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二人神色沉沉，宁霏一时微怔。
经过解棋，但凡在场懂棋的人都看得懂那棋局，也明白顾明绣话语中的漏洞在哪里，该是惊讶反驳才对，然而那青年却完全没有怀疑的顺着顾明绣的话说下去了。
甚至丝毫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宁霏细想了片刻，才惊讶的瞪大眼睛：“那、那就是说，那个人他也不懂棋？！”
“何止不懂，简直是一窍不通。”沈青青嗤笑一声，想起那人方才举止便心中厌恶，冷笑一声，“明明不懂棋，反而解了我的十五局棋。”
“这倒是‘误打误撞’的有趣。”顾明绣微微一笑。
沈青青瞥她一眼，轻哼一声：“哪里来的误打误撞，便是误打误撞，撞了前几局就算了，这般‘厉害’的撞完了十五局？我倒是要看看，谁在背后捣鬼。”
她冷笑道：“一个不懂棋的骗子哪来的本事敢诳到我沈家头上，我倒是要看看他背后是哪一路不要命的高人。”
安抚了少女，宁霏柔声道：“总归是好结局，还好青青你没有应下那人的诺，否则….那真是羊入虎口啊。”她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现下…现下你跟六殿下喜结——”
“沈弦那厮怎么会想娶我！”沈青青打断宁霏的话，眼底没有丝毫温情，冷冷一笑道，“我岂是会不知他的心思？他这般厌恶我，如何会想娶我，日日相看两厌么。呵….都说他放荡不羁，无心皇位，我看未必！”
顾明绣静静的看着沈青青一脸怒容，微微一笑：“你总是这样想六殿下的么。”
“我与沈弦幼年便相识，他为人…你切莫被他骗了。”沈青青道。
心底无奈叹了一声，顾明绣柔声道：“是了，你跟六殿下幼年便相识，他是怎么样的为人，青青你该是一清二楚才是。”她微微一笑，“我想六殿下还不至于无趣到想将你娶进府里，日日被你气着，总是这样闹变扭，像是孩子一般。”
“谁气他了！分明是他气我！”沈青青下意识的反驳到，眼底一闪而过几丝别样情绪。话语出口，撞上顾明绣含笑的眸子，突而便说不出话来了。
沈青青顿了顿，将头一转，语气硬邦邦的：“我不同你们说话了，我心里乱，要静一静！”
说罢拖着长裙头也不回的转了方向往门外去。
楼上戴着斗笠的少女目送沈青青离去，视线在顾明绣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极快的掠开。黄衣少女站起来，看向进门的人，询问道：“给大姐姐的香粉买到了么。”
“小姐，都买好了。”落月答道。
顾筱蝶点了点头，视线又掠过了顾明绣，眸底生出几分怨毒，冷声道：“交代你们办的事情怎么现在还没有办好？只是说上几句话，让她为我们所用都做不到么。”
“小姐，已经差不多了。听我们的人传消息说，缪兰现下对顾明绣已经产生背叛之心，只需要再添上一些火。”
烦躁的“嗯”了一声，顾筱蝶道：“尽快让她成为我们的人！”
落月福了福身，顾筱蝶便一声不吭的转身匆匆离去。
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远去的身影，短短一瞬便收回视线。懒洋洋靠着小几的少年嗤笑一声，全然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听到身后有门被推动的动静，沈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我怎么记得…那最后一局是我解开的，而不是某个半路偷梁的人呢。”
做贼心虚的人轻咳一声，目光不同少年对视：“皇叔，我们谁跟谁啊你说是不是？”
“我便是那么教你的。”沈淮扬眉，淡淡然的看着沈弦。
被他的视线一盯，沈弦心中顿时发毛。他干笑一声，缓步走到沈淮身侧，好心解释道：“皇叔你也说了，那青年不是什么好人。倘若沈青青嫁了他，无疑是羊入虎口。沈青青又跟皇嫂交好，若是沈青青有个什么难处，必然会连累皇嫂伤心的是不是？”
他叫皇嫂叫的十足顺口，完全没有任何违心的情绪。
沈淮淡淡的打量了他半晌，似笑非笑：“那么我还得多谢你了？”
“我、我哪里敢….”沈弦悻悻道。
宁霏跟顾明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宁霏笑了一声：“我许久没有看见青青这个便扭的样子了，像是回到了幼时。”
“你同青青认识许久了。”顾明绣道。
眉眼柔和了几分，眼底流淌着几分怀念的情绪，宁霏温声道：“是啊…我跟青青认识许久了。以前那些小姐嫌弃我是商贾世家，便不大看得起我，只有青青愿意理我…只有青青愿意约我一同玩耍，处处都带着我。”
顾明绣微笑：“她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宁霏笑道，她回首看着顾明绣，眨了眨眼睛，十分俏皮，“旁人都说青青如何孤傲清高，不近人情，但我知晓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青青她…她往日对六殿下没有这样的恶意，明绣，你知不知道他们幼时的事情？”
“若不是那件事….”宁霏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身在何处，极快的抬起眸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若明日我邀你出门，我同你说一说往事。”
宁霏咬着唇，颇为担忧：“毕竟..毕竟青青要跟六殿下成亲的，若是总隔着往事难免有心结。你一向聪明，我讲给你听，你想想办法哄她开怀好不好？”
静静地看着面前真挚的姑娘，顾明绣微微一笑：“好。”
跟宁霏做了约定，顾明绣便让人知会安冽一声，带着乔无返回了将军府。让墨竹去跟安离报一声平安，顾明绣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乔无跟在她身后，神情一直有些古怪。半晌见顾明绣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不由得自己忍不住：“你就不想问问….你这样改变了沈青青的命格，会对自己造成如何影响么？”
顾明绣见怪不怪，眼底一丝好奇也没有：“若是这样改了一个人的命格便要遭受天谴，那么顾宣跟董清….我早就改写了部分结局，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再说，即便是真的有那什么天谴，总归不是现在就要我的命。”
她说的轻描淡写，教乔无心中复杂。
乔无道：“顾宣跟董清的确是被判了死刑，沈青青也没有嫁给那人。只是顾姑娘，世事无常，你莫要忘记了…..顾宣跟董清还活着，他们还没有死。”
乔无的嗓音微沉，带着几丝严肃。
步伐顿住，顾明绣回首，目光霜冰一般落在他身上，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她们还有翻身的机会？我….”她凝眸，低声喃喃般，“太子还没有死，的确是..若是他提前逼宫，可是现下他势力没有上一世那样广，萧王还在阳州，不可能的——”
她转身便走，语气冷静的很：“变数的确还有，若是真的….那我先动手也是一样的。”
乔无目瞪口呆，连忙追上去：“不是、不是啊顾姑娘！我我我我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不要激动啊！”
顾明绣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闻言回首看了一眼乔无，眼底的寒意还没有完全消退。
缪兰正在院子里面拿着竹篮发呆，望见顾明绣回来了，猛然回过神，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姑娘，你回来了呀。”她放下篮子，迎上去，“姑娘看着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顾明绣道，她垂眸沉思，越过缪兰时又补了一句，“沉香若是回来了，那就叫沉香来见我。”
缪兰怔了怔，半晌才勉强答道：“.….好，奴婢知道了。”
她看着入内的顾明绣跟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乔无，眼底的情绪翻滚，一时复杂至极。
沉香很快就来了。
她一身干净，却没有掩住身上的风尘味。顾明绣心中有几分愧疚，只得叹了一声，温声道：“你去见过了么。”
“奴婢去看过了，顾宣只剩下一口气，怕是撑不到行刑之日，所以奴婢给他喂了一颗药，够他再撑一段时日。”沉香答道。
顾明绣“嗯”了一声：“这几日你辛苦了，明日我要出门，宁姑娘约了我在十里坡相见，你留在府中休息就是，不必跟着我。”
“姑娘出门，奴婢一定要——”沉香蹙眉，话还没说完，猛然冷喝一声，“什么人！”她一把推开窗，将窗外撑着扫把发呆的缪兰吓了一跳，一头雾水：“”沉香你做什么！
沉香扫了一眼四周，蹙眉摇首：“我以为….”她抬头道，“缪兰，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话语中带着的几分审视让缪兰心中极度不舒服，她哼了一声：“扫地！我也是能进姑娘内屋的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缪兰将手中的扫把一扔，转头便气冲冲的把窗户一关。
顾明绣看了半晌，淡淡的收回视线。
…….
次日一早，顾明绣就应了宁霏的约。在安将军同意后，她便带着沉香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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