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溃兵不如寇,流兵即为贼。
无论初始战力如何强悍,训练多么有素,一旦被击溃,只有一个结果。
那便是,即兵败如山倒。
另外,心态其实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此地处紫塞地界,这些突厥人轻装简从,深入敌境,没有后续支援,随时会被边军包了饺子,加之‘夜不收’骑兵的冲击等因素,是以瞬间便溃不成军。
不过,常言还说,穷寇莫追!
追击虽然能将敌人斩尽杀绝,消灭有生力量,却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毕竟,你阻挡一群只想逃“回家”见父母妻儿的人,别人难道不和你拼命?
只见,‘夜不收’中,有数十名骑士竟然脱阵而出,从侧翼准备截杀突厥精骑,可就在逐渐接近后,那些突厥精骑竟然霎时驻马,折冲而下,甩开游牧弓,取下身上的北原步弓,张弓搭箭,待‘夜不收’骑士距离不足百步时,忽然激射而出,一时间,箭如雨下,刺耳的呼啸声响起,夜不收骑兵中者瞬死,方寸大乱。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荆楚薇转首一看,吹号的,正是刚才那‘夜不收’骑将,在他号角的催促下,众骑立时停止了追击,策马而回。
见状,突厥精骑们也如潮水般退去,并没有选择反击,这一波的交锋,双方互有胜负,各有损伤,算是打了个平手。
荆楚薇策马上前一步,凝视着消失在远处的图腾大纛,全身心放松了下来。
清点了伤亡人数后,那骑将立时安排了数骑警戒四周,之后便命令大家一齐下马,割掉那些突厥人的首级为证,尸体则是扔在沙海里,任其腐烂。
这里,地处大漠的中心地带,又正值晚上天寒,所以尸体并未迅速腐败。
不过,荆楚薇却知道,待明天早晨的太阳升起,这些无首的尸体,便会被烈日晒得干瘪而发臭,三日后,则会腐败到面目全非。
一般来说,身体的腐烂分五个阶段:自溶、腐烂、黑腐、发酵和干腐。
开始的腐烂,都在内部,外观上都是好的。
人体内会有很多细菌,当人体死亡后,大脑最先开始分解,然后就是一些能量消耗比较大的器官。细胞中70%是水分,一旦死去,水分就会溢出。
再过几天,尸体会变黑且干瘪,就是俗称的黑腐。
经过数月后,尸体会完全变干,腐烂速度反而会迅速减缓,于是,这些尸体便化为了干尸,因大漠特有的环境,这些尸体的脂肪还会形成部分少见的尸蜡。
最后,在时间的验证下,这些突厥人的尸首最终会变为一堆白骨.....在月色下,整片死寂的大漠,星星点点,成为一道瘆人的‘风景线’!
大漠。
一般都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
不过,即使是如此丑陋的大漠,有时也会有它美丽的一面。
那就是,躺在绵软的细沙上,看着天空,月儿会特别明亮,星星会特别闪耀。
从月缺到月圆,它从雄拔的茫山中升起,跃出塞外,光照祁连,盛筵关山,洞穿玉门。
而天空的星星,会远比关内要大得多,也密得多。它们,在深邃辽远的天空上,绽出了一团又一团炽烈耀眼的火光,划出一条弧形的漂亮的轨道,恰似西王母划出的一条银河,向着无穷广袤的天空悠然而逝。
荆楚薇望着天空,心中若有所思。
远方,那些陌生的‘夜不收’同僚正在收割着突厥人的首级,有的,甚至开始开始拔出剔骨小刀,开始剥尸首身上的人皮,不知作何作用。
其实,在刚刚成为一名边关杀手的时候,荆楚薇看到那些边关刀客割下首级,各军镇城门倒吊的剥皮尸首,各旅店门口挂着的人皮招牌........都会忍不住反胃呕吐,但是渐渐地,她也变得麻木和习惯了。
荆楚薇探了探阿史那公主的鼻息,幸好,小妮子只是被老刀把子打晕了而已。
念及老刀把子,荆楚薇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策马来到了刀客们的尸首前,寻找老刀把子的尸体。
刀客人数不多,且尸首大多完好,荆楚薇很快,便从尸堆里翻出了老刀把子的尸体,此时,他通身上下中了十几箭,像血葫芦似的,手上还握着马刀,保持着战斗姿态。
荆楚薇拔下老刀把子身上的一支箭矢,仔细一瞅。
但见,箭头乃是扁平的三角铲形,表面还使用一种特殊的碱土溶液,进行炭化防水处理。
“是月牙颈切箭?”荆楚薇怔了一下,旋即陡然明白过来。
原来,突厥为了嫁祸边军射杀公主,连所用之箭,也从金铍箭全部换成了紫塞强弓营特有的月牙颈切箭,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要知道,这月牙颈切箭做工极其繁琐,且造价不菲。
目前,只列装了少量神射部队,而且,下发的箭矢,都会做上所属的军营的特殊记号,每次使用过后,箭支还需回收造册,管理上极为严格,损失损坏了多少箭矢,都有据可查。
而没有下发的箭矢,俗称“白箭”,上面也并没有记号,基本上都寄存在紫塞内城的——边军辎重府库内
荆楚薇转过箭头,前前后后仔细查看箭矢记号,但结果很明显,这是一支没有记录的“白箭”。
至于突厥人,是如何在重重守卫的府库内,得到的月牙颈切箭,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güzelkız(姑娘的意思)”就在这时,那名骑将走了过来,他的右手按胸,缓缓躬身施礼,口中讲出一串叽里咕噜的连音语,听意思该是美好祝福的意思。
“你是突厥人?”荆楚薇脱口惊呼,手下意识按在了刀上。
“在下朔勒番,至于是不是突厥人,我现在就可以给姑娘答案,是,也不是。”那骑将微微摇头,摘下蒙在脸上的黑色蒙面头巾,露出了一副有着高挑鼻梁的异域风俊美男子面容,不是中土人种,也不像草原人种,更像是高昌、楼兰、精绝等地的西域人种。
荆楚薇上上下下打量了男子一番,却听他用流利的汉语道:“我们的部族,早在百年前,便脱离了突厥部,我的家乡,在如今钦察草原上的月即别汗国,在天山之巅的叶护国......”
“月即别,叶护……”荆楚薇紧紧握着刀柄,迟疑着,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为何身着夜不收的装束?你们,究竟又是何人?”
荆楚薇并不是个多话的人,然而,压抑在心中的好奇,还是忍不住让她多问了一句。
“我们?被突厥人称为‘逃亡者’!”那人看着西方尽头漫漫黄沙和东方隐约可见的巍峨雪山,笑道:“至于这‘夜不收’的装束么,却是你们的首领呼延晖亲自所赐。”
(月即别汗国是突厥部的分支,脱离突厥统治后,便被冠上了“逃亡者”“脱离者”并逐步形成了未来的哈萨克)
“呼延将军?首领?为何我从未听副帅说过?”荆楚薇吃了一惊,旋即又问道:“你刚才说的叶护国,在天山之巅;我听闻,那里山高路窄,常年积雪,天寒地冻,人迹罕至,环境极其恶劣,人又如何能生存?”
朔勒番摇头,微微笑道:“姑娘去过天山之巅的最深之处么?如何知道那里会没有人迹?我现在就告诉你,在天山雪域的最高之处,万丈绝壁之上,太阳初升起最耀眼的光芒,便是叶护国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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