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感谢的感谢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卢文瑾告辞离开。
车就停在外面二十来米的距离,可就这几十米的路,让她走的很艰难,因为能清晰的感觉到被耿安之盯着。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已经成为对方的猎物,直到坐上车之后,这种感觉才消失。
“呼!……”
卢文瑾重重吐出口气,心里升出一种从狼窝逃出来的感觉,身体都差点湿透,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律师的本能直觉告诉她,耿安之绝不是表面上的人畜无害。
车子启动离开孤儿院,一个电话带进来。
看了眼号码,卢文瑾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之后按下接听键。
“洪总。”
这是洪家的掌舵人打给她的,面对这位以黑起家、能在淮市只手遮天的一方大佬,她是能感受到压力的。
“你们跟踪我?”卢文瑾皱起眉头不悦道:“我来孤儿院道谢,我女儿差点被卡死,如果不是……什么?这……”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眉头紧皱,眼中露出浓浓的厌恶之色。
“这件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你让洪少不要隐瞒今天做的任何事,否则我也帮不了他……洪总,我必须知道所有细节,因为每一条法律都是冷冰冰的,是否犯罪需要依照法律定夺,而不是主观认为。”
挂断电话,卢文瑾火速开车赶往洪家。
因为那位不省心的洪家二公子在保释期间又惹事了,带着人当街把一个老人活活打死。
……
孤儿院里,耿安之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
“安之哥,你回来了还走吗?爷爷天天都跟我们念叨你,起床念叨,吃饭念叨,睡觉的时候也念叨。”
“安之哥,幸亏你回来啦,不然那群人肯定欺负爷爷。”
“……”
孩子们绝大多数都没见过耿安之,但他们都知道这位安之大哥,因为爷爷经常跟他们说安之怎么样,安之怎么做,安之小时候什么样。
还会指着房子告诉他们这都是安之出去赚钱翻盖的,言语之中充满自豪,勉励孩子们向安之学习。
“不走了。”耿安之笑道:“爷爷老了,干不动了,以后我就接班啦,呵呵。”
“真的呀?那爷爷肯定特开心!”
“安之哥,你都不知道,有好几次爷爷都想你想哭了。”
“……”
耿安之脸上笑着,心里被温暖填满。
之所以他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主要原因就是爷爷。
自己跟妹妹的命是爷爷救的,这是救命之恩;爷爷把自己跟妹妹养大,这是养育之恩……
“爷爷打过我。”耿安之回忆道:“因为我偷了东西,结果被爷爷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他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
“安之哥,我知道。”一个孩子抬起头说道:“你是给爷爷偷药,爷爷跟我们说的时候一个劲的夸你,说不该打你。”
“啊?这也说了?”耿安之摇摇头:“得嘞,恐怕我从前的糗事都被爷爷给说一遍了,完全没有秘密喽。”
“对呀,我们还知道你为了保护安澜姐把人差点打死。”
“我还知道!我还知道……”
孩子们七嘴八舌,纷纷说出他们知道的一些事,看向耿安之的眼睛里闪烁着对这位安之哥的亲近与尊重。
因为从前的时候,永远都是耿安之玩命的维护孤儿院每一个的尊严,或者说是维护每一个家人、每一个兄弟姐妹的尊严。
在爷爷眼中,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孩子。
“爷爷去哪儿了?”耿安之问道。
“爷爷去筹钱了。”一个孩子说道。
耿安之点点头,他知道爷爷的倔脾气,哪怕已经老的干不动了,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咬牙撑着,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
“这老爷子,真是的……”
对于爷爷的固执,耿安之也是无奈,但他理解,因为在这位老爷子心中,孩子们永远是最重要的。
“安之哥,我们一起包饺子吧。爷爷说今天吃饺子,因为安之哥回来啦。”
“好,包饺子!”
饺子代表团圆,是他们孤儿院迎接每一个新来的孩子必须吃的东西,充满浓郁的亲情味。
只是饺子都包完等待下锅了,天也快黑了,爷爷还没有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
耿安之有些着急了,他知道爷爷的习惯,天黑之前一定回来,因为家里还有很多小的孩子需要照顾,他怕别人照顾不好。
“是呀,爷爷怎么还不回来,都天黑了。”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坐在院子里,昂着头朝外面看,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彻底黑了。
“你们待家里,我去找找。”
耿安之坐不住了,他的眼皮在跳,第六感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上面走下来两名警察。
看到这一幕,耿安之的瞳孔收缩,立即跑过去。
“有什么事吗?”
“你是孤儿院的人吗?跟孙齐鲁什么关系?”
“我是他孙子。”
“好,跟我们走一趟。”
“发生了什么?”
耿安之的声音发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最坏的方向想。
“认尸。”
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耿安之大脑一片空白。
认尸……认尸……
爷爷死了?爷爷死了?!
“他、他……”
耿安之嘴唇嗡动,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节哀。”
警察拍拍他的肩膀,眼中充满同情。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耿安之如同石雕一样站在那里,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滴在地上。
“啪嗒!”
眼泪在土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洼。
随即,他慢慢背过身蹲下来,右手捂着脸,肩膀剧烈抽动,在无声中哭的稀里哗啦,柔弱不堪。
“他杀还是病故?”
低沉的声音从耿安之口中发出,充满悲痛。
“这个……我们只是负责通知。”
“我知道了。”
耿安之慢慢站起来,背着身擦掉脸上的泪水。
“爷爷最喜欢我听话乖巧的样子,所以我从回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敛去所有,因为我要做爷爷的乖孙子。”
他的眼睛泛着噬人的血芒,浑身透着让人惊惧颤栗的杀气。
什么书卷气息,什么和煦,什么乖巧,全都是他要遂爷爷心愿强行伪装的,因为他耿安之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
爷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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