐子移送到左手下方。
陆云卿飞快地在男子手上开了一个口子,漆黑发臭的毒血立刻像是瀑布般流进了罐子中。
待得伤口流血转红,陆云卿撒上药粉止血,随后给男子喂下一枚中和体内余毒的药丹,便起身打算去下一个。
江筑呆了呆,连忙起身喊道:“老先生!”
陆云卿闻言回头,一脸疑惑:“还有何事?”
“这就完了?”
江筑脱口问完,又觉得不妥,连忙补充道:“小子是谁,大哥体内定还有余毒,您不开个方子什么的?”
“老夫已经中和他体内余毒,无需另行开药。”
陆云卿冷冷一笑:“再者说,你何曾见过毒师给人开药方的?”
说完,她也不等江筑再说什么,直接离开。
江筑愣在原地,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刚才在他眼中和蔼可亲的慈祥老者,居然是和以前梅宫那群长老们一样玩毒的狠人?!
陆云卿继续挨门挨户地诊断。
这些人都曾是梅宫好手,病情不复杂,无非是中毒或伤面难以痊愈,陆云卿准备全部看过一遍后,将后续治疗全部交给定春,顺便再教她一些医术。
直到入夜,陆云卿才将剩余五十三人伤症全部看完,回到顶楼后她简单吃了一点饭菜后,便累得睡过去。
一夜无话。
翌日辰时,陆云卿准时睁开眼,精神已恢复饱满。
洗漱一番后,她刚在早膳面前坐下,林鹤便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信筒,“小姐,探子来报,在兵器坊周围发现行军痕迹。”
陆云卿目光一凝,接过纸条扫过一眼,立刻沉下眼眸,“命人下去准备,即刻出发!”
“是!”
与此同时,沈澈也收到消息,他合上纸张,抬眸,“准备得如何?”
阿一连忙回道:“昨日便已整装待发。”
“好,让他们即刻潜入,兵器坊周围茂林丛生,小心埋伏。”
阿一闻言转身就要出去,却又被沈澈喊回来。
“等等!”
沈澈指尖划过纸张,凝声问道:“陈宫那边,确定没有动静?”
“没有,属下已再三确认过。”
阿一连连摇头,“血影他们处理刺客花了些时间,不过第二天一早就跟了过去,陈宫的大部分亲兵都守在闲王府保护陆姑娘与时卿郡主的安全,也远远看到了陆姑娘活动,陈宫对她的态度似乎很不错。”
沈澈颔首,不再多问,“去吧,我随后就来。”
“是!”
阿一离开后,屋内恢复静谧,密不透光的黑暗中只有书桌上一站烛火在跳动。
沈澈从袖子当中掏出锦盒打开,青玉钗的色泽在烛光的笼罩下散发着些许微红,也衬得他半边脸晦暗莫名。
这件事由她而起,以她那吃一点亏就要百倍奉还的性子,怎么也不像是会在闲王府安安分分的。
他本以为小姑娘肯定会来找他,谈论此事,可等了好几天,连个人影子都没等到。
难道她已经动手了,只是没有亲自去?
可他是知道小姑娘的出身的,暗中拥有势力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她求到了别人身上?
轻微的叹息声在屋内响起,沈澈起身,眼神恢复清明。
他承认自己想得多了。
不管怎么样,夏时清与云固安和离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夏时清脱离了纷争漩涡,陈宫又喜欢守着一亩三分地,闲王府就是现在京城最安全的地方。
小姑娘呆在那里,最好不过。
……
苏州兵器坊,原盛京兵器坊,与苏州迁址过来的兵坊合并后,相传是因为皇帝的一位妃子喜欢苏州,便改名为苏州兵器坊。
此兵器坊座落于京城西南的郊外荒山上,合并后便成了大夏规模最大的兵器坊,工匠数千,战时平均可日产制式刀剑三千,可迅速弥补战时损耗。
不过现在,大夏已有数十年未曾有战事发生,兵器坊有大半都是封闭状态,只有一小部分在运转。
而到了最近几日,兵器坊的工匠们已经不敢过来,远远向建筑看去,这座战争兵器笼罩在密林阴影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文相站在离兵器坊不远的荒山上,满是皱纹的脸上肃穆一片,他看了一阵兵器坊,忽然仰起头,“黑云倾轧,这是要下暴雨。”
站在身后的心腹立刻跪下:“属下这就去准备蓑衣!”
文相摆手,两眼紧盯着天空。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下雨了?”
陆云卿从忘尘背上爬下来,长靴踩过松软的枯叶上,一直走到山头茂林将近之地停下,透过枝叶缝隙,便远远看到那黑漆漆的建筑。
她露出笑容:“真是天助我也。”
忘尘缓步跟来,手中拿着一把伞,并未撑开,“附近山头都有人。”
陆云卿视线一扫周围山头,心中默数,入目所及至少有四个,能走在山头观察必是一方首脑,也就是说,除去定北侯与文相,已有两方人马下场。
“真是热闹。”
陆云卿紧了紧身上的大毡斗篷,“让他们都在山下隐匿,没有命令,一步也不准动。”
忘尘应声,从手提箱中取出纸笔快速写好,放出陆云卿培育的黑色小鸟,鸟儿体型很小,比麻雀还要小上一圈,可眼睛却是血红色,鸟喙和爪子带着倒勾,看上去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是医书上记载的一种毒鸟,若是培育成功,速度奇快,切鸟喙与爪子都带剧毒,能以之杀人!
只不过,培育起来相当困难,且需要时间不短,陆云卿目前培育出来的都是失败品,除了有毒没什么战斗力,只能用来送送信,不过,倒也省去了忘尘为送信继续奔波。
片刻后,埋伏在山下的梅若兰便看到毒鸟停在她面前,用鸟喙理了理翅膀,带下来几片黑色羽毛,一点也不怕人。
“长老,这是什么鸟?”
江筑好奇就要伸手去抓,回过神来的梅若兰吓得立马抓住他的手,“别,抓一下你命就没了!”
江筑脸色微白,立刻缩回手。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薛守忽然道:“止云阁的信鸽?”
“不错。”
梅若兰特地带上手套,抓住毒鸟拆开信筒,言语中寒气未消:“应该是毒师的杰作,以前老宫主身边也有,你们没见过,不过比这只长得顺眼多了。”
江筑闻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黑鸟看着就不像是阳间的东西,瘆人的很。
梅若兰看完传信,拿出笔来在纸上勾勒片刻,将信条重新塞入信筒送走毒鸟后,才道:
“老身以前跟着老宫主,听过不少奇闻异事。若是所料不错,方才那种黑色毒鸟,应该还有更厉害的品种,可以用来杀人,效率极高,若是数量多了,便是天罗神仙也扛不住,堪称世间最可怕的杀手。”
说到这里,叶繁华忍不住问道:“大长老,我们梅宫以前不也有上百毒师,若是有您说的这般厉害,怎么还会被墨宫杀得丢盔弃甲?”
“你这小子懂什么?”
梅若兰老脸一板,“你以为是个毒师都能培育毒鸟杀手吗?大错特错!老宫主当年费尽半生也不过培育出一个半成品,没活过一年就死了,后来因为代价太大,便再没培育过。
老宫主尚且如此,宫内其他毒师就更不用说。”
“原来如此。”
江筑脸色讪讪,“咱们梅宫以前那么弱的吗?连止云阁的一只鸟都比不上。”
梅若兰老脸一黑,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阿筑,向长老赔礼道歉。”
薛守淡淡出声,神色泛着严肃,“切不可忘了自己身份。”
“我没忘。”
江筑挠了挠头,他是梅宫养大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向着梅宫的。
梅长老脸上这才好看了一些,只是心中却有些怅然。
江筑的话虽然直白,但也是实话。
老宫主当年一手毒术出神入化,便是花菱也相当忌惮,可这样的毒师在止云阁似乎并不珍贵。
虽然那位年轻的阁主并未透露止云阁有多大势力,表面上看在京城也不过一家酒楼,可光是从止云阁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她便能察觉到,二者之间的差距。
止云阁跟他们,不是一个层面的势力。
“梅宫扎根大夏多年,从未听说过止云阁,酒楼当中大多也只是雇佣的下人,真正的止云阁中人很少,难道……!”
梅若兰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眼中敬畏更甚。
轰咔!
便在这时,天空降下一道惊雷,风云变幻,原本阴沉无比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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