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楚芊芊抬手让春柳去上菜,笑着对楚妙尔说道,“今年冬天出了奇的冷,还是屋里暖和吧?”
楚妙尔顺手将身上沾了雪的披风递给白桃,看着她往屋外走去,自己则是走向楚芊芊。
“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我为何不来?今年的确是冷得厉害,出门转悠了几圈手脚就已经冰冷了。”楚妙尔双手捧着盛着茶的瓷杯,闭着眼享受着热腾腾上升的水汽,神情放松,仿佛真的就只是来吃顿家常便饭这么随意。
不多时,春柳便带着宫人开始布菜。瞧着这满桌的菜肴,楚妙尔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偷偷看了眼楚芊芊。在她的印象中,楚芊芊在楚府还未出嫁时就不喜爱吃荤食,不过此时特地为她加了几道她爱吃的荤菜,只是楚芊芊才不能记得她爱吃什么。
布置完毕之后,春柳正想上前,就被楚芊芊阻止了。
楚妙尔双手放于腿上,只见楚芊芊将她面前的碗拿去,亲自盛了碗汤递给她:“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地吃顿饭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吃陈皮。”
“多谢长姐。”楚妙尔双手接过,垂下眼笑着点点头,“对,小时候闻不得这味儿还总被父亲责骂挑嘴。”
“那是因为雪儿去父亲面前说你故意使性子,爱吃又不愿吃……”楚芊芊笑着摇摇头,“还不是那丫头觉得你回来之后父亲的心思都在你的身上,故意气你罢了。”
楚妙尔对她说的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淡淡笑着,应道:“明眼人都看得出父亲的心思都在她的身上,何时又到我身上了?长姐这时候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也不知怎么的,现在总是想起从前还在楚府未出阁的日子,”楚芊芊像是回忆起往事,缓缓坐下来,“那时候你常年待在东陵,与我和雪儿都不熟悉,父亲常跟我们说你会留在东陵回不了楚府是因为他做了错事,所以每次你回来前,父亲都要特意叮嘱我们不可欺负你,要处处让着你不能让你觉得委屈……”她顿了顿说道,“其实父亲对你一直心有愧疚,二妹,这点你应该清楚的。”
愧疚?不止是楚雄,包括楚芊芊、楚羡雪都应该对这个楚府二小姐楚妙尔有愧于心。
楚妙尔心底莫名其妙生出一抹委屈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说道:“我现在做好我的四王妃,长姐好好做你的皇后娘娘,小妹如今也重获圣宠,对我们而言,这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了。父亲既然已经离世,我们只能往前看,再往后追溯回忆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她是出于好心,想让楚妙尔与楚府的关系可以缓和一二。只是见她闭口不谈往事,楚芊芊张了张嘴,也没有再继续说。
相继发生了楚羡雪小产,阿尔云朵夜会之事后,楚芊芊似乎更加亲近她了。真心也好,出于愧疚也罢,楚妙尔明显感觉楚芊芊对她不再像以前那般防备,言语间也多了点不是刻意的真诚。
本来在宫里也就无聊,两人用完膳之后慢悠悠在后院里散着步,楚妙尔为了打发时间也就顺着楚芊芊的意,跟她谈起了自己在云雾山庄,还有在西陵时的所见所闻。
只是她全然没有想到楚芊芊会听得如此凝神贯注,只见楚芊芊时而掩面大笑,时而紧蹙眉头,时而连连叹息,就像是置身于楚妙尔给她讲的故事当中似的。
“这个杨瑾汐我听礼连提起过,上回雪灾之事也多亏了有她慷慨解囊才得以让西陵撑到朝廷的人过去,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了……”楚芊芊脸上挂着笑意,转头打趣道,“人家不都看上了四王爷,你当初为何不让四王爷娶了她?说不定也是个可心人儿……”
楚妙尔摇摇头,有些遗憾地叹道:“我倒是全力支持她进四王爷府的,不过杨家的人根本不屑于当咱们四王爷府中的小妾,开口就是要我这个正妃的位置。不过她的脾性的确是对我的胃口,如今想来实在是有些可惜……”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了,”楚芊芊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直接邀请道,“今后若是有机会,让她进宫来我见见可好?”
楚芊芊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一辈子困于这红墙绿瓦的皇宫之中,虽是尊贵无比,在楚妙尔看来,她却是可怜之人。这宫里埋葬着她的爱情,她的青春,不过好在她似乎早已经习惯。
“好,她若是来了京都,我一定带她进宫来见长姐。”楚妙尔看着她白净的脸,点头笑道。
听她说起方宴如,楚芊芊微微有些惊愕地看向她,难以置信地笑了笑。
“方宴如那胆小鬼还敢半夜翻墙去看你?我当真对他刮目相看了,”楚芊芊沉默半晌仍觉得不可思议,“当初你奉旨回京都与云期完婚时不见他敢来抗旨,如今有来妻室却敢明目张胆地来抢当朝王妃,我实在是不懂,也幸得是云期现在脾气收敛了些,否则连他那个身怀六甲的妻子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看他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楚妙尔淡淡说道,“那个凌慧郡主的事情我也没同他计较,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不是?”
楚芊芊还是头一回见人明明蛮横还这般理直气壮的,无奈地点点头:“人家凌惠向来恪守礼数,可从没有翻墙跃院为了见某人一面……”见她似要反驳,楚芊芊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从前就觉得那个贺润嘉心术不正,现如今过得这么不堪,也算是老天对她的惩罚了。”
“长姐见过她?”楚妙尔偏过头看向她,眼神疑惑。
据她所知,楚芊芊一直在楚府应该从未离过京都,不应该见过远在东陵的贺润嘉。
楚芊芊点点头,缓缓开口说道:“那年你外祖母不远万里亲自来楚府接走你母亲的灵位,,我随父亲出去迎接,正巧就看着她跟在你两位舅父身后,我当时还很诧异她作为贺家的嫡出小姐,为何还能随长辈出行这么远。”
“她……”楚妙尔毫不犹豫就下了结论,“她那个人若是没有所图才不会不远千里跑来。”
也是后来才听父亲提过楚妙尔被贺润嘉推下湖的事情,所以现在听她说这种话,楚芊芊一点也不意外。
她平静地点点头,说道:“原本你外祖母拿了灵牌就想返程回东陵,那贺润嘉借故说身子不适,考虑到你外祖母年岁大了又是连夜赶路来的京都,于是一行人便留下来歇了一夜。晚间用了膳之后,我带着她在府中四处转转,谁知她直接跟我提出有事要求父亲,见她是客又是你的表姐便没有拒绝,后来才知道她此次前来就是想要父亲为她指一门上好的亲事。”
“她不是从小便与章家人结了亲吗?!”楚妙尔惊愕不已。
“就是如此,父亲才没有在明面上答应她,”楚芊芊抿嘴叹道,“她明知父亲与贺家的关系如履薄冰,还想从中讨些便宜,妄想一朝成为富贵之人,若是当时父亲答应了,恐怕你外祖母更是要气得让父亲将你从楚家族谱中划去了。”
楚妙尔沉吟不语,她从未想过贺润嘉竟然还瞒着外祖母做过这种丢人的事情,真是为了名与利连脸面都可以舍弃!还好外祖母至死都不知晓这件事,否则贺润嘉的罪过又要加上一层了。
“她如今的相公虽不及京都这些富贵子弟,也算得上是一方富商,”楚妙尔淡淡地说道,“她现在得到了她最想要的财富和地位,其他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她自作孽吧。”
楚芊芊见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生怕她想起之前不愉快的记忆,立即岔开话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几日忙起来忘了问你,云期到了漠北一切可还好?”
“还没有收到信件,想必是仍在赶路……这大雪一直未停,若是遇上大雪封路怕是更加寸步难行,不过他定是应付得来……”楚妙尔说着说着忽然想起傅云期交代她的事,“太子殿下近日来如何了?身子可爽利了些?”
说到傅礼连的身子,楚芊芊顿时沉默下来。
“太子殿下底子弱,如今事务又繁多,一个小小的风寒何至于此呢?”楚妙尔不明所以,“听说张太医回了老乡还未回宫?宫中难道就没有其他太医可以治病了吗?”
“太医都是精挑细选后才能入选进宫的,若是他们都看不好还能求助于何人呢?”楚芊芊摇头叹道,“请了五六个太医来看过了,只是话都和张太医说的如出一辙,只是礼连的病情也并非是每况愈下,其实每每用了药之后都是有所好转的,只是停了药之后又会加剧,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太子还未登基,就要靠每日服药来稳定病情,这若是被朝中那些老臣知晓了可不得了,非得抓住这个机会弹劾傅礼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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