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宫里已乱成一团,冰兰跪在床前早已哭成了泪人,一双眼睛肿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冰兰姐姐,太子妃殿下一定会没事的。”守在床前的宫女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哭着劝道,“若是太子妃殿下醒来见到你这样,肯定会难过……”
自昨夜太医宣告太子殿下已无力回天,到今日此时,太子妃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一夜之间,整个东宫都笼罩在悲戚之中,后宫所有人都沉浸在太子薨逝,皇后娘娘太子妃相继病倒的不安之中。
“你去准备些太子妃殿下喜欢的菜式,万一殿下醒来也好填填肚子。”冰兰垂泪说道。篳趣閣
“是……”那宫女应下,正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
如今太子殿下已经走了,太子妃一定不能有事。
“等等!”冰兰一抹泪痕,双手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沉重地叹道,“还是我亲自去吧,你们好生照顾太子妃殿下。”
冰兰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了内室,一直走到了宫殿门口才发现连下了十几日的雪竟然停了,此时暖阳高照,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暖意。她站在屋檐下,觉得无比刺眼,心中莫名一酸,随意将手上的纸伞放置到一旁就大步走了出去。
宫里所有的彩色的宫灯已经连夜换成了素白,宫人们身上的服饰也在昨夜太子薨逝之后立即换成了丧服。
这时,前头正好迎面而来几个小宫女,只见她们手中有的提着空荡荡的木盒,有的端着空无一物木盘,像是才给谁送完东西。她们低头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子之间的碎语闲言,冰兰向来不喜与人结交,垂着眼佯装没有看见。
“刚刚我从乾坤宫回来,听说佟首领已经找到了下毒之人!”
闻言冰兰足下微微一顿,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其中一人余光扫到了她,轻咳了两声提醒那个正在说话的宫女。几人见她神色凝重,安慰似的小声寒暄了两句,就抬脚继续往前走。
冰兰却像失了魂,转身将她们叫住。
“冰兰姐姐......”几个宫女暗叫不妙,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干笑着说道,“刚刚不知姐姐就在前头,失言令姐姐伤心了,是我们的错......”
那个领头的宫女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以为冰兰要拿她们问责,见势不对便先开口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太子殿下虽然没了,可太子妃殿下还在,她们几个不过是膳房的小宫女,怎么能和太子妃殿下的贴身婢女相提并论呢。
冰兰站在他们面前,直直盯着她问道:“你刚才所说的可是真的?那下毒之人是谁?”
那宫女紧张兮兮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连忙摆手说道:“姐姐误会了,我身份卑微怎么能留在乾坤宫内呢,不过是前去收拾时佟首领恰好进来面圣,便偷听到了几句......至于下毒之人就更不晓得了......我也不敢在里面多待啊......”
见她神色慌张看起来有些害怕,又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想着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冰兰点头表示谢意后就侧身放她们几人走了。
丧事刚发,宫里的嫔妃这两日也不敢穿得花枝招展地出来晃悠,冰兰这一路上也再没遇上别的人,到膳房取了粥便脚步匆匆回了东宫。
隔得老远,冰兰便停下了脚步。她想着以往这个时候,小李子定是门口的守着,站在那台阶上催促她走快一些,一面说着还要一面抢过她手中的木盒,生怕饿着了他的太子殿下。
门口两个大红喜字灯笼刚取下来没多久,今日素白丧事宫灯就已经高高挂上,她想着想着便感觉留下了两行清泪。
东宫门口的小宫女见着她回来又急又喜,又见她忽然止步不前,先是面容焦急地唤了声,连忙顺着台阶跑了下来,边喘边说道:“冰兰姐姐,太子妃殿下醒了!”
“殿下醒了?”冰兰伸手抹去泪痕,嘴里喃喃叹道,“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保佑......”她立即转身说道,“快去把张太医请过来,就说......”
“冰兰姐姐就放心吧!”那宫女抹了抹眼角笑着解释道,“刚刚已经让人去请了,殿下刚刚醒来还在唤你的名字呢,咱们快进去吧。”
冰兰点点头,紧紧将木盒抱在怀里,低着头喜不自禁。
而此时,偌大的乾坤殿内只有傅德佑和佟卓二人,没留一个随侍之人,连曹公公都被赶到了殿外不能旁听。
傅德佑斜倚在龙椅上,有意无意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望向佟卓的眼神十分复杂:“朕是万分想不到你竟然会将她牵扯进来......”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静妃娘娘,”佟卓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皇上觉得属下应该如何做?”
宫里无人不知,静妃娘娘生性淡泊名利,一直以来都于承熹宫里虔心礼佛,不问后宫之事。佟卓实在是想不到,为何此事顺藤摸瓜上去会与她扯上关系。静妃膝下只有一子,她步步为营,其意图显而易见。
“那个太医说毒药确是静妃所给?”傅德佑看着他,缓缓问道,“你也确是在他身上搜到太子体内一样的毒药?”
都走到这一步了,傅德佑仍是不愿相信这等恶毒之事是出自静妃之手,佟卓亦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一切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呢?
“属下已让张太医和耿太医二人核验过,他身上所携带的毒药与太子殿下体内的毒性一致,”佟卓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他对此也供认不讳,。”
“如此胆大妄为!她竟敢——竟敢毒害太子!——”数十年的信任顷刻间被掀翻,傅德佑宛若一头发狂的狮子,怒得拍案而起,厉声呵道:“搜!将她承熹宫翻个底朝天都要给朕搜出来!”他气得手指不停发抖,一手撑着案台一手指着佟卓,“把静妃和那个太医给朕带过来!”
无论如何,傅礼连始终是他的皇儿,虽然之前有过这样那样的想法,可他终究念及父子情分,顶多就是让张太医给他的药膳中添些嗜睡的药物,绝不会真正想要害他性命。
再说,迄今为止,也只有傅礼连尚能担任起储君之职。他昏庸,所以更不想朝廷因太子之位空缺而出现混乱的局面。
“属下遵旨。”佟卓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乾坤宫便带着一行人往承熹宫赶去。
这段时间禁卫军拿着皇上的手谕在宫里肆无忌惮搜查,不论宫里的妃嫔贵人,还是宫女太监们,只要见着禁卫军出现就心里发怵,隔老远就想绕道而走,唯恐自己沾了晦气不过。
今日却不同,因为他们见着佟卓带着禁卫军的人目不斜视,直接就赶往皇宫的东边。众所周知,那边就是静妃娘娘的寝宫——宫中拥有最多佛像的承熹宫。
等他们前脚刚走,后面就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猜测起来。甚至有些胆大的,寻了个面善的禁卫军,直接上前询问关于静妃发生了何事,不过答案还没有得到就被佟卓一个阴狠的眼神吓得悻悻直往后退。众人见状,也赶紧散的散去,忙的忙去,一哄而散。
“佟首领——佟首领——”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声,佟卓应声回头,见着马林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心中忽然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不是让你先将狱中那位太医送到皇上那儿去吗?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佟卓皱着眉略有不悦。
“那太医已在狱中自尽……”马林低着头说道。
自尽?!昨日他心甘情愿将静妃供出来,就是为了想活命,如今却无声无息地自尽于狱中?贪生怕死才是人之常情,总不可能是他觉得愧对静妃和太子才选择以命抵命吧?可禁卫军的地牢根本无人能踏入,难道凶手穿了隐身衣?真是越想越觉得荒唐!
佟卓叹了口气,抬手说道:“暂且不管他吧,先去静妃娘娘那里要紧。”
“可是师傅……”马林跟在他身侧,悄悄问道,“静妃娘娘根本不像是心肠歹毒之人,而且她平日里对咱们多有照顾,咱们待会儿真的要将她扣押吗?……”
佟卓淡淡瞥了他一眼,无奈说道:“人的心长在肚子里,有谁能看得出来?少废话,我们只管听令行事。”
与往常巡视时一样,光是路过承熹宫门口,就能闻到里面若有似无的檀香味。檀香安神,他知道这是静妃最喜欢的香,也最适合礼佛。
门口的宫女见他们这种阵仗,以为又是来搜查的,当下就有些拉长了脸,有些不悦地说道:“佟首领,前几日才来过,还说我们承熹宫比宫里任何宫殿都还要干净,如今又要进去搜查,就算是皇上的旨意怕也要惹静妃娘娘不高兴了。”
这些日子这种话已经听了不少,佟卓不想同她废话,亮出皇上的手谕来,看着她说道:“说到底你我都是听令形事的人,又何必咄咄逼人。”说完不等她反应,带着人直接就硬闯了进去。
那宫女措手不及,眼见自己不可能拦住,连忙转身往殿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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