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察觉到心上人的异状,陆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看到魏皇亦是心头掀起骇浪,但表面却未显露震惊。
他弯腰捡起花筒,双眼倏然坚定起来,一把抓住魏英月柔弱无骨的小手。
魏英月回过神来,看到陆凉主动牵了他,小脸眨眼红得能滴出血来,顿时什么害怕都忘了,满心满眼只剩下害羞。
陆凉拉着魏英月,直到走到魏皇面前才放开,单膝跪地:“微臣陆凉,拜见陛下。”
魏皇气极反笑,“陛下?仗着眹对你的行人,将朕最疼爱的小女儿劫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陛下?!”
陆凉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沈澈。
“我并未多言。”
沈澈淡淡为自己辩解一句,“魏皇因你而来,其中误会,该由你解释。”
说到此处,沈澈对魏皇抱拳,勾了勾唇角道:“止云阁并无挟持任何人之意,魏皇若是可以,最好将陆凉与贵公主一同带走,沈澈感激不尽。”
言罢,沈澈抬脚就走。
陆凉直气得牙痒痒,这个小心眼又记仇的男人,小姐是怎么看上他的?
玩笑归玩笑,急着回去守着陆云卿的沈澈走后,还是将江筑派来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魏皇在得知沈澈失陪的原因,竟是一步也不想离开妻子,不由哈哈大笑。
原来是同道中人。
皇后没好气地白了眼魏皇,又抓着魏英月小声嘘寒问暖,眼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这半年,你可知母后是怎么过来的?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母后,孩儿错了。”
魏英月连声道歉,一边眼睛还在不断往陆凉那边飘,急声道:“是孩儿任性偷偷溜出宫的,陆凉几次劝我回去,是我不听。这一路山多亏有他保护,孩儿才能活得好好的,父皇……”
“闭嘴!”
魏皇越听越来气,吼了一句,魏英月的眼眶顿时红了。
“你这个人,就不能好好跟孩子说话?!”
皇后性子温和,怪起夫君来都是不带火气的,魏皇却为此立刻收敛不少,咳嗽一声,声音平复,“陆凉,你自己说,你可知罪?”
“他没罪!是我让他这么干的,你要怪就怪我,他何罪之有?”
魏英月又叫起来,魏皇脑仁疼得嗡嗡作响,不得已让皇后将女儿带出去,屋子里才情景下来。
“臣,知罪。”
没等魏皇再次发问,陆凉主动出声,“臣擅自前往大夏,置暗锦于不顾,枉对陛下栽培。”
“你还有脸说?”
魏皇冷声质问,“当初你是怎么跟眹保证的,要将暗锦做成天下第一地下情报势力!后来你的确是做到了,可现在又算什么?告诉眹,你为何去大夏?”
若是在没找到陆云卿之前,陆凉心结未解,面对魏皇相询,大抵是怎么也不愿说的,但现在……
“臣,出身低微,本是大夏一户人家奴仆……”
陆凉述说起曾经,声音平静又坦然,听得魏皇神色微怔,怒火竟是神奇地消解不少。
……
这一场谈话,足足持续到傍晚也没有结束。
时间久了,魏皇后放心不下也来到内院,看到魏英月自是激动地差点哭出来,母子二人相聚令人欢喜,魏英月心头的激奋过去,一双眼睛却怎么也忍不住往院子里飘。
魏皇后见状温柔一笑,轻声问道:“月儿,你真的喜欢那个叫陆凉的?”
魏英月被问得小脸一红,却十分坚定地点头,“我喜欢他,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
她拉着母后的手哀求道:“母后,你们能不能不要为难他?他的出身是不好,可孩儿觉得男女之情与出身无关,他也并非不求上进之人……”
魏皇后看着女儿急切地为陆凉解释,不由轻笑,摸着魏英月的头发叹道:“我的月儿,也长大了。”
魏英月一怔,“母后……”
“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性格不错,母后不会阻拦你。”
魏皇后替女儿细心地理了理头发,“你父皇那边,我也会说。”、
“太好了!”
魏英月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母后,您真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最好的母后!”
魏皇后面露无奈,这孩子就是被她宠得太过了,丝毫没有一国公主仪态,而今遇到喜欢的人,连矜持都不知为何物了。
不过,这样也好。
女儿能如此率性洒脱地活着,才是她最愿意看到的。
……
魏皇到来兹事体大,沈澈还是去了一趟药室。
陆云卿得到消息后,却未离开药室,研制解药的流程才刚刚开始,她脱不开身。索性便让沈澈去通知了天珠夫妇。
虽然她不知天珠夫妇与魏皇室具体是什么关系,但曾听天珠无意间提起过,魏皇后姓方。
那边足够引人遐想了。
陆云卿的话,沈澈自然无条件顺从,立刻便将消息完完整整地传给了此刻住在西院的天珠夫妇。
早就从府上下人口中有所耳闻的天珠夫妇,收到沈澈传来的消息后,还是免不得吃惊。
“果然,陆云卿早就猜到了。”
天珠面色复杂,她不过只是提了一言半语,就被陆云卿看破了秘密,真是可怕。
好在,这样的人不是敌人,一起经历这么多后怎也算是朋友了。
敛去杂念,天珠望着神思不属的丈夫,遥想当年种种前因后果,恩怨情仇,满心的复杂终是化作了一句话,“方缘,去看看吧。”
方缘错愕抬头,双拳捏紧,“珠儿……”
“当年之事,疑点重重,或许并不是你姐姐……你不是也想要一个答案吗?”
天珠微微一笑,“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心结并未放下,而今不需要去魏国就得到一个刨根问底的机会。人生苦短,如此好的机会在眼前,或许是上天想要给你一个交代。
这里又是陆云卿的主场,若真到最后不欢而散,我们也不用担心自身安危,可全身而退,再好也不过了。
方缘神情动摇,眼中闪过当年令他心如死灰的一幕幕,拳头攥了攥,又松开,眸光沉沉地轻声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魏皇与魏皇后从陆凉的院子里出来,已是傍晚。
魏皇绝口不提自己和陆凉说了什么,带着魏英月就回到府邸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魏英月见陆凉没追出来,又见父皇脸色阴沉,顿时急了,满脸哀求地看着母后。
魏皇后轻叹一声,这孩子真是陷进去了,也不知那陆凉值不值得。
“你先回去歇着,我与你父皇单独说说。”
魏皇后安慰两句,魏英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不多时,屋内只剩下魏皇后与魏皇两人。
二人单独相处,魏皇后面上温婉端庄消失不见,反而带着淡淡的疏远。
平素他们之间的相敬如宾,竟全都是装出来的。
这一装,就是十五年。
魏皇面对这样的妻子,心早已麻木得不会痛了,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你和陆凉,都聊了什么?”
魏皇后淡淡问出声,客气地像是在问一个外人。
魏皇微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口气回道:“他去大夏的原因,原来他在来魏国之前,在大夏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家奴,后来被他师父看中收走,习得一身好武功,流落魏国时,正巧眹微服出巡……”
后来的事,不用魏皇多说,魏皇后也知道。
作为帮皇室处理脏活的暗锦首领,陆凉曾是魏皇最信任的臣子,这些虽是朝政,魏皇却没有丝毫隐瞒皇后的意思,每每见面都会有意无意透露出来。
她自是不想领情的,可也总不能每次都将耳朵堵起来,一来二去,朝中之事她也全然了解。
念及此,魏皇后面上露出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你掀起那孩子的出身,准备棒打鸳鸯了?”
魏皇眉头顿蹙,“事关月儿终生幸福,我岂能容许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成为她的驸马?”
“说的真好听。”
魏皇后凄然一笑,“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若是可以,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不要被这皇后的尊荣头衔一辈子囚禁在深宫,可惜这辈子我是没有希望了,可月儿不可以!”
她红了眼眶,“陆凉是刽子手,那妾身斗胆问一句,您又算什么?陆凉以前常来宫中,我也见过,他脾性温良,是个好孩子。若非为皇室,他不可能犯下那么多杀孽!说来说去,真正的刽子手不是他,而是你!”
这一番话道出,魏皇脸色顿时阴沉如水,可眼中却含着更为深沉的无奈与愧意。
每次都是这般,他话说半句,她就会以十倍百倍的话责难回来,每一句话都像是插在他心口的刀子,令他痛到无法呼吸。
而他只能默默承受。
当年犯下的错无可挽回,妻子恨她,他们在一起就是在互相折磨。
折磨边折磨吧,就算被折磨死了,他也自私地不愿放她离开。
当年的他,甚至会想到这样下去,枕边人终有一天会拿起刀插进他的脖子,可他错了。
这十五年来的,他连玉坤宫的宫门都没能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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