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逆光中的少年
陈平眯起双眼忽然凑近顾凯源,浑身的气势陡然骤变,那双淡漠的眸子满是嘲弄的看着对方,就如同看着什么可笑的玩物一般,他语气略显轻快,似乎在说一件很愉快的事,“老顾,你曾经将我当做怪物!甚至说我是不祥之物。那么现在你是在恳求我这个怪物帮你吗?”
顾凯源混浊的双眸逐渐有些暗淡,语气略显干涩“年轻的时候你就一直是这副模样,我们做了20多年的朋友,我已经是一个40多岁油腻发福的中年男人,可你还是这样,永远是一副年轻的皮囊。岁月在你脸上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迹!”
“一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没意识到,只觉得你可能比大多数同龄人老的要晚一些,可是后来,我听大多数跟你共事过的同事说起你,我才觉得这件事情越发诡异!你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你的世界我也踏足不了!我是一个正常人,我有我的家人,朋友!我得结婚生子,所以我不得不远离你!”
“或许当时,我们彼此的情绪都很激动,说了很多十分过分的话,这些年我心里也很后悔,一直想约你见面,可我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咱们两个做了20多年的朋友,却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撕破了脸皮,我实在是有愧于你,如果不是遇到生死难关,我恐怕这辈子也没脸来见你!”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顾长明居然通过网上渠道联系上了你,所以我才易容成服务员,悄悄的在这里等你。”
陈平那凌厉的气势很快就平和下来,他沉静如水的眸子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大多数人这般对待。
他不老不死,确实超出了自然规律,正常人被吓疯吓傻,再平常不过了。
只是顾凯源是特殊的,因为那20多年间,陈平真拿他当做知心好友,总是在闲暇的时光喝酒聊天,从山川湖泊聊到人间百事,从人生哲理聊到漫天宇宙。
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陈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过着再正常不过的普通生活。他很享受那段路程有一人同往。
直到有一天,已经是45岁的顾凯源忽然喝的烂醉闯进了他的家,说了好大一通废话,其中的大概意思就是,绝交。
陈平虽然很享受跟顾凯源在一起的时光,但毕竟骨子里是淡漠的,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远离,也已经习惯了孤独的滋味!果断的答应了,就算哪天在大街上遇见,也权当不认识。
可是现在,顾凯源忽然低头了,甚至打破了自己的诺言。
在这一瞬间,陈平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白发苍苍,容颜苍老的老头,似乎跟那个干净阳光的少年重合了。
陈平拉过黑色行李箱,神色依旧平淡,只是微微一笑“你我之间没有任何交情了。别忘了你儿子才是我的雇主,这个任务我既然接了,就没有放弃的打算!”
“你的1000万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顾老先生既然身体不好,就回家好好歇着,据我所知赤焰鸟的血肉虽然能增加寿命,但顶多也是一两年之内,所以珍惜你接下来的时光吧!”
顾凯源混浊的双眼滚动着热泪,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只是在那深凹的眼眶里不停的打转,过了很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谢谢你,平安!”
陈平有一瞬的愣神,可踏出去的脚步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迟疑,走进忙忙碌碌的人海中,他的心却很冷。
似乎那个少年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荡着“陈平,这个名字就是平平无奇的意思吧!跟你这个人真不搭,你明明长的这么好看!不然我叫你的小名好吧!平……平安,平平安安!我以后叫你平安好了,反正你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故的?只有我这么一个真心朋友,我就祝你一个人平平安安度过此生,倒也不错!”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土吗?”
少年笑得很暖,“这个寓意很好!我以后就叫你平安,这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
“可我不想平平安安,人活在这个世上,你不觉得相当无聊吗?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每天看着东升西落的太阳,每天呼吸着同一口空气,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去死吗?”
少年神色变得相当严肃,一拳砸在他的胸口,力气用的很大,陈平被吹的后退了好几步,十分茫然不解的看着他。
少年却带着哭腔瞪着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拼命的想让你乐观,可你却张口闭口说死不死的!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你看够的太阳,呼吸够的空气,甚至想留意的人,全部都看不到了。”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找活下去的意义!”
“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会伤心的!所以麻烦哪怕是为了朋友,也必须得活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最起码不能比我先死!”
陈平突然好笑的红了眼,声音有些发闷,可心口却涌进了一股暖流,前所未有的温暖,让他感到久违的舒服,甚至觉得活着也不错,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为他担心,有人希望他平安,有人希望他晚点死。
“你放心吧!我一定比你死的晚!”
少年哈哈大笑“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等到有一天我老的走不动了,你可不能欺负我!”
陈平莞尔一笑“至少我会完成你的遗愿,这也算作为朋友最后的告别!”
少年笑容和煦,身形在刺眼的阳光下逐渐远去,陈平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个逆光中身影,最终还是朝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有些人不去打扰或许是另外一种保护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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