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内,乱成一锅粥。
早先顾宣入狱,便让顾老夫人气病了,却不想顾青元上了白元寺一趟,一份从将军府的和离书便后脚送了过来。沉香等人搬东西搬得麻溜的快,半分阻拦的机会都没有给顾老太太,还不等她缓一缓,又有京兆尹的人上门,将董清抓了走。
顾老夫人急火攻心,真病倒在床上了。
此刻顾长歌便跪在顾青元的书桌前,泪流满面的朝着他磕头:“爹,爹!您救救大哥哥,救一救娘亲啊!”她也顾不上什么称呼姨娘,一口一个喊着娘,哽咽道,“您就让大哥哥这般…这般去送死,这般让娘亲含冤莫白么?”
她言语委屈,含着深深的难过。
顾青元此刻却顾不上心疼女儿。昨夜董清被抓之时,他便匆匆去了京兆尹,只是那一方几乎谈得上证据确凿,没有任何翻案的余地。他连董清的面都见不着,深知这般雷厉风行的行为必然出自于将军府。
还不等他赶去将军府,便又传出消息说是在牢中的柳小姐撞墙自尽,留于血书口口声声泣泪是顾宣强了她,既然清白尽失不如一死。柳侍郎几乎夜跪太子寝宫一夜,请天子还他一个公道。
如此种种…..顾宣跟董清的斩杀令竟是判在同一天。
顾青元瘫坐在书桌后,眉目紧锁,视线落在顾长歌身上,满含疲惫:“长歌,不是爹爹不想救,是爹爹真的无能力为了。”他苦笑一声,“将军府铁了心不放过你娘,柳侍郎又如催命一般,我们如何保得住——”
话音未落,顾青元蹙眉,忽而将身子坐直,紧紧盯着自己的女儿:“长歌,你老实告诉我!你娘做的那些事情,你究竟知不知晓,有无参与?!”
顾长歌被他看得眼眸一缩,心下不自觉紧张。闻人问话,她的神态没有一丝一毫慌张,反倒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口中喃喃:“爹爹…您怎么、怎么可以相信旁人的话?娘不是那样的人啊!”
她落下泪来,嗓音凄凄:“娘是那样知书达理的一个人,从不违背您跟祖母的话。她待夫人、待四妹妹跟五妹妹也是视如己出,从不曾亏待半分,可是她们是怎么对待她的?!”
“娘这般委屈…这般委曲求全,如今教人冤枉,平白受罪,您竟然也不相信她?!”
顾长歌掩面而泣,嗓音颤抖的不像话。她似是说不下去,不由得向旁一瘫,悲凉的哭出声,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然此刻顾青元心中没有半分心疼,只是打量着顾长歌的神色,确认她并非在说谎。思及往日董清的温柔可人,顾青元轻轻叹了一声,上前扶起顾长歌,缓声道:“长歌,并非是我不信任你娘。”
“只是人证俱在,皆是指的你娘。”顾青元神色阴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若真不是你娘,那便是将军府蓄意污蔑!如今她们母子身在牢中,我们毫无办法,爹爹还会想法子,但你万万不可被牵连入内。”
顾长歌含泪趴在顾青元怀中,十足乖巧:“女儿知晓。”
一双眸子却迸射出恶毒跟怨恨。
顾青元这厢的动静传到顾老夫人的院子时,顾清月正侍奉顾老太太喝完了药。她撩开帘子起来,温柔的打断还在谈论的二人:“莫要再说这些事情了,若是让祖母听见了又该烦心了。日后这些杂事莫要传过来,知道了么。”
被抓包的两个小丫鬟赶紧回了声“知道了”便匆匆退下了。
顾清月站在院中,等她们走远了一些,面上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我这个四妹妹果然不简单。”
“姑娘,四小姐邀您午时倚澜园一聚。”贴身丫鬟凑近顾清月身侧,小声同她道,顿了顿又问,“芷兰院现下这般不清净,姑娘出门可还合规矩?”
顾清月微微一笑:“如今我们只要侍奉好祖母就是了,爹将顾长歌当宝贝一般的捧着,可她早在阳州失了德才,祖母瞧了她心中也不喜,旁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管便是了。”
她抬步,面上的神情又恢复到怯怯不安的模样:“走罢,我们去药材铺看一看,祖母的药还是得自己去抓才安心。”
丫鬟福了福身:“是,姑娘。”
…….
顾明绣晨日便出了门,在跟安离再三的保证下才得以带着丫鬟出门,只是还附赠了一个不安分的安亭跟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安冽一同陪着她跟顾离依这才放下了心。
在问目的地时,顾明绣特意看了一眼安冽,询问道:“我能不能去见一见大哥哥跟姨娘?”她顿了顿,温声解释道,“如今二姐姐他们必然是不能去瞧一瞧的,到底曾…..我只是想同他们说一说话。”
安冽早就跟着安之亢接触了些朝中的事情,连带着将军府的人脉也都过了一遍。现下得了吩咐,董清母子被严加看管,然安冽知会一声,让她见上一见却不是什么难事。
昨夜缠着顾离依早就将事情问的一清二楚的安亭闻言撇了撇嘴,道:“她们一府人这般心毒,对你做出那么多的坏事,你还要去看她们?做人不能这般心善啊绣儿。”她直接省去了表妹这个称呼,心中十分愤愤然,“依我看,该狠狠去嘲讽她们一顿才是!”
顾明绣笑了笑:“表姐这样说倒是也不错,有些话….到底也该说说清楚才是。”
她嗓音温柔,偏生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安亭不由得撇撇嘴,认定了她一定会受欺负,便拉着顾离依嘀嘀咕咕说那些人瞧见她们一定会大发雷霆净说些凶狠的话,叮嘱她千万不能心软同情那些人。安冽回头看了一眼顾明绣,没有说什么。
身在牢中的董清其实并没有那么凶狠。
见到顾明绣跟顾离依时她眼眸亮了一下,一下子扑到栏杆上,近似于哀求:“四娘,四娘你来了。那些事情都是你误会了,姨娘不曾做过那些事情。”她面色委屈,却见顾明绣神色淡淡,“四娘,定是旁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你莫要听——”
“姨娘。”顾明绣轻声唤她,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温柔而亲切的笑靥,却见董清一僵不由自主的松开栏杆往后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顾明绣。
顾明绣丝毫不在意:“你想做的那些事情,做了的跟没有做的,我都一清二楚。姨娘的手段,我也都清清楚楚。”她嗓音淡了,只是看着董清,“只是姨娘….你做了的那些事,都与我无甚损失,一直以来名誉受损的…都是二姐姐呀。”
“如今二姐姐在阳州的处境你还瞧不出么。”她微微一笑,近似于同情,“现下姨娘你又入了狱,日后旁人再提起二姐姐,便会想起她有一个手段狠毒的母亲跟一个强夺她人清白的大哥。”
她在董清越发僵硬跟难看的面色中缓缓开口,面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二姐姐不单单只能是一辈子的庶女,还只能一直被异样的眼光注视。”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二姐姐什么都不曾做出!她什么都没有做!你怎能这样对她!顾明绣!你没有良心!”董清瞪着她,咬牙切齿。
顾离依冷笑:“你们想要让绣姐姐给二姐姐做踏脚石,想踩着她的血骨往上爬,怎么不曾想一想,你们也会有今日,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董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亮了亮,连声道:“五娘,五娘,我不曾苛待过你,你二姐姐也一直待你如同亲生姐妹。你劝一劝你娘,劝一劝安将军,莫要、莫要——”
“我一直不敢忘却姨娘跟二姐姐对我做的事情。”顾离依微微一笑,冷眼看着董清略带喜色的眸光,“不敢忘记你们利用我伤我娘亲,伤我姐姐。不敢忘记你们以我要挟绣姐姐,好让她为你们卖命。”
董清瞪大眼睛,嗓音哆哆嗦嗦:“你、你在说什么…..”
“姨娘不用知道。”顾明绣淡声,她轻笑,“姨娘只需要知晓,因果有报。你们心存什么样的心思,那么二姐姐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董清扑到栏杆上,愤怒的瞪着顾明绣。
容颜姣好的少女冷笑一声,提了提裙摆便欲转身离开。她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你们想离间我跟依依,想害死我娘亲,我便一一奉还。”她莞尔,嗓音冰冷,“二姐姐跟六妹妹怕是姐妹友好做不了许久,而顾青元,迟早会对顾长歌动手的。”
“姨娘,你记得在黄泉路上等一等,莫要走太快。”
“大哥哥跟顾青元他们,很快就到。”
身后女人的尖叫声几乎划破耳膜,沉香只是蹙了蹙眉头便击出一颗石头砸中了对方,声音瞬间消失。顾明绣拢衣往另一间牢房而去,待走近了才将视线投向牢里的人。
前些日子还英俊随和的人狼狈的躺在地上,即便听到了那尖锐的声音,辨认出了是自己母亲的声音也只是颤了颤身子,说不出一句话,几乎快丢了半条命。
顾离依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大哥,你喜不喜欢我们昨夜送你的礼物。”她的视线瞄了一眼对面的牢房,微微笑起来,“柳小姐真是可怜,既被你夺了清白,又死在了你前头。”
顾宣躺在地上,艰难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顾离依,张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强烈的怨恨在眼底浮动,他的视线恶狠狠的停留在两姐妹身上,只能发出难听而又难以辨认的音节。
昨夜有人潜入牢中,当着他的面杀了柳小姐并伪装成撞墙而死的模样。他亲眼看着对方将柳小姐的手指刺破,在墙上留下了血书,可是却无人信他。
而他在短时间内甚至受尽了酷刑。
顾宣强烈的知晓此事一定跟顾明绣有关系,一定是他这个藏拙的妹妹的手笔。
“沈旸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而又无情。”顾明绣忽而开口,眸色淡淡的瞧着他,嗓音有几分似笑非笑,“一旦知晓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迫不及待的抹杀。大哥哥,你受尽酷刑,体弱死于牢中,无人会怀疑的。”
顾宣身子一怔,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他从顾明绣这短短几句话中听出了很多东西,似乎全然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东西。
似乎看懂了顾宣眼中的惊慌,顾明绣轻笑一声:“大哥哥,别怕。”
她蹲下身子,嗓音微微压低,冰冷彻骨:“沈旸也会去地下同你再会的,届时你们在地下再相商夺位大计罢,只是不知道阎王殿有没有那么好走了。”
顾宣浑身一震,嗓音嘶哑的冲她张嘴:“啊…..啊……”
“我跟沈旸无甚关系。”顾明绣轻笑着解答顾宣的疑问,淡声道,“大哥哥,沈旸这样的人,是得不到皇位的。而顾府,既然投靠了太子一脉,也该跟着太子一起赴死。”
“顾青元,顾长歌,顾筱蝶,都逃不掉。”
她看着顾宣眼底的恶毒,弯唇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你们会在地下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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