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似风吻玫瑰 > 第 32 章

——交给我。

    池宴没有将这三个字咬得很重,不过分强调,也不招摇,不生熟。

    就像是两人之间,合该是这样互相帮衬的。

    宛若经过漫长的春,寒冰笼罩的情感一点点被唤醒,林稚晚霎时间居心脏猛跳,眼底微红,不自觉开始发慌。

    林稚晚稍微垂下头,夜色沉浮在她的身后,染上她的发梢,月色里,她几绺头发粘在脖颈,愈发衬得她肤肌肤莹润如玉。

    如玉无暇,亦如玉般脆弱。

    半晌,她假装没听懂,小声问:“什么?”

    “叶清和的事,”池宴说:“交给我。”

    池宴讨厌叶清和,可能之于她更甚。

    林稚晚沉默了下:“奥。”

    “如果你愿意,”池宴骤然靠近了些,目光如炬,温柔又坚定:“一切都可以交给我。”

    风声忽然大了些,他的声音如本人放纵,又被夜色熏染出陶醉。

    他说——一切都可以交给我。

    像是坠入一片温柔的秋夜,美好得令人想哭。

    林稚晚始终觉得,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托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里面装着足够的财富、地位、人生的悲欢与苦楚——是人生全部的重要的东西。

    她不敢拿出来整理,只好一直拖着,累人脚步。

    可再孤傲再别扭的人,无论怎么守着自己的箱子在午夜肝肠寸断,命运一事上拿了佛祖的下下签,也希望能有个人来拉自己一把,陪自己一程。

    陪着她把落了灰的箱子打开看一看,让那些晦暗的情绪被阳光晒一晒,再让那个人替自己装进去一点儿欢愉和感动,以慰藉不敢面对的下一程。

    好在,她的世界里出现了这样的人,敢谤神佛,不畏惧向理论宣战,带着不死不休的姿态,对她说:“交给我。”

    他保护她,他信任她,并期望她也会如此

    林稚晚生怕落泪,也怕气氛变得窘迫,张皇地垂下头,立于夜风里,剥着指甲。

    气氛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两人之间沉默是常有的,他们总是会说不和对方心意的话,然后用沉默压下即将爆发的争吵。

    可这会儿,任谁都能感知现在的氛围不同往常。

    命运的齿轮紧紧咬合,在往好的方向转。

    池宴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否则林稚晚再将垂头的动作保持下去一定会得颈椎病。

    他微微启齿,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声音不大,在静谧的夜里,聒噪不堪。

    和风的人知道这位大少爷的秉性,几乎从来不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打扰他,这会儿电话来得急,大概率是有急事。

    池宴凝眉看着来电显示,又抬眼看林稚晚。

    林稚晚明白他的为难,轻声道:“你先听电话。”

    她语气良好,看来没有长久的沉浸在坏情绪里很久。

    池宴放下心来,拇指上滑,点了接听。

    林稚晚今天晚上从他身上接收太多良好的情绪,比之前两年的总和还要多。

    过满则溢,她恍恍惚惚,诚惶诚恐。

    心思纷纷乱不堪,到底是没忍住,林稚晚瞥了一眼池宴。

    夜里风凉,他站在暗淡的路灯下,身旁是一棵桂花树,人没有树高,但比树惹眼。

    主路上霓虹起伏,隔了一条马路,有一排小商贩,这个时节就有卖烤地瓜的,空气里一阵甜滋滋的香气。

    把做给父亲的西装带上舞台,林稚晚了却一桩心愿,不再那么愧疚,将视野放在身边,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

    也感受到,池宴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自己的生活里。

    这种踏实的感觉很久没有过,她脸颊上不受控制地攒起酒窝,鼓起勇气,小步走到池宴的面前,指了指地下停车场的方向,描着嘴型:“我先回去了。”

    池宴边听电话边自然地挑眉询问。

    林稚晚解释:“冷。”

    这个天气她还穿着小短裙,即使有他的西装外套罩着,冷风也直往身上扑。

    池宴的目光直上而下打量着她,眉毛又是一皱,嫌弃她不知道注意冷暖。

    “……”林稚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刚要走,手心里躺着一把钥匙。

    池宴将电话拿得远了点儿,对她低声说:“车上等我。”

    他的动作熟稔,像是已经做过千百遍。

    “哦。”林稚晚有点儿懵,转身刚要走,又突然回头,特别认真地看他。

    池宴感觉奇怪:“怎么了?”

    林稚晚努力地踮起脚尖,做到跟他平视,嘴角翘了下:“池宴,谢谢你哦。”

    在对幼时为数不多的美好印象里,林稚晚都记得,妈妈是不会开车的。

    每次一家三口出门,都是林文和开车,那会儿林文和的事业还要亲自操持,在外面总要讲很长时间的电话,他就将车钥匙给妈妈。

    然后,妈妈带着她坐回车上,开空调,读一本又一本的绘本,林文和每次都好久,可妈妈从不抱怨。

    这种等待,是林稚晚对平淡且幸福定义的最原始构建。

    然而,走到停车场,一切都跟梦醒了似的,被拉回现实。

    叶清和的车子跟池宴的并排停着,今天晚上,叶清和的战况颇丰,又听了工作人员的吹捧,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

    意识到撞见叶清和的那一刻,林稚晚第一反应照旧是躲开。

    不是因为她惧怕叶清和,只是她那些伤害她,自认为很有杀伤力的话,她已经听过千百次,不需要别人提醒。

    可在她转身的前一秒,叶清和也听到脚步声,闻声转头。

    四目相对,空气里暗潮汹涌。

    叶清和看清来人,高傲且讽刺地冷笑一声,她涂着鲜红的口红,笑起来像是一位要吃人的妖精。

    今天的林稚晚不同在ELLA慈善晚宴那次,在对抗生命的激流之时,身后有人能愿意托住自己,这给了她很大的勇气。

    她也笑了一下,歪头,勾起嘴角,笑得同样讽刺,且带有攻击性。

    叶清和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些年,叶清和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在上流社会名媛富太太之流里,即使是新盛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家对她也是恭敬。

    这次林稚晚非但没有见她就跑,还敢对她表示嘲讽,巨大的落差令她接受不来。

    “林稚晚,我还是小瞧你了,”叶清和支走身边的工作人员,往她前面走了两步,跟林稚晚对视,声音嘲弄:“居然连池大少爷都勾搭上了。”

    眼神一变,语气不屑:“请他给你当模特,你得搭进去多少?”

    在讽刺她拿色相讨好池宴。

    这种风言风语在她回临江之后听了不少,早就不当一回事,反问:“我倒是高看你了。”

    林稚晚扬了扬眉毛,眼皮微微往下垮,不知不觉间,将池宴的高傲惫懒学得八成像,“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明手段,原来只敢给我的模特咖啡里下药。”

    话音一落,林稚晚明显观察到,叶清和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我犯得上动你?”叶清和说:“你最好求让我开心,否则,在临江,你就建立不成自己的工作室。”

    回国之后,林稚晚的动向她查的一清二楚,无非是跟哪个有钱的富二代混日子,住上了在吾悦江澜的房子,一边又通过娄黛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搭上曲思远和池宴这些公子哥。

    而年轻气盛的男人都只喜欢玩弄干净的身体,趋利避害玩儿得明明白白。

    今天肯替她上台走秀,是因为毫不费力地博美人一笑,何乐而不为,真正的利害关系前面,撇清关系比谁都快。

    叶清和自认为自己很通透,很明白,不仅明白,还要嘲讽:“以色伺人者,能得几时好。”

    这话这是给林稚晚逗笑了,她这不清白手段上位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和叶清和是讲不通道理的,只有用她的逻辑才能打败她,林稚晚点了点头:“你也得抓紧时间给林钦生个儿子,我这个废物哥哥就是喜欢年轻漂亮还能生儿子的,你不抓紧时间,后边儿一堆小明星排队呢。”

    这话像是直中要害的刀子,叶清和忍不住。

    “你……”她气得手抖,,脸也微微扭曲:“你这个贱人。”

    下一秒,林稚晚还没反应过来,叶清和就身子敏捷地冲了过来,张开的手掌仿佛魔爪。

    林稚晚忽然想到在林文和目前,叶清和也是这样冲过来,手掌几乎捏上她的脖颈,痛感从回忆当中一点点蔓延上来。

    想象中的暴力挨到身上,林稚晚被人拉扯一下,然后,落入一个宽厚的拥抱。

    池宴身上是好闻的乌木焚香气,如神佛降临一般,挡在她的前面,对冲掉叶清和的所有动作。

    叶清和见到来人,怔了片刻,双手尬在空中。

    林稚晚双手不自觉攥住她的衣摆,贴在他的肩膀仰头,能看到池宴线条清晰的下颌线条,抿紧的嘴角压着点儿怒气,而惫懒的眼睛里,则全是嫌弃。

    嫌弃叶清和这个疯子。

    “池……池少爷……”

    碍于和风集团的地位,叶清和不得不敛了怒火,乖乖打招呼。

    池宴不耐烦地“嗯”了声,旋即松开林稚晚,不动声色地给她掩在身后,偏过头,仔细询问:“怎么被疯子缠上了?”

    他的音量没有收着,就是说给人听的,完全没有要顾及人面子的意思。

    叶清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好意思笑笑,妄图给自己找补:“池少爷,这是我们的家事。”

    闻言,池宴扬了下眉毛,伸出手指,指了下林稚晚,又指了下叶清和,懒洋洋地反问:“家事?”

    叶清和:“嗯。”

    “那不巧了?”池宴勾唇一笑:“林稚晚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往前一步,微微弓起背,浅且淡薄的眸子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如寒潭:“不如,跟我谈谈?”

    池宴这人,永远没有正形,态度一贯倨傲顽劣,对待女人也没有半分收敛。

    此时看叶清和,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被他看着,叶清和脸色愈发微妙,一阵红一阵白。

    毕竟她混到现在,还能给她脸色并且让她乖乖承着的人并不多,可偏偏,遇到的是池宴这种顽劣、且极有可能不依不饶的主儿。

    她只能尴尬笑笑:“没,都是小事,以后再谈。”

    林稚晚不给她面子:“如果是聊公事,请先预约时间,如果是家事,”她停顿了下,语气冷嗖嗖的:“那我们得带上律师一起谈。”

    叶清和眯了下眼睛。

    两年前,她和林钦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现在林稚晚想翻账,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以为傍上了池宴这棵大树就万事大吉?

    她现在看不起林稚晚,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大大方方地朝俩人摆了摆手:“拜拜。”

    说着,绕开池宴,要转身开车,离开是非之地。

    可转身的一瞬间,衣袖上卷,露出一串质地晶莹剔透的翡翠手环。

    老坑冰润月光款,花色均匀,颜色晶莹剔透,直径偏小,戴在她的手腕上,略显局促

    林稚晚目光一怔,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勇气,她突然越过池宴的保护,拦到叶清和的面前,飞快地抬起她的手臂。

    “你干什么?”叶清和被吓了一跳,旋即开始挣扎。

    林稚晚呵道:“别动。”

    眼前是一串成色翡翠手环,中间包了一层金,金上刻了字,是一个名字——晚晚。

    是妈妈赵润词的那只翡翠手环!

    赵润词去世后,外婆对林家人心生芥蒂,将她大部分的生前物品都带回闽州老宅。

    留给林稚晚并让她带到临江的并不多,这手环就是其中一个,无数个怀念妈妈的夜晚,都把手环放在床头,静静地看。

    就算是隔了很多年,她照旧能认得出来。

    如果有什么是林稚晚不能触碰的底线,那就是赵润词。

    “摘了,”林稚晚垂眼看着手环,语气冰凉吼了一声:“马上摘了!”

    她不如叶清和高,可这会儿气场远远强于她,吼得叶清和一愣。

    “你有什么资格碰我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她怒急,眼眶通红,一声高于一声:“我只是出国两年,不是死了。”

    “意思就是,我依旧有老宅的居住权,我的财产还轮不到林钦和你继承!”

    叶清和:“我……”

    林稚晚像是被侵犯到领地的小动物,充满了攻击性:“你最好把碰过的妈妈的东西都一五一十的复原好,等着我回老宅拿。”

    叶清和才不怕她,反问:“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的?我家里的东西我就用了怎么了?”

    呵,山鸡变凤凰,还要鸠占鹊巢。

    林稚晚冷笑了声:“你是不是以为这个手环很贵?”

    她捏着叶清和手腕的手掌不断用力,几乎要给人捏碎才解恨,胸腔剧烈起伏着,说:“那我现在就就告诉你,这是我妈妈200块在路边小店买的破东西。”

    赵润词不喜欢奢侈品,跟林文和过过苦日子,勤俭的很,她遗物都算不上贵重。

    叶清和脸色变了下。

    “你以为所有富太太都要跟你一样肤浅、嫌贫爱富不折手段是么?”林稚晚反问,巨大的情绪之后,眼角已经带泪。

    池宴目光一紧。

    坦白来讲,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林稚晚。

    印象里,他的表情永远平静,爱好永远浅尝辄止。没有喜怒,不会表达哀乐,跟了他之后,偶尔有抓狂也是平静的崩溃,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情绪起伏。

    像是一只还没长出獠牙,就开始奋战的小豹子。

    可爱,有棱角,但是让人心疼。

    他捏了捏酸痛的额角,往前两步,行至林稚晚左侧身后,手臂绕过去,手指在她胳膊上轻缓地捏了下,带着安慰的情绪。

    “晚晚,”他低下头,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很痒:“不要急。”

    这么一安慰,林稚晚的眼眶更红了,倒像是他欺负了人。

    池宴怕她下一秒会哭出来,干脆抬手,挡上她的眼睛。

    下一秒,看向叶清和,眼底迸发寒意,薄唇轻启,声音不怒而威:“摘了。”

    叶清梗着脖子咬死了话狡辩:“这是我的!”

    “我不管是谁的,”池宴冷笑一声:“晚晚说是她的,就是她的。”

    顿了顿,痞里痞气地偏了下头:“或者,我找个人给你摘?”

    表情不凶,语气和善,可却无法令人感到半分和善。

    这位公子哥不是什么好人,什么白的黑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跟他拉扯都没有半点好处,叶清和思索了下,不情不愿地摘了手环,塞进林稚晚的掌心,嘟囔着:“疯子。”

    眼睛看不到,可手里多了冰润的触感,连失而复得的喜悦令她浑身发颤。

    池宴将手掌从眼前搭到她的腰身,撑着她,不至于令她摔倒。

    池宴冷冷睨叶清和一眼,赶叫花子似的:“滚。”

    这个情况再待下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叶清和抿了一下嘴,倏地,想到什么似的,又猛然抬头,飞快地往林稚晚的方向走了两步。

    林稚晚尚处于情绪激动的边缘,心思纷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叶清和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小克星,你克死你爸妈,迟早有一天,也会克死陆方霓,克死池宴。”

    “池宴对你越好,命就会越惨。”她声音很低,很阴森。

    贯穿在生命里的诅咒又在耳边回响,叶清和宛若格林童话里的女巫,不断重复着诅咒,拖着她踏进深渊。

    林稚晚浑身颤栗,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蜷起,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她陷入宿命的泥沼太深,沉疴太久,早就学会了乖乖承受,绝不挣扎。

    好在今天,池宴如魔法般给了她力量,令她有勇气短暂地抵抗命运。

    林稚晚几乎要将嘴唇咬破,用尽力气,推了叶清和一把,身体颤抖着呵止她:“你闭嘴!”

    “只有恶有恶报,恶有恶报,你懂么?”

    因果报应什么的,叶清和从来不信,这话在她耳朵里不如吹来的一阵风。

    林稚晚的反应令她浑身气血畅快,被池宴驳了面子又被拿回手环有什么,她只想看林稚晚每天都备受煎熬,凄凄惨惨。

    叶清和往后撩了把长发,语气潇洒:“承你吉言,有缘再见。”

    她走得潇洒,留下林稚晚,不敢看池宴的眼睛。

    *

    枭神为偏印,无制化可化枭神,不见才与比劫可化为凶神枭印,夺食为凶相。

    女命见之更少有子女,克子女,父母宫里有三刑,天煞孤星,众叛亲离。

    这是五岁那年,林稚晚在闽州海滩上拾贝壳时,路过的道士给她判的命理。

    林文和和赵润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不信这套说辞,认定道士只想要钱。

    外婆家里供神龛,信佛祖,在庙里求了开过光的平安符给给她系在脖子上,愿她逢凶化吉,一生和美。

    然而佛祖太忙,听不到她的声音。

    然而,第二年,妈妈因为她的失误去世。

    离开闽州之前,最好的朋友查出白血病。

    再后来,林文和亲眼死在她面前。

    没有什么坚定的信与不信,只是一切预言都被印证,林稚晚只能被迫相信。

    叶清和太熟悉她了,捏住她的软肋,想尽办法令她痛不欲生。

    他们之间的对话太隐秘,以至于池宴没有听清是什么。

    他只能感受到林稚晚的身体开始发抖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叶清和将车子开走了。

    地下停车场里,只有头顶的一盏灯在闪,光芒微弱不堪。

    池宴捏着她手臂的手指缓缓向下,顺着手臂内侧,一路分开她的指缝,严丝合缝地插进去,十指相扣。

    像是生命和生命都有了关联。

    “走了。”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到车子旁边。

    林稚晚不敢抬头看他,忍着喉间的酸涩,点了点头。

    照顾人仿佛是一种天生的技能,需要遇见能唤醒这项技能的人才能启动,池宴替她拢了下衣服,系好安全带。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开向宽阔的路,霓虹闪烁,烟火人间。

    他悄悄观察林稚晚,手里握着失而复得的手环,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他按下副驾驶车窗。

    夜风猛地吹进来,林稚晚眨了眨眼,脸上缓缓有了表情。

    池宴从后视镜看她,嘴角抿了抿。

    “林稚晚,”路过红灯,池宴腾出右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很有耐心地将翡翠手环从她的掌心拿出来,又将她的衣袖往上卷,露出一段干净莹润的手腕,将手环一点点给套上:“乐观点儿。”

    这是她妈妈的东西,合该戴在身上。

    他说:“他那人挺不要脸的,赶明儿我陪你回趟老宅子,把东西都拿回来。”

    从前,池宴从来不多给自己找事儿,可现在他在说,他要陪着自己。

    他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风吹进来,将他身上好闻的乌木香气吹到她的鼻尖,令她想起幼时外婆礼佛的祠堂。

    佛祖不救的人,被他拯救了。

    内心的阴霾缓慢消散,林稚晚偏过头,看着池宴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

    手机又响起来,曲思远那儿都喝的熏熏然,问她人什么时候过来。

    什么今天的主角不能缺席什么他和娄黛不能没有林稚晚,正如西方不能没有耶路撒冷,曲思远和娄黛顶着大舌头,热热闹闹地抢电话。

    林稚晚心里的暖意不断升腾,将那些阴霾短暂地埋了又埋。

    “过去么?”池宴问。

    林稚晚点了下头:“想去。”

    池宴“嗯”了声,在下个路口,调头,换个方向。

    夜风徐徐吹着,林稚晚又多了几分提心吊胆,她偏头看向池宴,试探问道:“我跟叶清和说话,你都听到了么?”

    绿灯亮起,池宴换了档位,车子如游鱼滑进海面。

    “差不多,”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时都被不良和痞坏,皱着眉头:“刚开始还觉得你能反杀一次,谁知道这人有够不要脸。”

    林稚晚:“……”

    池宴又转着眼珠看她,将她的表情都观察得细致入微,沉默了会儿,添了句:“不过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

    “比如,”池宴打开收音机,调出一个电台,声音朗朗:“她说什么以色伺人。”

    林稚晚明白了,他听到了前面的争吵,没有听到最后的诅咒。

    她不敢坦白,不敢解释,不自觉松了口气。

    “我要正式解释一下,”池宴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最后坦荡地落在胸口:“我没有贪图你的色相。”

    气氛转变的太快,林稚晚一时间接不住。

    下一秒,之前的可靠温柔有力量的池宴幻为泡影,眼前的大少爷不改顽劣,嘴角微勾,认真道:“毕竟,你没有。”

    林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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