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不过,随即他就摇了摇头,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怎么会是他呢?
自己死之前,他就已经是二品高官了,现在最起码也是一品大员吧。
可李安带着好奇还是忍不住仔细的看了那个人一眼。
是一个瘦小的老者,脸上全都是布满了灰尘,油污,再加上杂乱的头发胡乱的堆在脑袋时,根本看不清其本来的模样。
老者一只腿是瘸着的,似乎一条胳膊也是断的,就这么被人推倒在地。
可被人推倒了还要下跪向别人道歉,口中一直呜呜说着话。
“唉,自己已经十年没见他了,都出现幻觉了,竟然把一个乞丐当成他,若是他知道后,一定会跳着脚骂人吧。”
李安摇了摇头,打算今天就去一趟当朝御史大夫府邸,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已经升官了。
就在这时,几个差役一脸坏笑的从李安身侧擦身而过。
李安鬼使神差的停住了脚步,扭头望着离开的差役,一直目不转睛。
几个差役端着一盆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放到了乞丐面前,“这是你今天的饭,吃了它,快点!”
老者迟疑了片刻,突然将碗里的恶臭东西狠狠地摔在了差役的脸上。
“老东西,我看你这是找死,弟兄们给我揍他!”
差役大怒不已,二话不说,对着老乞丐就是一顿乱踹,边踹边骂道:“你还以为是当朝御史不成,老东西,今天非打的你皮开肉绽不可,要不是大人有令,要好好折磨你,老子早就弄死你了!”
李安一直紧紧的盯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刚要离开,突然听到老乞丐嘶吼一句,“我本彭山人,片叶不沾身,若问我是谁,天下第一人!”
听到这话,李安突然浑身一震,满脸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去。
这句话他太熟悉了,就是出自那个人的口中。
“我本彭山人,片叶不沾身,若问我是谁,天下第一人。”
李安喃喃自语,表情已经大变,“难道真的是你!”
李安不在迟疑,立刻朝老乞丐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差役,目光死死的盯着老乞丐,等到看清老乞丐的模样后,他下意识的喊道:“老顽固,真的是你!”
老乞丐瞪着混浊的目光,忽然摇了摇头,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摇了摇头,“大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不过你很像他。”
说完,他一把推开李安,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朝城外挪步。
李安愣了愣,便立刻拔腿追了过去,在护城河边一把将老乞丐抓住了,沉声说道:“老顽固,你不认识我了?”
老乞丐摇了摇头,继续朝前挪动身体。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生响。
“贾道途听令,本帅让你滚回来!”
老乞丐听到这话,身体陡然僵住,猛地扭过头,望着李安,“大帅,是你吗,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吧,真的是你,你还没死?”
李安点点头,“天不灭我,我还没死。”
“扑通!”
老乞丐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声泪俱下,“老臣拜见大帅,大帅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安眼眶也瞬间就湿润了,这是当年忠义军的老营将士的一个规矩,均以大帅称呼李安,借此惊醒诸位,不可忘记当年忠义军的誓言。
可随后,老乞丐便又使劲的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一张布满灰尘的脸上,写满了苦涩,“大帅,你还是当做没看见老臣吧,老臣已经不是过去的老臣了,老臣现在就是一个废物,你为什么要认出我?”
这一刻,李安真真切切的看清了贾道途那张脸,真心感觉贾道途老了好多,也颓废了许多,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暮气沉沉的感觉。
谁能看出这位老乞丐是当年忠义军中堪比诸葛孔明在世的存在,一言可灭一军,一笑可诛一国,运筹帷幄于玮帐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那是何等的霸气。
“老顽固”这个名字还是李安给起的外号,主要是贾道途脾气太古怪了,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做事一向是刚正不阿。
还记得当初在军中,刚刚发布了一条军中任何人不得饮酒的严令,李安就带头跟八虎将偷偷饮酒,好巧不巧的就被贾道途发现了,原本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事,他可不管,当即就把李安他们几个抓了起来,连李安求情都没用,逼得李安发布罪己诏,至于八虎将直接一顿板子。
后来到了京城,贾道途被钦点为二品御史后,更是将“倔脾气”用到了极致。
当今陛下的舅舅,也就是国舅爷,因为触犯律法,当街醉酒行凶,被贾道途抓了起来,当今陛下亲自求情都没用,贾道途连三堂会审都省略了,直接拉到菜市场一刀砍了脑袋。
虽然刚正了律法,震慑了百官,可也得罪了大渊皇室。
当初因为李安在,还没人敢对他怎么样,全都无可奈何的偃旗息鼓。
昨日的种种,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念及至此,李安深吸了一口气,将其一把扶起,“道途,本王回来了,从今往后,没人敢再欺辱你!”
贾道途忽然表情一滞,混浊的目光中散发出阵阵精光,呆滞的望着李安,眼眶瞬间就红了,当场就哭了起来。
“王爷,臣……臣无能,臣无能呀,愧对王爷的栽培之恩!”
李安摇了摇头,淡然道:“不是你的错,是本王的错,本王只顾自己的名声,丝毫没有想过兄弟们的后路,这都是本王的错,本王给你道歉了。”
“既然本王回来了,你告诉本王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害的你成了这副模样。”
“你告诉我!”
李安的语气都变了。
变得无比冰冷。
贾道途现在这副模样可谓是惨到了极致,一个堂堂大渊二品御史,监察百官,权势滔天,可竟然落魄到在街上行乞的地步,这里面若是没有陷害,是绝对不可能的。
按照大渊朝往日的官员变动,只要贾道途不是造反,即便是贪污受贿,也顶多是剥夺爵位,回家养老而已,是绝对不会落得这般凄惨的。
以他对贾道途的了解,想让他贪污,还不如杀了他。
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做出贪污受贿这样的事来。
可贾道途除了低头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安看着贾道途懦夫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抬手狠狠地抽了他两巴掌,“你清醒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可贾道途似乎万般苦楚皆在胸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那几个差役走了过来,领头的差役脸上满是臭气熏天的污秽之物,低头望着李安,“小子,你是不是认识他,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否则……”
话还没说完,一记重拳狠狠地轰在了他的肚子上,整个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飞了出去。
剩下的差役愣了愣,纷纷拔出腰间佩刀,“大胆歹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殴打朝廷命官,弟兄们,杀了他!”
李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站起身来,一张脸已经冰冷的如同冰块一般,随着一声怒吼,再一次打出一拳。
很快。
刚刚那几个差役全都躺在了地上,基本上都昏死过去了。
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天子脚下,京城门楼之下,李安竟然敢直接对差役动手。
这已经不能用嚣张来形容他了。
胆大包天比较适合他。
冯翠竹已经捂住了嘴巴,惊的呆立在原地。
白昌山跟秦爷也好不到哪里,全都呆若木鸡般。
至于在场的行人百姓也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可李安跟贾道途却跟没事人一样,坐在护城河边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
“大帅,你竟然没死,我还以为你死了,十年了,你为什么不回来找兄弟们。”贾道途声音沙哑的问道。
“武功尽失,最近才恢复,没有武功,我来京城有何用,算了,这十年的事,我回头再跟你说,你先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李安的话,贾道途的眼神再一次沉寂了,脑袋耷拉着,语气深沉道:“别问了,是臣做事不懂规矩,惹得龙颜大怒,这才落到这般田地。”
“谁干的?”
李安眼睛一眯,问道。
他太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了,若是真的因为贾道途自己做错了事,惹得龙颜大怒,他一定会当朝头撞石柱,以命谢罪,岂会如此苟活。
“什么谁干的,是我做错了……”
不等他说完,李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敢对天下苍生说,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才会落得这般田地吗?”
“你敢不敢!”
贾道途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别问了,这事你管不了。”
听到这话,李安心里也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要趁着自己死亡,陷害贾道途,将自己的势力彻底剪除。
念及至此,李安冷笑一声,“放心,不管是谁陷害的你,既然本王回来了,一定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算了吧!王爷刚刚回来,就别去惹那个人了,那个人的实力已经强大到王爷都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贾道途摇了摇头,苦涩道:“他现在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哦!”
李安侧脸看了贾道途一眼,咧嘴一笑,“在大渊朝的国土上,就没人是本王惹不起的,就是金銮殿上的那位,我也要把他拽下来给你认错!”
“算了吧,王爷,臣心领了。”这十年的悲惨遭遇似乎磨断了贾道途的傲骨。
李安忽然起身,背手而立,“好,既然你不认可本王,那就算了,可有一条,你与本王的兄弟情也到此为止了。”
听到这话,贾道途明显身体一震,对着李安扑通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说:“是……是当今大渊御史大夫麻晋!”
李安刚要说什么,突然一声厉喝炸响。
“何人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伤人,是不是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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