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嗓门闻言,兴奋道:“大哥说的是,哈,那咱就再等上一晚!”说罢,粗大嗓门嘴里开始哼着粗鄙不堪的歌儿,他用的,是西北方言,杨霆风听不太懂,但大体意思,应该是唱奶白腿子长之类的。
杨霆风偷眼瞧去,好家伙,你猜怎滴,这货边哼还边嗅着手上一块粉红的肚兜。
“啪!”一计响亮的耳光,打得那个粗大嗓门晕头转向,眼前金星乱舞。
那粗大嗓门诧道:“大......大哥?杂勒?”
“瞧你那点出息!”那沙哑汉子厉声教训道,顿了顿,又恨铁不成钢似地说,“老二啊,女人这东西,玩玩也就罢了,当不得真,须知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粗大嗓门笑道:“大哥,翠儿和别人不一样。”
“哦,是吗?”沙哑汉子听了,哈哈大笑道:“我听说过,你的那个翠儿,除了老二你之外,从不接其他客人,可近来啊,她好像和一个小白脸儿相好了......”
粗大嗓门闻言,猛然惊悟,叫道:“这个臭表子!这才几天啊,就敢偷汉子......看老子不回去,剁了这对狗男女,做那醒酒汤吃!”
话音刚落,杨霆风又听得啪啪数声,打得贼响,料是那沙哑汉子,又打了粗大嗓门几下耳光,暗付:“这些人教训人,就那么喜欢大耳瓜子?”
沙哑汉子冷笑一声,道:“堂堂八尺汉子,为了个寨子里的女人,最肮脏的地方,何必?你也端是条好汉,尽管大方些,随他们去吧!”
粗大嗓门挨了耳光,也不作声,谅是明白了大哥的苦心,委屈道:“早知道,这趟俺就不来了,都怪那群兵匪和罗刹人,劫了阿扎多赫特大人的货.......”
杨霆风乍听得“阿扎多赫特”几字,心头一跳,竖起耳朵。
那粗大嗓门的话没说完,沙哑汉子就截住她的话头,怒声道:“老二,你胡说些什么,须知伏寇在侧,墙有耳者......”话止于此,他并没有说下去。
那粗大嗓门知道自己失言了,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
沙哑汉子冷冷道:“弟兄们,再坚持一下,等过了今晚,我请诸位到那“燕子寨”里吃酒睡女人!”
众人听闻,瞬间精神一振,齐声欢呼。
“但是,老子丑话先说前头,今晚之前,若有谁给我发现偷懒,哼哼!小心你们的脑袋!”沙哑汉子未了还加了一句。
众人齐声应了,却听那那粗大嗓门也道:“大哥说得不错,今晚谁敢他娘的放羊,看老子不活劈了他,剜出那颗黑心来,做醒酒汤吃!”
两人说定,众人唱了个诺,纷纷下去,进入指定埋伏位置,各就各位。
杨霆风听到此处,额上冷汗直冒,甚觉悻悻,亏得自己小心谨慎,提前过来打探。但转念一想,这群不知是山贼还是马匪的家伙,还当真胆大包天,为了点钱财,竟敢袭杀紫塞边军?不要命了?
“嘿嘿,竟然来了,那就统统留下吧!”杨霆风思忖间,回过头来,笑着对史万岁道:“看起来,这群贼子们等我们等得甚是辛苦,咱们可别让人家空等哈!”
史万岁诡秘一笑,道:“大人说的极是,既然来了,就都留下首级罢!”
杨霆风不知对方来历,问史万岁道:“史兄,你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史万岁沉吟顷刻,回复道:“表面上看,应是本地的响马子,不过,我感觉他们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镖客的身份当掩护。甚至,标下怀疑,他们之前可能当过边军!”
杨霆风皱了皱眉,好奇道:“恩?何以见得?”
史万岁挥手一指,轻声道:“大人请看,这些人看似懒散,但伏击点,选址颇为合理,深谙兵家的地势之道,没有经历过行伍的人,恐怕做不出来。”
闻言,杨霆风大吃一惊,他也是地势大师,一瞥之间,也不由暗暗喝了声彩。
只见一条大路,从西向东,周边蜿蜒曲折,树木繁多,便于埋伏,前方一块山石,将道路阻了大半,人马虽可通行,但短时间内,却难以全数通过。
他微微走近了些,仔细地观察着这里的地形、地貌,又特别留心道路两边,方瞧出大路虽然平坦,但枯枝败叶遍地,泥沙沉积,地势愈来愈高,远远望去,像一条天不管地不收的仞山,兵家称为悬地,一旦发生战斗,伏击方便可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这条路,是通往蹶张营的必经之地,也是这路段的咽喉地带,是伏击战的最佳选址。就这一点,咱们就失去了先机。”杨霆风暗暗感慨。
要知道,打仗的事,千变万化,全要随机应变,光在大帐里看地形图是不行的。
兵者,凶也,乃至危至险之道,岂可轻言知兵。
古之赵括,蜀之马谡,都曾烂读兵书,狂言知兵,却兵败身死,贻笑千古。
战无常例,兵无成法,要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然,敌我双方,皆读兵书,却仍有胜有败。
为何?
其一、输方死守兵法,不善随机应变。
其二、地势、地势、地势!同样的事情说三遍。
三国时期,魏国名将张郃乃是地势大师,却被蜀汉张飞凭接地势击败。
作为两国数一数二的名将,难道真是张郃不如张飞吗,两人到底相差多少?
据《三国志》记载:曹公破张鲁,留夏侯渊、张郃守汉川。郃别督诸军下巴西,欲徙其民于汉中,进军宕渠、蒙头、荡石,与飞相拒五十余日。飞率精卒万余人,从他道邀郃军交战,山道迮狭,前后不得相救,飞遂破郃。郃弃马缘山,独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退,引军还南郑,巴土获安。
要知道,张郃与张飞相拒五十余日,互相不能攻破对方,说明双方真实实力其实差距不大。
但张郃输就输在了,因循守旧,一成不变,不够灵活。
反观张飞,见强攻数日不见成效。于是命人左右上山寻找道路,能否越过瓦口。说来也巧,正好遇到几个百姓,他们正是汉中百姓,正在山路回家。
张飞便问道:“此路可通瓦口关?”百姓曰:“梓潼山上有条小路可通瓦口关背后。”
于是,张飞大喜,命魏延在前军挑战张郃,自己带领一队人马走小路,直通瓦口背后,前后夹击张郃。张郃见魏延挑战,于是下山对决。
估计张郃做梦都没想到张飞居然到了背后,终究大败而逃。
要知道,张郃有勇有谋,又善于按照地形排兵布阵,经常料敌于先,被刘备诸葛亮所忌惮。刘备甚至认为,张郃之才,胜统帅夏侯渊十倍。
但就是这样一位地势大师,却败在了自己最拿手的地势之上,而且还是两次智败,这说明为将者,必须灵活多变,不拘一格。
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杨霆风观察许久,史万岁提醒道:“大人,既然情况已经明了,我这就让弟兄们过来,收拾这股贼匪!”
“打?”杨霆风若有所思地笑笑,“史兄啊,我改主意了!”
史万岁“啊”了一句,不解。
“这次,我们损失了一半的人!”杨霆风忽然苦笑,“而且都是好手老兵!”
史万岁一愣,抓住了杨霆风话里的含义:“大人,您莫非......莫非是打算招降这批贼匪吗?”
杨霆风赞许地看着史万岁,点头道:“不错,杨某正有此意。”
史万岁摇头道:“大人,比起他们,标下,却但愿您多招收些农村朴实人家的子弟更好。”
杨霆风倒有点诧异,忙问道:“恩?这是为何?难道,史兄是嫌这批人贼匪的出身么?”
“不,大人,您误会标下的意思了!”史万岁连忙分辨道:“这些人,的确是够狠够拼,为了些许钱财,就敢袭杀我紫塞边军,胆子也是够大,这要是稍加训练,即可上阵杀敌,而且上了战场,也绝不会像未经训练的村夫乡勇那样,胆怯怕战,经不得战阵。”
“既如此......”杨霆风好奇道:“那又为何,史兄不愿意接收他们?”
史万岁赦然道:“大人,这群人的缺点,也同样明显。那便是纪律松弛,爱财如命,过于油滑。这军饷充足时,尚可作战勇猛,一旦拖欠军饷,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这么一来一去的,反倒不如新收的农民子弟兵了。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民兵也能逐渐成长为勇猛善战的老兵!而且心中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杨霆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顿了顿,史万岁继续道:“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在军队中极为重视士兵的个人武艺,就连军官的晋升,伍什二长的任命,皆选勇猛善战,力大无穷之人。此举,我不能认为不对,但也绝不敢苟同。的确,勇猛善战是天然的优势,但另一方面,实际作战中,个人勇武作用并不大,其队伍之间的配合,令行禁止,一体赏罚的纪律往往更为重要。”
杨霆风知道这句也是真话。
之前,军队招收士卒,都是找身体素质好的,会些拳脚功夫的,当然就更好了。
至于,有实战经验、清缴过山匪的乡勇,那更是可遇不可求。
但是,这些将领们,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一名士兵最优秀的品质,往往不是个人作战勇武,而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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