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楚妙尔深呼出一口气来,淡淡说道,“走吧表姐,该见的人或许已经见完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贺润嘉笑得有些牵强,“偌大个东陵,又有谁知道会在此处遇见他,妙尔表妹真是说笑。”
在贺府待的这几年,从未见过贺润嘉去过灵安寺,想必也是亏心事做多了不敢出现在佛祖面前,之前她还在纳闷,直到刚刚与方宴如不期而遇,楚妙尔才明白过来贺润嘉为何如此殷勤地邀她来此,原来是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谁。
“表姐多想了,前尘往事而已,再说了,”楚妙尔淡淡笑道,“总归是旧相识,也不能避而不见。”
旁边的贺润嘉往后望去,恰好与方宴如的视线在空中相碰,只见他慌张地别过脸去,而贺润嘉则是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来:“这位夫人是景家的嫡出小姐景伊人,虽与方府相比差了些,可为人知书达理,性子柔和,方家少爷待人温文有礼,两人倒是相配。”
景家是东陵世代相传的书香门第,只因为家中父辈为人清高,不喜与人为伍,所以在世家中并不出挑。虽然景家没有出过国之栋梁,却家风清白,今日见着这个景伊人说话轻言细语的,看起来确实也是个性子极好的人。
楚妙尔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点点头,将手搭在白桃掌中,缓缓往前走去。她对方宴如的感情并不纯粹,其中夹杂着真正楚家二小姐的情感,这一点在她刚醒来时就发现了。
一旁的白桃紧皱着眉头,脸上尽是担忧之色。王妃与方家少爷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人都已经准备谈婚论嫁......如今再见时,两人却各自成家......
金灿灿的宝殿明明就在眼前,景伊人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相公,”她一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问道,“相公,刚才那位夫人是......?”听半天没有回应,景伊人抬头望去,就瞧见方宴如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中隐隐约约也猜到了那位夫人的身份。
“伊儿,我没听清......”方宴如在她的注视下回过神来,眼神闪烁,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红晕,浅浅笑着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
“没什么,咱们回去吧,夫君。”景伊人也笑着回道。两人虽然都是笑着,却各怀心事。世事不尽如人意,各走一方的两人,偏偏又在台阶下遇见了。
“哟,我说这缘分不浅吧,妙尔表妹......”贺润嘉轻笑一声,捂着嘴正准备打趣她,回过头却看见楚妙尔早已上了马车,“可真没意思......”她咕哝两句也准备上了轿,却被不远处的方宴如急急叫停。
“章夫人请等等......”轿中的楚妙尔和景伊人心中同时咯噔一下,“伊儿,章家夫人与方家是相识十几年的旧交,我同她打个照面便回来可好?”方宴如这样说,景伊人纵然心中万般不愿,也不能直言拒绝。
贺润嘉笑着回过身来,就直直站在原地,瞧着他安顿好自家夫人后朝着这边走来。
“少夫人!”一直候在轿子旁边的丫鬟见着自家老爷往别处走去,愤愤地说道,“您怎么就这样放少爷过去了,那轿子里坐着的可是京都那位......”
她刚刚在下面候着,见着从贺府的马车下来一人有些面生,便觉得有些好奇。这贺家老太太离世之后,贺家很少来灵安寺上香,尤其是这个并不与人为善的章家夫人,像马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京都那位嫁入皇室的楚家二小姐回来了。
“我当然知道了,小蛮,”景伊人垂眼看向自己的肚子,淡淡说道,“可是他执意要去,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将他绑走吗?我也做不出这等悍妇的行为,还不如这样大大方方的,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二人也做不出什么来。”
虽然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可猜测一旦成了真,景伊人心中依旧堵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得很,可在景府中从小受到的教导让她只能忍下这口气来,否则便是粗野乡妇的做派。
“少爷为人正直,是奴婢多虑了。”小蛮见着景伊人眉间不展,心中虽是疼惜,却也不敢再说,小姐自小循规蹈矩,若想让她此刻将老爷抢回来也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个贺府的表小姐一直是少爷的心上人,小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章夫人,”方宴如行了一礼后才唤道,“许久不见,近日来可好?”眼神却不经意地瞥向轿中的人。
贺润嘉看了眼楚妙尔,才笑着走上前,微微行礼:“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老样子,我向来不信佛这些,方少爷也是知道的。”
在轿中的楚妙尔听见动静后,微微扶着额,看上去面色不太好。
方宴如本意就是来看看轿中的人,见着许久没有动静,也不再假意和贺润嘉寒暄,轻声唤道:“四夫人,许久未见,”他顿了顿才又开口说道,“可安好?”
假寐中的楚妙尔听着他唤自己,眼下也没有办法再装下去,只好微微叹了声气,起身慢慢下了轿,“一切安好,多谢方少爷挂念。”
明明相爱的两人,此时却相顾无言,真是惹得人唏嘘。贺润嘉见此,悄无声息地将手下的人支走,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听闻你父亲已过世,在京都可还好?他......王府的人对你可好?”方宴如的喉咙上下滚动着,似乎这几句话都已经说得艰难。
“都好,王爷对我也很好。”楚妙尔浅浅笑道。
早已派人打听过她在京都的事情,也早已知道四王爷对她甚好,只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见她笑意浅浅,方宴如也跟着笑了起来,如同幼时一样。
“未见你前,时时都想着见着你如何说,现在真的见了你,反而不知从何说起了。”方宴如深呼出一口气来,眼角隐隐有泪光在闪动,“还担心你这个小哭包在京都过得不如意,见你这样我也算放心了。”
听他说话的语气还和从前一样,楚妙尔心中一酸,情不自禁地唤了声“宴如哥哥”,幸得白桃出声提醒,才不至于被人抓了错处去。没想到却被方宴如听进了耳朵。
“若是我当初违抗……”方宴如还未说出口,便被楚妙尔出言打断。
“你我都知,圣命不可违,这并不仅仅是我们二人的事情,”楚妙尔转头望向不远处,淡淡笑着说道,“方少爷别提旧事来,好好珍惜眼前人吧,少夫人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莫要辜负她。”
正靠在窗上凝神观察着他们二人的景伊人,猝不及防与回头的楚妙尔视线相撞,四目相接,景伊人感觉自己心跳猛地一跳,连忙退回车里,对刚刚偷听的行为羞愧不已。
“她和你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胆子也小。”方宴如小声说道,回过头来看着她认真说道,“我祖母还是有时会念叨你,若是得空的话,可以来府中看看她,她必定会很欣慰的。”
方家老夫人一直将楚妙尔视为自己的孙媳妇看待,当年楚妙尔出嫁时还在背地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老夫人待我向来很好,回京都前我一定和夫君一同去府上拜访她老人家。”楚妙尔笑着应道,回得十分得体,“你先回去吧,一直让夫人等着总归不太好,我这会也得回去了,出门时小舅还拉着他喝酒,若回去晚了,怕以他的酒量早早地就被小舅灌醉了。”
贺家二夫人从不允许自家老爷喝酒,这件事情众所周知,如今却放任他与这个侄女婿把酒言欢,看来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了。
方宴如想到此,心中生出一丝酸意来,仍是点头微微笑道:“好,那便不叨扰四夫人了,祝夫人余生顺遂。”
见他离去,楚妙尔也转身上了轿,她轻靠在床边,透过竹帘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明明和来时一样,心境却是大相径庭。
就这样看着看着便入了神,直到贺润嘉轻呼一声,楚妙尔才恍惚地摸上自己的脸,原来脸上早就湿意一片。
“妙尔表妹再见旧人,要说心头不难过,定是假的。”贺润嘉故意说道。
楚妙尔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见方宴如转身而去,眼泪竟直直往下掉,可是她并不想哭的。她赶紧用丝绢轻拭脸上的泪痕,淡淡说道:“方才站久了些,阳光刺眼,表姐莫多想。”
贺润嘉却不理她,自顾自话地说道:“方家公子对妹妹也是情真意切,当年即使被父母逼着同景家小娘子成了亲,也不愿与其同房,”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说佛祖为何如此偏心呢?这么快就让她的肚子有了动静,我却是想求都求不来啊!”
他夫人有身孕了?怪不得方才见他们二人走在一起,方宴如对他夫人小心翼翼,呵护备至,想必方老夫人也是高兴坏了的。
“甚好。”楚妙尔笑着应道,笑着笑着却又不明所以地流下了泪。
轿子外的白桃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对话声,想上前去又被彩儿一把拦住,只能恨恨地跟在旁边,又急又气,贺润嘉果然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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