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法控制的结局
莫言离开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他放了一张卡在我的抽屉里，然后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就提着他的包转身离开了。
关门的时候他刻意用了很小的力气，但关门的声音还是把我吵醒。
我翻过身来用枕头捂住脑袋闭上眼睛想继续的睡去，但那一刻却异常的清醒再无半点睡意。
我摸黑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对着冰凉的显示器写字。
我习惯在黑暗里在无法睡觉的时候用一些冰凉的文字编制一个一个没有温度的故事，然后全贴到一个BBS上。
在那个BBS上泡的时间久了，连带的也认识了经常泡在BBS上天南地北的网友，小米就是其中的一个。
小米和我同岁，跟我一样每天有无数的时间无从打发，只是好在还有网络供我们消遣。
从BBS到QQ，我和小米也成了最好的朋友，在许多孤独而寂寞的夜晚我们就隔着冰凉的显示器安慰和温暖着彼此孤独的灵魂。
小米的全部喜怒哀乐都来自一个叫做陈伊的男人，小米基本和我的谈话都围绕着陈伊，我知道小米很爱陈伊。
可很多的时候男人就是喜欢犯贱，你把他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的疼爱，他也许就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所以，我虽然很爱莫言，但我从来就不对他表白，他回来的时候，我不会表现得多高兴，他离开我亦不会有多么的不舍得。
莫言某次深夜喝醉了给我电话：“叶子，你到底爱我吗？”
我握着电话愣了好久才说：“爱。”
莫言又问：“那你怎么从来不主动的给我一个电话？”
我握着电话立在黑暗的房间中央浑身冰凉得神情恍惚，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只剩嘟嘟的电流声在耳边回响。
小米又一次在QQ的视频里对着我哭，她拂起衣服露出淤青的皮肤。
她告诉我，陈伊又一次打了她，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视频里的小米很漂亮，长而卷的头发，白皙光洁的皮肤，精致的五官。
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的惹人怜爱。
我不明白这样漂亮而柔软的女人男人怎么会舍得打她？
我问小米：“你准备怎么办？”
小米只是一个劲的抽泣，我又对着键盘敲下三个字：“离开他。”
小米摇摇头：“不，我爱他。”
爱有时候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比如陈伊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揍小米，比如我对莫言一次比一次冷淡。
但我们并没有就此分开，仍旧以爱的名义纠缠着。
临下线的时候，我告诉坐在电脑另外一端的小米：“女人只有学会了爱自己，男人才会爱我们。”
小米反问我：“你学会了爱自己，那么你怎么还是跟莫言越走越远？”
……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直接拔掉电源对着灰暗的显示器再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两天后在Q上再次遇见小米，她好像已经忘记了陈伊打她的事情开始对着我唠叨起关于陈伊的一切。
我问她：“你真的那么爱陈伊？”
小米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但如果没有他，我想我会死的。”
我微笑：“没有他你会死，那不是爱是什么？”
小米问我：“那么你呢？
你爱莫言吗？”
轮到我沉默了。
很多的时候，我怀疑我到底是爱莫言还是我只肯爱自己？
莫言常年在外，我和他基本就是听着对方的声音来恋爱，可是，最近莫言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总是心不在焉的，次数多了，莫言的电话开始少了起来。
而我也不惊慌，仿佛在很早以前就预知了这个结果。
认识陈伊纯属意外，他在BBS的Q群里张牙舞爪的见人就骂。
我向来十分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于是便跟他叫板。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便乖乖的败下阵来。
正准备要关Q的时候，系统提示有人要加我为好友，我点开资料却发现是刚才那个闹事的家伙。
我拒绝。
他坚持。
我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你让我惊喜。
我微笑着点了通过，然后发送了一条消息给他：“那就再送你一个惊喜吧。”
晚上刚睡着，莫言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在电话里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记得好好吃饭。
我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声音有一种错觉，我们就像是一对恩爱了多年的夫妻。
挂了电话，黑暗的空气里便全是死亡一样的寂静。
刚把写好的故事贴到BBS上，小米灰暗的头像就亮了起来。
隔着冰凉的显示器她问我：“叶子，是不是不开心了？”
我点上一支烟并不说话，小米又接着说：“叶子，你的文字看了会疼，下次写点快乐的文字吧。”
叶子不明白，冰凉的内心又如何能写出温暖的文字来？
小米接着又对着我的头像开始唠叨起她和王伊之间的琐事来。
她断断续续毫无连贯的诉说让我在电脑的这端渐渐的失去耐性。
我对她说：“在自己不能忍受崩溃之前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我和小米都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米才说：“也许，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我关了电脑，然后对着空气发呆。
好久不曾再上网，网络也让我徒生厌倦。
白天我就拉上窗帘睡觉，黑夜来临的时候我就蜷曲在沙发里看碟。
放一张碟在机子里，让它整晚都在机器里不停的反复旋转，而我就在那些移动的画面和流动的声音里看别人演绎着自己曾经的故事，那样抽身事外的感觉很好，竟然能让人忘记疼痛。
手机突兀响起的时候吓了我一大跳，陌生的号码，我平静的接起，是陈伊。
陈伊说：“叶子，我是陈伊。”
我微笑：“我知道。”
陈伊奇怪：“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一愣：“感应。”
陈伊便不再说话，他不说，我也不说，听筒里偶尔有吱吱的电流像冰凉的风一样的刮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仿佛听见陈伊对我说：“叶子，我爱你。”
只是仿佛，也许是错觉，等我回过神来电话已经断了。
放好电话，我很快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
再上网的时候才发现小米留了很多信息给我，那些信息全部是关于她和陈伊的，他们现在的关系很糟糕，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不多说一句话，形同路人。
小米见我上线，马上给我说话，她说：“叶子，我要疯了。”
我微笑：“不说话还可以见面，还是比我和莫言强呀。”
说到莫言的时候，我才想起他好久没给我电话了。
把他的电话一个一个的拨到电话上，在拨到第十个数字的时候停下，然后对着电话说：“莫言，你知道我多爱你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陈伊的电话就又进来了。
他对我说：“叶子，我来看你吧。”
我努力的让自己馄饨的大脑清醒下来，我问陈伊：“你为什么爱我？”
陈伊回答：“不知道，叶子，我看过你全部的文字，你让我心疼。”
心疼与爱有区别吗？
我不去想，我要的不过是心疼而已。
陈伊终于过来了，他比我想象的要帅。
揭开网络这层覆盖在我们之间的面纱一下子面对真实的陈伊我变得不习惯起来。
陈伊伸手过来把我拥进怀抱的时候，我的全身僵硬起来。
陈伊放开我，他板过我的身体用他的眼睛看着我：“我给你时间，我会让你爱我的。”
爱？
我的心里一片冰凉。
我早已忘记失去爱的能力，早已不会去爱，又如何去爱？
给陈伊找了一套房子，我就离开了。
带上房门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无聊。
晚上，我上线的时候才发现小米在疯狂的找我，她对我说：“陈伊走了。”
我问她：“没有他，你真的会死？”
小米哭泣着不肯说话，我看着她在视频里由小声的抽泣变成号啕大哭，再慢慢的变成平静，这个过程她用了两小时三十四分钟。
哭泣完，小米突然对我说：“叶子，我怀孕了。”
小米定定的盯着我：“如果，你要是看见陈伊麻烦你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
我回答：“好，如果我遇见他，我一定会告诉他。”
莫言回来了。
提着大包的东西，他把我举起来：“叶子，我以后再也不走了。”
我一脸漠然的望着他：“是吗？”
其实我想说的是：“跟我有关系吗？”
莫言把我放下来，然后把我拉进他的怀抱：“叶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莫言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我无法原谅的其实只是自己。
三年前由于自己的不小心，我失去了我肚子里已经三个月的孩子。
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怀孕的机会。
莫言一直把这个当成他的罪过，小心翼翼的待我，他不明白，我是那么的爱他，爱到不肯面对他丝毫的错误。
陈伊依然给我电话，每次电话进来我都当着莫言的面接听。
我甚至开始对着电话跟陈伊开些暧昧的玩笑。
莫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有一次，他摔掉了我的电话冲我吼到：“叶子，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盯着他的眼睛：“莫言，我要你还把孩子还给我。”
莫言听了我的话便如同一只漏气的气球般颓废的倒下。
我转身离开关门的瞬间，我看见瘫坐在地板上的莫言心里却是非常的难受。
和陈伊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陈伊把我带回了他的房间。
他狠命的抱着我，吻密密匝匝的落下来。
我在他的身下拼命的挣扎，却让陈伊越加的兴奋，慌乱中，我不知道怎么摸到了床头的台灯，我抓起台灯顺着他的脑袋死命的砸了下去……
警察带走了莫言。
我知道，不久他会将会被以伤害罪为名起诉。
而陈伊虽然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保住了性命，但他却变得痴呆，智力和五岁孩子没有两样。
我好久不去BBS了，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律师之间，我迅速的憔悴下去。
再次遇见小米的时候，她问我：“叶子，你见到陈伊了吗？”
我沉思许久后终于点头，小米着急的问我：“那你告诉他，他快要做爸爸了吗？”
我摇头，点头，又摇头。
我对着小米说：“打掉孩子，忘记陈伊，然后好好的继续。”
小米说，她不会忘记陈伊的。
我突然对小米心生愧疚，我告诉了小米关于陈伊的近况，至于原因小米没问，我也没说。
三天后，小米过来坚持接走了陈伊。
送他们去机场的时候，我看着大肚子的小米像牵着孩子一样牵着陈伊，我突然忍不住的伤心哭泣……
我去监狱看莫言，他对我说：“叶子，我对不起你，现在我还给了你。
以后找个爱你的人，好好的过吧。”
我没有回答，依旧每周末去监狱看莫言，为他带我做的好吃的菜。
我知道我爱的人在哪里，我也会等他回来。
一年后，我突然在QQ里遇见小米。
她已经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她告诉我女儿非常的漂亮长得跟陈伊一模一样。
我没敢问她关于陈伊的消息。
陈伊是这场游戏里最无辜的一个。
曾经，莫言在他出差的城市里遇见过小米。
在深夜的酒吧，一个寂寞的男人和一个孤独的女人，他们之间有了一场无关爱情的亲密。
本来这是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可是莫言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选择了坦白，他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
我终日恍惚，在一次车祸里失去已经三个月且是今生我唯一的孩子。
于是，我千方百计的找到小米。
以朋友的身份接近她，了解到她那么爱陈伊的时候，我就在QQ里引诱了陈伊，所有的一切都朝我希望的方向发展，但这结果却让游戏里的所有的人都全盘皆输……
我想这一切小米应该都是洞察分明的，所以她一直都拒绝问我关于陈伊为什么会来我这里，为什么会痴呆，而陈伊也是知晓一些秘密的，因为他看过我所有的文字，那里藏有我很多的秘密。
其实这场游戏里，谁都没能藏好自己的秘密。
所以事情才会如此不受控制的发展下去。
关上电脑，我在想，如果当年莫言守住了那个秘密，那么因为是不一样的结局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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