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喜欢
一年后的冬天, 时羽意外怀孕。
当时羽把验孕单的时候递给江恪的时候，她想象中的场景是江恪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震惊, 欣喜的场景。
然而没有。
江恪接过报告单看了一眼, 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然后一个人去了书房。
时羽一脸的问号脸，就这？
这人什么意思啊。
这是对她怀孕有意见吗, 还是他不喜欢小孩。
时羽一个人胡乱地想着, 没多久，江恪出来了, 他坐了过来, 她闻到了他身上很重的烟味。
小姑娘靠在沙发上, 伸出脚踢了踢, 语气有些不满：“你刚才什么反应呀, 不喜欢小孩？”
随着时羽连踢带晃的动作, 小毯子垂到地下，斜斜地挂着。
她的小腿碰到江恪的胳膊，男人蹙起好看的眉, 怎么这么冷, 捉住她的脚, 反复用宽大的手掌握着, 把温度渡过去。
江恪从地上捡起毯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大方地承认：“嗯，不喜欢。”
时羽一听到他这个回答瞬间就委屈上来了, 是不喜欢小孩, 还是不喜欢她为他的小孩。
空气一片静默, 时羽只觉得眼酸，热汽浮上来, 没一会儿就掉眼泪了。
江恪把她抱在怀里，两人四目凝视，男人伸出指腹给她擦眼泪，语气带着宠溺：“你怎么老哭？”
“我不喜欢小孩是因为，人是自私的，一想到他以后要分走你的爱和目光，我就受不了。”
江恪的声音有一丝哑。
时羽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变态逻辑。
“不要哭了，每次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挺混的，又让我姑娘哭了。”
江恪凑过去吻她，从白皙的脖颈处，一点一点啃咬，一边吻一边说：“虽然这样，我还是欢迎他的到来。”
因为是与你有关的，所以我欢迎。
一年后，时羽诞生一名男婴，叫江时阳。
当时据说小男孩生下来的时候，江恪第一时间冲进产房，他先确认时羽有没有事，再去抱了儿子。
时羽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她睁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孩，皱巴巴的，眼睛又小，浑身还黑，一点也没有继承她和江恪的优点。
“好丑。”
时羽有点委屈。
辛辛苦苦生出来这么个……嗯，连五官都挤在一起的小孩。
后来时羽才知道，新生儿都是这样的。
江时阳到后面越来大越好看，五官英俊有棱角，长得像江恪，但性格一点也不像他冷淡的爹，继承了时羽的开朗活泼，十分招人喜欢。
小男孩上幼儿园自我介绍的第一天，穿着衬衫背带裤，扎着红色小领结别提多好看了。
江时正的眼睛很大，又留着自然卷，五官白皙，有点混血的样子。
“大家好，我爸爸姓江，我妈妈姓时，加上爸爸希望我可以活得阳光快乐，所以我叫江时阳，很高兴能和你们做朋友。”
江时阳的一番奶里奶气又颇为认真的介绍方式，很快获得了一片掌声。
江时阳在幼儿园比同龄人稍微成熟点，兴是家教教得好，很懂事，知道谦让。
可是他也有困惑的问题。
江时阳苦着一张脸问老师：“老师，为什么我感觉我爸爸很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你爸爸妈妈都很爱你的。”
老师回答。
可是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江时阳努力回想了一下场景。
自从上幼儿园起，爸爸就教他，男子汉要独立，要开始一个人睡觉了。
每天晚上他只要多黏妈妈五分钟，爸爸就会生气，盯着他语气不善：“你以后也会有老婆，这是我老婆，你快点去睡觉。”
又或是妈妈一抱他，爸爸就会说：“多大人了，还要抱。”
老师听完之后笑了，她揉揉江时阳的头：“那说明你爸爸很爱你妈妈。”
晚上回到家，江时阳一放下书包，惯性地就要冲到妈妈怀里要抱抱，却被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江恪的眼神给止住了。
时羽看着江时阳站在那里，睁着一双湿亮的大眼睛委屈的样子，母爱又开始泛滥了。
她斥责了江恪一句：“你干嘛呀？
他还小。”
时羽走过去一把将江时阳抱住，小男孩这才开心起来，抱着妈妈的脸颊亲了一口，笑容灿烂。
江恪脸色有点臭，他将报纸重新合上，开始同江时阳谈条件。
“我听说男子汉才配拥有限量版的钢铁侠。”
江恪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小男孩就懂他什么意思了，江时阳立刻松开了抱着妈妈的手，从房间里抱出自己的枕头，开口：“我当然是男子汉，从今天开始我就不黏着妈妈啦。”
江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的姿势。
晚上，时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着，她有些不放心儿子，打算起床看一看他。
她正准备悄悄起床，忽然一双手攥住了她的手臂，时羽一慌，对上了一双沉沉的眼睛。
“睡不着？”
江恪抬了抬眉骨。
“嗯，我想——”时羽正想说话发现下面一凉，她差点尖叫出声，“你干嘛？”
“做运动。”
江恪的声音波澜不惊。
一直折腾到半夜，江恪半躺在床上，还来了个事后烟。
两人即使结了婚这么亲密，但这样相见时羽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更何况，她推了推江恪的胳膊：“你出去……你这样算怎么回事？”
“我想去看儿子，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时羽推他。
江恪顺势碾灭烟头，反而往前：“那就再生一个陪他。”
……
江恪除了在跟儿子争宠方面表现得比较幼稚外，其他地方，他还是很靠谱了的。
时羽发现，江正阳最近一直狂吃东西，没有节制地吃，像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般。
时羽又问不出原因来，还是江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三言两语就撬开了他的嘴。
“据说喜欢上了他们幼儿园的一个女生，那个小女孩喜欢胖一点的男生，他就想把自己吃胖。”
江恪嗤道，“这么小就早恋。”
时羽知道原因后，把江正阳拉到跟前，语气认真：“儿子，喜欢一个人，不是是为了她而强行改变自己，比如妈妈，你看，妈妈以前喜欢爸爸的时候，他喜欢理科好的女生，那也没耽误我理科差呀。”
江恪在一旁差点出声，这是什么歪理由。
“如果你想和她做朋友，应该花时间相处，可以把她请到我们家来，妈妈做点心给你们吃。”
时羽微笑着说。
“你妈只会点外卖。”
江恪在旁边语气凉嗖嗖地说。
时羽白了他一眼，江时阳的脸阴转晴，笑道：“谢谢妈妈！”
周末，江时阳邀请一位小女孩来家里做客，女孩叫豆豆，留着长发，温温柔柔的。
在时羽的安排下，他们一起吃了点心，看了电影，最后在一个房间里自发地玩起了游戏。
中途，时羽又端了牛奶进去，她刚好看见两个小孩并坐在地毯上翻一本相册。
江时阳指着其中一页说：“这是我爸爸和妈妈，听说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我妈追了我爸好久。”
时羽看过去，以为是什么照片，结果看到的时候一怔。
照片上的江恪和时羽面容青涩。
那个时候江恪好像与时羽有一段时间没见面。
江恪去上海参加物理竞赛，而时羽一直待在学校里，补习课程短暂地告一段落，她好像打电话给他的借口。
那天下午，听说江恪参加完比赛回来后，时羽立刻跑去学校见他。
她找到江恪的时候，男生穿着校服，扣子齐整，背脊笔直如白杨，他正在教学楼面前同老师说话。
老师把证书递给他们这几个学生，轮到江恪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扩大：“恭喜你啊，江恪，一等奖。”
“谢谢。”
江恪一向淡定。
老班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一架相机，笑着说：“过来给你们照相合影吧。”
同学们照完之后，江恪正准备离开，时羽跑过去，声音清脆：“哥！”
“老师，你能给我和我哥照张相吗？”
时羽眼睛晶亮。
老师看向他，江恪淡着一张脸下意识地皱眉，他不太喜欢照相，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是在碰上时羽那双干净又透着请求的眼睛时，他忽然改了主意。
两人匆匆照了一张照片。
再后来，就是江恪被强行改志愿，上大学，又和时羽订婚。
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将至冰点。
江恪大一暑假回来，时羽找他要那张照片。
江恪年无表情地说：“高考结束卖垃圾的阿姨过来收书，不知道是扔了还是卖了。”
时羽失望离去。
而今，兜兜转转十多年，时羽在相册上重新见到了这张照片。
此时下午四点，阳光正好，以一种温柔的姿态穿透玻璃照在照片上。
照片有些旧，但看得出主人保存得很好。
照片上的江恪白衬衫黑裤子，眉眼冷淡，旁边的小姑娘眼睛灵动，明亮如一朵小玫瑰，但站在男生面前仍有一丝紧张。
在镜头按下快门的一瞬间，男生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肩。
天气正好，碧空万里，微风轻轻拂起。
那时她十二，他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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