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她就看着傅云期欣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踏着风雪快步走入院门。
“妙妙,我回来了。”他一手解着身上的披风,一边朗声说道。
楚妙尔微微有些意外,起身迎上前去,急切地握住他那双宽厚的手。也不知为何,今日一直萦绕不去的烦忧此时却烟消云散。
眼下已是用晚膳的时候,傅云期却没见到桌上布置了饭菜,顿时浓眉一竖,沉声问道:“本王不在,你们就是这么服侍王妃的吗?”
等候在门外的几个丫鬟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白桃也应声跪下。
见此,楚妙尔只好出声劝道:“是我见你一直不回才让她们先退下的,你不要怪责她们。”
傅云期的表情带着几分严肃,扫了一眼屋里的人,便朝白桃挥手示意。
还好白桃和清秋都是手脚麻利之人,三两下便将菜布置得妥妥当当,也幸亏傅云期回来得及时,饭菜仍是热腾腾的。
“我今日去了二王爷府,却没见到二嫂和湖音,不过二哥得知我去府上倒是高兴得很,还亲自来府门口迎我进去,想必是以为你跟我一同过去的。”楚妙尔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小声问道,“你去宫里和母后谈得如何了?”篳趣閣
傅云期刚拿起筷子的双手一顿,随即笑道:“宫里的情势和你想的八九不离十。”
八九不离十?也就证实了之前傅德佑不久于人世,且太后想让傅云期掌权的猜想。尽管他极力掩饰,在楚妙尔的眼中,他这个笑容实在是过于勉强。
“我今日进宫……”傅云期放下筷子转头望向她,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第一次得知母妃原来姓‘穆’,名‘雨收’,曾是商贾之家的庶出小姐,但因样貌出众,被出巡的父皇一眼相中,便被送进宫做了‘穆妃娘娘’,我猜她应该也是不想进宫的。”
他眼瞳微闪,楚妙尔也无法辨别他此时的情绪,伸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轻声道:“是个难得的好名字,想必母妃也是个绝色美人。母后……”她看着傅云期的脸色,试探着问道,“母后已经承认了?”
其实这句话在这时候已经显得有些多余,今日不同往日,若想将傅云期收为己用,太后必定会选择坦诚相告。
“王爷王妃——府外有人求见——”
她本暗自思忖着,忽然一阵尖锐仓促的声音就毫无预兆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傅云期和楚妙尔相视一眼后皱着眉起身,楚妙尔知道傅云期最不喜用膳的时候有人打扰,此时定是有些动气。只是她的右眼皮忽然又跳得厉害,楚妙尔眨了眨眼赶紧跟着他一同走到门外,疑惑地看向门外瑟瑟发抖的小厮。
“什么人让你如此惊慌?”傅云期压下心中不悦,冷静地问道。
那小厮也算是嘴皮子利索,虽是表情十分凝重也没有半句废话:“回王爷,二王府的人来报,说是二王妃上吊自尽了,已回天乏力。”
楚妙尔脑袋嗡的一声当即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再说话,还是傅云期急切追问道:“派来的人呢?”
“就在府外候着的……”小厮话音未落,傅云期就当即截断了他的话。
“妙妙,你就在府中,我先过去一趟。”傅云期抓着她的肩膀,声音嘶哑,见她反应失常连忙叮嘱白桃,“你务必将王妃看好,若有任何意外,本王拿你是问!”
话毕,即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人来了人又走,刚刚热气腾腾的屋里就在一瞬间变得冷冷清清,任凭白桃如何呼喊,楚妙尔仍是不为所动地呆站在原地,像是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似的,直直看着门口半天发不了声。
她模模糊糊中感觉到白桃颤抖地用锦帕擦拭着自己的脸,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王妃……您别吓奴婢啊……”白桃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咬着唇失声劝道,“您要哭就哭出来吧,这么憋着憋坏了身子王爷该心疼了……”
原来今日傅颜铄并没有听错,而梦寒也没有说谎,叶知秋的确有意出门与她见一面,只是没想到会偶然听到她和傅颜铄在小池边的对话,也终是在那时候才明白三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孩子究竟是为何而死,夫君又为何少不归家疏离于她。
只是恐怕叶知秋直到死都没有明白,为何她的一腔深情最终会成为让所有人受伤的利器。
不过,这竟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桃你说,我不该问的对不对?”楚妙尔流着泪哑声问道,“你说我今日是不是不该问二哥那些话的?若是我不问,她自然也不会听到,她没听到是不是就不会上吊寻死了?梦寒说的些话我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怎么就信以为真了呢?”
白桃听她这样说,更是吓得不轻,连忙摇头摆手说道:“不是的不是的,这怎么会是王妃您的错呢?……”却越是着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眼珠一颗颗往下掉。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于突然,血气上涌,加上一日未曾进食,楚妙尔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住往后连退几步。
见此,白桃惊叫一声上前,其他人也都纷纷上前搭手扶楚妙尔往屋里走。
“白桃姐姐,王妃的手怎么这么烫啊?!”清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楚妙尔的额头,顿时睁大了眼睛望向白桃。
白桃下巴上还挂着泪珠,着急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快出府就去请大夫来啊!王妃都发烧了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她又指着屋里的其他几人,“你们快帮我去打些热水来。”
清秋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忙转身跑了出去。整个四王爷府的人此刻变得慌乱起来。
与四王爷府的慌乱恰好相反,二王爷府此时静得离奇。府中所有下人都哆嗦地跪在地上,只有梦寒泣不成声,瘫坐在地上。
“王爷,四王爷过来了。”剑影悄声在他耳边说道。
傅颜铄闻言后猛然抬头,就瞧见傅云期面色沉重正往他这边走来。
“二哥。”他声音低沉,眼中的情绪复杂,但仍是像以前那样自然而然地开口唤道。
傅颜铄滚了滚喉咙,却只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除梦寒以外的人全都下去。一瞬间周围的人散开,显得梦寒越发悲凄。
整个二王爷府都笼罩在深深的悲伤之中,每个人在转身时都忍不住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傅云期也忍不住惋惜,叶知秋作为王府的女主人,为人宽厚,做事松弛有度。相比地位上的惧怕,府中的下人对她更多的应该是敬佩。选择这种决然的方式离开,也不知她是否后悔。
“二哥,二嫂既已下了决定……”
傅颜铄将桌上一张皱巴巴的宣纸递给他,脸上疲态尽显,微合着眼睛低声说道:“这就是她留下的绝笔,你看看吧。”
那张宣纸遍布褶皱,一看便知道是被人大力揉捏过的。
“说到底这一生还是我傅颜铄负了她。”一声叹息之后,傅颜铄终于闭上了眼。
他知道,叶知秋虽然一直都不是二哥心仪的女子,但两人已相伴这么些年,这些年二哥能在外面为所欲为,也多亏了叶知秋在府中尽心尽力打理着。所以无论如何,在二哥心中,她也占了举足轻重的位置,若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
念及此,傅云期忍住心中不适缓缓摊开手中宣纸,叶知秋的字也跟着展现在他眼前。
“此生无憾,余生勿念。——知秋落笔”
整张宣纸再无别的话,但就是这洋洋洒洒的八个大字,却道尽了叶知秋对她自己这一生的遗憾和眷念。见者伤心,听者落泪,连傅云期都不免喉咙发涩。
“灵堂设好了吗?给宫里传话没有?”他将宣纸四四方方折好,又重新塞入傅颜铄的手中,物归原主。
剑影见自家王爷闭眼假寐,只好接过话来:“事发突然,已经在加紧布置了,明日一早应该就可以弄好。眼下还没有来得及派人去宫里跑一趟,王爷的意思是等全部安排妥当之后再去通知。”
幸好他还尚留一丝清醒,傅颜铄抿着嘴点点头,说道:“现在宫里的情势也不容乐观,太子和静妃娘娘的遗体还停在宫中,本应停柩三月,但皇上考虑到不足一月就是万国来朝的‘外宾宴’,所以准备就在这两日命人安葬。”他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瞟向傅颜铄,“此时若是将二王妃的死讯传出去,怕是又要引起不少议论,还是尽量从简吧。”
静妃前脚刚在乾坤宫里自刎,后脚没几日,二王妃又无声无息地在府中上吊自尽,结合着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传闻来看,朝中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们也能猜出一些来龙去脉。
二王爷府若是在此时大张旗鼓地给叶知秋办葬礼,相当于将皇家丑事提到了台面上来。
“梦寒,你最清楚你家王妃的性子,”傅云期看她眼睛红肿仍难过得不能自持,忍不住劝道,“她既然选择用这种方式了结此生,一定是想清楚了,你在她的立场想一下,这个结局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我相信,她在天有灵,定是不愿看你这样哭哭啼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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