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娘娘,”阿尔云朵笑着唤道,“可真是凑巧啊,今日碰见你两回。”
她此时不是应该在乾坤宫吗,怎么会在这儿呢?楚羡雪神情紧张,平静的神色中显出不安。
原本准备转身走的楚羡雪只得迎上去,硬生生挤出了笑容来:“是啊,云妃姐姐,真是有缘啊。”
见她故作轻松的面上流露出虚假的喜色,阿尔云朵心情更加好了,装模作样地拂了拂裙摆,漫不经心说道:“雪妃也真是贵人多忘事,让你帮忙带个话,半日过去了才想起来,若不是我亲自来这一趟,母后可又要对你不满了。”
她的话令楚羡雪呼吸一滞,也顾不得尴尬,上前一步急急问道:“母后为何会怪罪于我,明明是你......”刚开口又觉得不妥,抬手轻轻捂住了嘴,眼神飘忽不定。
“你既然答应了我,却又不替我带话,”阿尔云朵淡淡瞥了她一眼,挑眉笑道,“我刚刚已经去跟母后解释清楚了,你说母后是生我的气,还是更加生你的气?”
后宫中谁人不知太后平生最讨厌的便是后宫这些争锋相对的伎俩,她本就厌恶自己,好不容易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有些好转,眼下被阿尔云朵搅合,岂不是又要功亏一篑了,楚羡雪死死咬着唇,忽然心生出一丝惶恐。
“你,你——”楚羡雪皱着眉头,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她,“云妃姐姐怎么能这么污蔑我呢!”
“你那些算盘恐怕要落空了,楚羡雪,”阿尔云朵伸手打开她的纤纤手指,勾唇笑道,“我可从来不喜欢和人玩暗地里那些东西,我们东厥女子向来争强好胜,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姑且陪你玩玩。”
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冷漠的神色,眼底的警告之意十分明显,毫无掩饰。
楚羡雪缓缓抬眸,胆怯地迎上她的目光,被吓得连退两步,脸色苍白紧咬嘴唇。夏荷见此,正想抬手扶住,就被阿尔云朵抢了先去。
“雪妃可要小心,在祥福宫外摔倒了可不比在百花宫,毕竟那儿有人一直看着的呢。”
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刚刚还无人看守的祥福宫,此时玉玲却中途折返守在殿外,楚羡雪顿时头皮发麻,也不知她究竟看了多少,是不是真的听去了。
阿尔云朵轻蔑地从鼻子发出哼的一声,甩着自己的衣袖便大步流星转身而去,而楚羡雪也不敢此时上去触霉头,遥望着玉玲示意了一下也转身走了,只是步伐确实有些凌乱。
见她们两人离去,玉玲才又一次悄声进了祥福宫。
“哈哈哈,果真如此?——”笑得正开怀的人正是“刚午憩”的太后。
玉玲上前将茶水添上,才退到一边含笑着回道:“确是如此,奴婢出去恰巧见着云妃娘娘将雪妃说得口都开不了。”
“哀家闭门不见,云妃可有什么情绪?”太后忽然问道。
“回太后,”玉玲轻笑着说道,“云妃机灵,听着太后正在气头上,就说改日再来,交代奴婢一定要将这贡茶亲自泡给太后清清火气。”
“云妃这丫头嘴皮子是厉害,宫中怕是没人能说得过她,”太后笑着饮了口茶,叹谓道,“不过也算得上有心,亲自给哀家拿茶叶过来。”
让她好生呆在泠宣殿,不要随意去招惹阿尔云朵,她偏偏在这种事情上使小聪明,若是真的将阿尔云朵惹恼了,说不定哪日在皇上面前吹些枕边风,那遭殃的就不仅仅是楚羡雪一人了,哎,这个小妹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皇后,哀家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啊?”楚芊芊听见此话后才回过思绪,见太后已有些微愠之色,立即起身说道,“臣妾方才分神了,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本想说她两句,但看见她近日来憔悴不少,也不好再因为这等小事迁怒与她,只是摆摆手叹道:“罢了,皇后近日辛苦,我瞧着太子妃是个可塑之才,此时管教好了,今后或许能少用些力,只是。”
楚芊芊垂着头,静静地等着她的下句话,不料却听见一声轻笑,楚芊芊极其小心地抬眼看去,面露疑惑之色。
“坐下吧,皇后紧张什么,还怕哀家骂你不成,”太后见她这样,笑着摇摇头,“你那妹妹要是有你和四王妃的半分聪慧就好了。”
楚芊芊顺着她的意思,坐了下来,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心中却是苦得不得了。
乾坤宫的明黄色宝座上,坐着一人,正细细看着一纸密函,只见他眉头越锁越紧,堪堪皱成了座连脉的小山峰。
“竟然还有脸说没找到人?!”傅德佑拍案而起,高声呵斥道,“都两天两夜了连个人都找不到!佟卓,我看你们是整日是太过于悠闲!”
薄薄的宣纸被揉成了一坨纸球,垂直落在地上连滚了两圈,最后停在一双黑靴旁边。
笔直站在殿中的禁军首领佟卓,眉峰入鬓,薄薄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有着莫名的磁力:“请皇上恕罪,微臣已加派了人手。”
他黝黑的脸上毫无表情,透着漠然,一双冰冷冷的眼里布满血丝,泛着微微倦怠之意,连着两天不敢合眼,佟卓感觉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傅徳佑不怒反笑,连连拍着自己的额头,左右来回走了几圈才停下,双手撑在案上,死死盯着他说道:“找到背后的人没有?”
他是恨不得除了阿尔云那不错,东厥屡屡在边境游走,相当于在他的底线上试探。可东厥如今留了人质,也签拟了友好协议,那阿尔云那就绝不可以在大金国内出事,傅徳佑继续问道:“和上次是同一批人?”
“是同一批。”佟卓腰背挺直,肯定地说道。
上次行刺傅云期,这次攻击阿尔云那的既然是同一批人,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究竟谁能对皇宫之事了如指掌?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头上动土!想到此处,傅徳佑狠狠一手锤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时门忽然开了一条缝,曹公公从缝里进来,笑眯眯地说道:“皇上,云妃娘娘在殿外了。”
阿尔云朵?她此时过来莫不是已经知道消息了,傅徳佑微微眯了下眼睛,沉声问道:“她之前来过?”
“是皇上,”曹公公连忙低头回道,“云妃娘娘午时过来了一趟,见您正在议事又走了。”
想必她也知道了,此时来也不晓得想做什么。
“你先下去吧,再给你一天时间,找不到人你也不用回来了,”傅徳佑转眸看向门口,意有所指,“让她进来。”
得了令的两人弓着腰,快步退了出去。
“云妃娘娘,皇上叫您进去。”曹公公出来便笑着说道。
阿尔云朵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眸子陡地亮了亮,贝齿轻露,看上去十分娇媚,连刚擦身而过的佟卓都忍不住回首。
这女子眼神流盼中透露着一股灵动,虽然身材娇小,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感觉。
佟卓沉默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个词来,孤勇?他竟会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战场上才有的孤勇。当真是头昏眼花了,佟卓摇摇头,转身离去。
逆着光进来的女子,晃了下傅徳佑的眼,定睛见她神色无异才笑着下了台阶。
一旁的曹公公眼尖地退了出去,还轻轻将门带上。
“皇上今日一直在议事,难道是在商议哥哥的事情吗?”阿尔云朵将手放在他掌心,似乎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可这话让傅徳佑本就紊乱的内心再次起了波澜,他顺着阿尔云朵的话接下去:“小可汗在大金遇袭,云朵可有何想法?”
傅德佑紧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些破绽来,却没能如愿。
“肯定不会是皇上做的。”阿尔云朵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把握。
“哦?”傅德佑觉得有兴趣,语调也不经意地上扬,将她带到一旁坐在,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云朵这样想,朕倒不觉得你父汗会这么想。”
在烈日下走了许久,着实有些渴了,阿尔云朵见着桌上的茶壶,便拿起来往嘴里灌。不过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傅德佑竟然颇有耐心,也不责怪她的无礼,只是静静地等着,连眉头都不曾皱过。
阿尔云朵仰着头,用余光瞥了眼皇上,见他的神色中带着意思异样的情绪,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莫要等到他完全失去了耐心,那自己就白费功夫了。
“哥哥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回东厥的时候出了事,”阿尔云朵轻轻擦拭了下嘴角,继续说道,“要不就是有人想将这场祸事嫁祸给皇上,要不就是等不及离开,非要此时行动,若是正好如他所愿哥哥真的命丧大金,他正坐收了渔翁之利不是?”
傅德佑听后,瞳孔微微动了动,一直觉得着阿尔云朵有些小聪明,却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缜密,这倒是算个意外的收获。
“云朵能想到,父汗自然也能想到,”阿尔云朵见他难掩惊喜之色,心里冷笑着,面上却带着甜甜的笑,“皇上今夜去云朵那儿可好?”
哥哥途中遇袭这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小可汗尚且如此遭遇,她一个外嫁的女子,想要在这阴险狡诈的皇宫立足,只能靠自己的智慧了,阿尔云朵默然垂眸,遮掩住了眼中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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